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十餘名幹警及馬家村的民兵們,全部上陣。按照圍獵時的習慣戰術,大家守著馬家嶺左右兩側的峰脈,一“壩”接一“壩”地站崗。民兵們手裡握著雙筒或單筒獵槍,氣勢不遜於佩短槍的警察們。只有餘大江一人例個,他手裡握著一把斧頭,執意要守一“壩”。
韓傲農站在馬家嶺下,監視著周圍的一切動靜。
已經是午後時分了,大家會不會站得睏倦疲乏了呢?王老虎現在一定正倦縮在哪個角落裡,伺機逃出包圍圈。
這時,從馬家村裡走出來一羣婦女,有的拎著竹籃去河邊洗衣服,有的是出來一邊納鞋底一邊看熱鬧,嘴裡都在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王老虎。另外還有一個衣衫破舊的婦女,腰捆著柴刀,頭戴著斗笠,向馬家嶺附近的另一座山上走去。
支書、村長已經給大夥準備好了可口的中餐。讓人用飯鬥、飯盒一份一份地裝好,給山上的警察和民兵們送去。
韓傲農吃完一盒子飯,就見一個送飯上山的農民趕來報告,說有個民兵已經被人用刀捅死在“壩”上。
接著,村裡又出了一條人命:一個在家裡餵豬的婦女,同樣被人捅了一刀,倒斃在豬圈裡。
“王老虎已經逃跑了!”警察和民兵們都紛紛下了山。
村子裡一片喧譁聲、哭泣聲。繞著馬家村的馬家河,彷彿一下子成了一條淚水河。
“笨蛋!”韓傲農痛罵了聲自己,揮手在車背狠狠地敲了一拳。
7
歡樂依稀化作煙雲,痛苦卻在骨子裡生根。
當羊得容再一次靜靜地佇立在綮雲江畔,望著緩緩西來的一泓清流,感覺到的只是往事的涌動,愴痛的復甦。
在這江邊的石礅上,樹叢裡,他曾經一次次地親吻她,愛撫她。他曾經擁有一種寧可犧牲所有夢想的幸福
,他曾經擁有一段令他銷魂的美麗。
那一年,他從華南醫大畢業,被分配至市一院工作。在那個仲夏之夜,他來到距市城五十里路的桃城古鎮,看望好友傲農。
傲農正陷於極度的悲傷之中,在熱衷於美術的得容看來,很像一部傳記小說中描寫的一位失去戀人的藝術大師。傲農不是偉人,但確實遭受了一場莫大的打擊。那張面孔像是被一種意外的寒冷凍結了多日,只是當一位親朋至交來臨後,才稍稍有些緩解。
傲農是一個剛強的男人,得容知道,心高氣傲的傲農決不會爲一個平庸女子所動。因此,當傲農向老朋友敘述了這場“事故”的前因後果後,他便完完全全地想像到了一個名叫江憶葦的女孩的美麗。
得容不是大哥,他是個想關心也不知道如何去關心別人的小弟。他還是告訴傲農,一個男人不該爲一個女孩蕭條下去,天涯何處無芳草!
後來傲農的表情果然就有了些起色。兩人關在房間裡喝酒,一直到十二點。窗外的月亮被樹葉剪得一片片破碎,滿世界裡揮灑著一種潔白的冷靜。讓兩人掩不住眼前的淒涼,又擋不住頓生的激情。
光棍漢的生活是寂寞的生活。星期天上午,他又想到了遠在桃城的傲農,想到了他現在的生活,遂又上了一輛破舊的大客車。車子雖舊,可它總是在不停地前進。公路兩旁那高大挺拔的白揚和田野裡一片片的金黃在緩緩地向後退去。這種情景使他想起他也在前進。他的事業要走向輝煌,他的青春要走向豐滿。他所生活的這個世界,給予他的太少了。說真的,他恨這個世界。如果這個世界真是由哪位上帝主宰的話,那麼他完全可以列出無數條充足的理由去狠狠地責問他,直到他無言以對,慚愧地拿出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奉獻給他羊得容爲止。現在他覺得,這種最美好的東西,應該是愛情。“
愛情!愛情!美麗的愛情!”伴隨著客車緩緩前進的節奏聲,他在心底裡默默地、大聲地呼喊著。
韓傲農到某鄉辦案子去了,當天不一定能趕回來。
羊得容在街上轉了轉。很老的街,很擁擠。幾個姑娘看上去也是相貌平平,就好像那些早已成名的老頭子寫出來的詩,實在缺乏新意。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城東頭。房屋少了,人少了,眼前是一片蔥綠,一條藍藍的江水在依依東流。這是綮雲江的一部分,從市城流到這遙遠的古鎮,依然清純美麗,彷彿飽滿著千百年的青春。
水要山襯,山要水託。就好像姑娘與裙子,或者說裙子與姑娘的關係一樣。在這條藍藍地、清純的江水襯托下,那山、那樹、那花、那草,變得格外的美麗,格外的動人。這眼前的景色,宛如造物主剛剛辛苦了一個晚上造出來似地,在這個對世界充滿憎恨和渴望的青年眼裡,顯然簇新無比。
一陣清脆的鈴聲細碎地傳來,一個身穿白襯衣的女孩騎著自行車飛了過來。飛了過去。飛了過去的是一張天仙般的臉,一頭烏亮的長髮,一段韻味無窮的身材。潔白的襯衣飛過去了,那是仙女駕著一團白雲白霧離去。
羊得容也跌進了一團白雲白霧裡,醒來的時候,還在定定地望著微微揚起塵土的遠方。進一步地,他又發現不僅是他,旁邊還有另外幾個男人,有老有少的,也定定地望著遠方,那揚起的塵土正在漸漸息落。
“這囡樣子真不錯!嘖嘖!”
“她叫江憶葦,是酒廠的!”
“要是我現在還沒老婆,我搶都要把她搶到手!”
“哈哈!”
幾個人邊笑邊走了,後來的對話就越來越野,越來越不像話。換一個角度說,這樣的女孩,是一個完全可以叫異性變野、甚至去犯罪的女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