喬詩隱想了想,覺得剛纔那女人的笑其實是挺友好的。品味一下吧,那時她是側過臉來,微微收攏嘴脣,眼睛閃著深情的光芒向他頷首而笑的。
“意味深長!”喬詩隱催著自己趕緊跟了上去。
那女人走到綮雲市裡有名的“太陽雨咖啡屋”門口,轉過頭來,又是一笑,繼而消失在了門裡面。
喬詩隱壯了壯兔子膽,跟著走了進去。
燈光暗暗地,情調很幽雅。那一首首音樂或許都是古今中外的音樂家們爲了正在戀愛的、或者偶爾偷情的男女們創作的,因爲每一個音符都是一匙匙不折不扣的感情催化劑。
客人很少。氣氛很符合那些獲奧斯卡大獎的影片中男女主人公相會、相愛的場景。能吊起觀衆胃口。
女人果然已經坐在了一個小包廂裡,微笑著,彷彿正認真地等著他的到來。
服務員端過來兩杯咖啡。
“這一杯是我的,哦”,喬詩隱覺得此時即使不能背出莎士比亞的一兩句臺詞,至少也該高雅地用上洋人習慣用的倒裝句式,“嗯,如果我沒有冒昧的話。”
“一點也不冒昧”,聲音柔柔細細地,一如鶯啼柳浪。
喬詩隱仔細看了看女人的眼睛,發現視線正常,感情濃郁。認定這個女人不可能是從魯鎮精神病院逃出來的。也就是說,他喬詩隱算是走了大紅大紅的桃花運。
進了角色以後最忌諱的是膽怯。喬詩隱告誡自己。
這時,女人正伸了伸優美的大腿,並把一隻腳擱在了旁邊一隻凳子的橫檔上。喬詩隱從腳跟看到微微翻起的裙角,又從裙角看到腳跟。那種只能在男人們的夢裡得到的東西,此時完完全全近距離地出現在他的面前。那時他想,要是燈光稍亮一點,興許他還能看得更加生動些。
生活中的事情是很現實的,有時候絕無瓊瑤小說裡描寫的那麼高尚無污。正在喬詩隱憑著想像把純潔引向低級時,女人似乎早已發現了他的所作所爲。但喬詩隱顯得有些厚顏無恥。也許這
種厚顏無恥對於一個曾經結過婚、現在已經三十有三的男人來說並不稀奇。他決定壯大膽子,把自己想像成金庸小說裡那種才貌雙全、武功蓋世的曠世英雄,面對著一個美貌絕倫的女子,目光對著那條大腿,悠閒而深沉地調侃道:
“身材真棒。”
不料這個女人恰恰也像是港派武俠小說中的美豔女子通常具有的反叛於中國傳統文化的個性。她跟著說了一句:
“不讓人討厭?”
“恰恰相反。”
女人忽然有些羞意地收腿端坐。喬詩隱從這個拙劣地表現著風騷的女人身上愈加看到了她的純潔與可愛。
女人微紅著臉,舉起杯子與他對碰了一下。
“我叫江憶葦。”
“我叫喬詩隱。”
2
“把我指甲油拿過來”,江憶葦道。那瓶指甲油是他們認識後第二天上街買的,可喬詩隱最反對她塗指甲油。見喬詩隱裝作沒聽見,她便自己伸手去拿了來。
喬詩隱閉上眼睛,想接著胡思亂想。不料江憶葦沒給自己塗上,反而把喬詩隱右手食指的指甲上塗得紅紅地,讓他看了哭笑不得。
江憶葦似乎還不過癮,又在喬詩隱臉上點了點。“嗨!小丑小丑,像個小丑!”
喬詩隱一把奪過她的指甲油,扔在一邊。接著,虎虎然地抱住江憶葦,用印著紅點的右臉去親她,而江憶葦則嘻笑個不停,終因抵敵不住而被塗壞了臉蛋。
親罷,喬詩隱猛地將她的睡裙掀開一個口子,裡面露出了兩隻飽滿的肉糰子。在激動之中,他像只小狼狗般地把腦袋往她懷裡直鑽,親得江憶葦狗咬了似地哇哇大叫。
“別煩了別煩了”,江憶葦嬌嗔道,“我們究竟什麼時候結婚嘛!”
“都問幾遍了!不是說過下星期三的麼?”
“我是說,我想在結婚前買那條真絲圍巾。”
“什麼圍巾?”
“什麼圍巾?死人!不就是那天在櫥窗裡看到的那條麼?
呃,圍在你老婆脖子上啊,可美死你哩。呃——,現在陪我上街去買,好麼?”
“NO!你老公想睡覺,你一人去得了。”
江憶葦正要發作,見喬詩隱已躺在沙發上裝死,不一會,還真有了呼嚕聲。江憶葦知道讓他去有時反而更煩,讓他逛商店像是讓他去賣臉樣彆扭。罷罷罷,一人去就一人去吧。她從裡屋拿出一條毯子,把這個年齡比他大、有時卻像個小弟弟的男人給蓋上。臨走前,她湊過去親了他一下道:“好好睡吧,懶老公?”
街上疏疏密密地撒落著生活在太平盛世裡的人們。他們衣著講究,面龐和祥,生活在一天天地好起來。
在酒廠門口的那條小街弄裡,每隔十幾米就有一個老頭守著一個小攤子。不賣茶葉蛋豆腐乾,不賣茅家山玉米餜,也不賣別的什麼小吃小玩意。每一個攤子要兜售的,都是人的前途、人的命運。
江憶葦從來不相信這些宿命主義的東西。不過,她的早期生活確有些挫折,在新的婚姻開始前,她覺得玩一玩、佔一佔,也未嘗不可。坐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瞎子老頭,他的身邊擺著一根長長的竹棍和一隻舊梳妝盒狀的紅漆舊木箱。
對於一個瞎子來說,一個最漂亮的女人和一個最醜陋的女人之間的唯一的區別僅僅是聲音的嬌柔自信與否。但江憶葦並不想在一個瞎子老頭面前賣弄什麼,因爲她容貌的過於超人而變得平淡起來。瞎子老頭打開木箱,讓她任意選抽命牌。三張牌都很好,一張是“鴛鴦戲水”,一張是“韓信拜將”,還有一張“韓湘子吹簫”。江憶葦懂得這些牌面的大致意思,特別是那頭一張,簡直說到了點子上。瞎子老頭眼瞎心不瞎,他用手摸了摸,便一張張地評點過來。“總起來看三張牌,只是結局不十分好”,老頭說。
江憶葦給他五毛錢辛苦費,覺得抽牌有些道理,但也不可全信。一般來說,對於過去已經發生的,我們可以相信。但對於未來的事情,還要時間來證明。再說,牌子上說她結局不十分好,又有什麼根據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