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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謀殺

市集處於費都城外十里的地方,緊靠著那條黑金大道。這原先只是港口與費都之間的一個規模很小的中轉站。

但精明的批發商人很快發現,比起市區寸土寸金的地皮,只要走出城門十里,那附近的土地,便宜得簡直白送。

在城裡租賃一個大倉庫,每月的租金,都可以在中轉站自己修建一個。

小小的中轉站很快大動土木,一個個庫房像雨後的蘑菇冒了出來,有錢的就建一堆簡易平房,整整齊齊一排排的,外面再用粗糙的石頭砌個院牆,錢少的,也不甘示弱,圈塊地搭建個棚子,聘幾位值得信任的員工日夜把守。

商人們在費都裝飾豪華的店鋪,永遠只擺著樣品和少量現貨,遇到大額買賣,談好價錢,就直接去庫房搬送,即便捷又省去不少麻煩。

漸漸地,小商販也彙集過來,商人們留守的職員數量衆多、乘著貨車來卸貨的工人絡繹不絕,這些人對生活要求簡單,便宜實惠的生活物品正對他們口味。

福蘭學得挺快。

無論是切菜配料,還是觀察在熱油中翻滾的小塊肉排,讓它能在最鮮美的時候起鍋,連菜丸子裡肉末的比例也掌握得不錯。

而且福蘭還有個小配方,讓盒飯的成本更加低廉。

作爲調味香料的薄荷葉、月桂樹葉可不便宜,一般費都的普通市民很少會吃肉,他們的主食是麪包和魚湯。

不是說肉食難吃,沒有香料祛除腥味,清煮的肉塊蘸上鹽也無法掩蓋那股刺鼻的氣味。

但橘皮可就是廉價貨,這種野生的青皮水果經過幾代的人工培育,味道還是酸澀,沒人愛吃,只有遠航的船隻,纔會買上幾桶,來防止海上噩夢敗血癥的發生。

去港口轉轉,幾個銅板就能挑回一大筐橘皮。

將橘子皮風乾,用小火烘烤,切成細小的碎粒,混在肉塊上,效果絲毫不遜色於正統的香料。

有肉排的盒飯在集市引起轟動,每天中午,福蘭家的小餐車圍滿了人,幾個吃慣了的老主顧,不惜走上老遠。

一天下來,安玫把銅角與毛票仔細數數,能賺到60塊錢。

漸漸,集市裡競爭的同行做不下去了,好幾個攤主垂頭喪氣,有的準備另尋行當,有的則盤算是不是來點陰的,在他們有所行動之前,福蘭主動找上門去,他承諾以後每天只賣一百份盒飯,絕不壟斷生意。

“先生們,我並非因爲害怕,巡警廳的路子我絕對比你們熟悉,但互相照應和氣生財,對所有人都好。”福蘭說。

晚上在家,安玫問,“生意最好時咱們能賣上一百四十多份,這樣不是虧大了?整個市集就咱一家賣,能賺更多。”

“不,試想下,你買衣服,是會去全是服裝店的專賣街,還是選擇整條街只有孤零零一家的地方?”福蘭將銅角拋起,又迅速將它抓回。

安玫睜著大眼睛,似乎有些明白。

“我們沒本錢盤下集市所有的餐攤,如果只剩下一家,無法供應給所有人,這樣,最初幾天能賺不少,但時間一長,當人們覺得每天得排很久太不合算時,他們就會另尋吃飯的地方,或者有正規的餐廳發現商機來開分店。”福蘭繼續解釋,“形成規模,纔有利潤,我寧願在顧客最多的地兒與十個攤位競爭,也不願壟斷顧客稀少的一條街。”

“你的腦瓜子,到底是怎麼長的?”安玫用那種著迷的星星眼,捧著福蘭的臉看了很久,然後大笑著把他推倒在牀上,豐滿的身子像條小蛇磨蹭挑逗著,“今天我們再來挑戰四次。”

“天,明兒要起早牀的。”

“那就三次好了。”

……

很快,所有供應午餐的商販都發現,福蘭制定的規矩,對大夥都有好處。

最明顯的一點,統一去購買食材,能享受到批發優惠的待遇,連昂貴的胡椒經過團購打折,成本也降到能接受的程度。

花和先前同樣的錢,食材的品質卻上升了不少,混市集的顧客有口福了,他們更捨得從腰包裡多掏幾個銅子,來讓味蕾得到享受。

甜頭讓商販對發起人尊敬起來,有人開始喊福蘭“頭兒”,這稱呼很快得到普及。福蘭趁機說服大家把餐攤遷到一起,而不是在集市東一頭西一頭,每家專做特定的幾樣食物。

而且,福蘭爲每種食物受歡迎的程度打分,豬肉排和丸子是一流,魚肉、普通海鮮屬於二流,作爲配菜的悶油菜等則是三流,儘量使每個攤位按照擅長的手藝分到一種熱門菜點,互不重複。

這樣,一圈簡陋的露天美食廣場就形成了,福蘭拜託安姆探長,爲廣場取得了售酒證。

食客的人流更加多了,連一些港口的水手,遇到大喜事請客,也樂意來這兒慶祝,按他們的說法,港口的食物味道要遜色一大截。

福蘭計劃等本錢攢夠了,買塊地皮,聘請幾名大廚,開家真正的餐廳。

威廉大師本來讓福蘭做他的專職助手,但仔細考慮過,福蘭委婉地拒絕了,對有家世的人來說,沒日沒夜近乎瘋狂的實驗並不適合。

“如果說原先的夢想是四十歲以前當上大檢控官。”福蘭想,“那現在的目標是,四十歲以前能有自個的連鎖餐廳。任何道路,只要堅持走下去,都會有前途。”

對此,他很有信心。

※※※※

三輛馬車在下午,太陽逐漸西斜時駛近了費都,在遠離大路的偏僻小樹林,停了下來。

伊戈·安德希不快地皺著眉頭,他看著帶來的八名打手,高聲詢問,“探子呢?居然要我等候他。”

“耐心點,情報越詳細越好,畢竟費都城裡駐紮著聖武士,想想老邁德傑斯就是吃了這個虧。對殺手而言,一點小疏忽,代價就是自己的性命。”回答伊戈的是個身材異常魁梧的人,領子翻得高高的,讓人只能瞧清楚他的額頭和捲髮。從腰間的淬毒匕首與鞋底厚厚的毛皮來看,他也是一名刺客,很少有刺客會這麼高,個子越矮小,越容易在陰影中潛行。

這人要麼是個不知道選擇職業的菜鳥,要麼就是此道中的高手。顯然他屬於後者。

“說的對,如果那天跟在身邊的是你,我就不用拋頭露面遭受羞辱。”伊戈稍微降低了怒火,順便讚賞了一句,高個子是伊戈·安德希黑幫組織的王牌刺客,不,除了刺客,他還有更加神秘的身份,很多時間,連做爲頭的伊戈也不願輕易開罪。

不久後,一個騎馬的人也來得了樹林,他翻身下馬,還沒來得及喘氣,就被伊戈掐住喉嚨,“你知道浪費了誰的時間麼?”他吼道。

“不……頭……那兩人今天分……分開了。”探子臉憋得紫紅,伊戈把手鬆開,他癱著半跪在地上不停咳嗽,眼淚都嗆出來了,好不容易恢復平靜,看到頭因爲不耐臉色又開始變化時,探子打了個冷顫,急忙回覆道,“檢控官被解僱後,一直和妻子在城外做小買賣,今天,檢控官仍在市集,但那臭娘兒們留在家裡。我兩邊跑,所以耽擱了時辰。”

伊戈敲著牙齒,決定道,“喬·考利昂,你帶三個人去城裡,記住,那屋子裡連只耗子都別留下,其餘人和我去市集。”

喬·考利昂,也就是那個高個子刺客,隱藏在衣領下弓形的嘴脣似乎淺笑了下,“我一人足夠了。”他解下拴在馬背的繮繩,矯捷地跳上去,揚起鞭子,奔跑中的駑馬被那雙粗健的大腿夾住,總給人錯覺,似乎是騎者在拖著胯下的馬前進。

“他總這麼傲氣。”伊戈咧著嘴笑,雖然喬不像別人那麼恭敬服從,但這點小事並不影響黑幫頭子信任這名下屬的忠誠。

“好了,夥計們。”黑幫頭子拍拍手,“等會盡情樂下,別那麼快把他玩死,我要他嚥氣時身上沒一塊好肉。”

※※※※

福蘭的住宅是一幢至少有三十個年頭的兩層樓房,坐落在老區背街的巷子裡,和老區的多數房子一樣,它是木質結構的,沒有地下室,也沒有露臺,嗯,也許在二十年前有過露臺,二樓窗戶外的牆壁上還能看到殘留木樁與鏽得發黑的鐵釘,腐朽粗陋,勉強能提供遮風擋雨的功能。

巷間因爲兩側房子的阻礙,很難見到陽光,人跡稀少,只有零零落落的幾幢屋子被租了出去,租客也是賣苦力的工人,通常在太陽完全落山時,才能歸家,有時活忙了,兩三天不回來也是常事。

這裡像是被城市所遺忘的角落,冷清得有些淒涼。

喬對此很滿意,他完全沒必要等到深夜再動手,獵物只是女人,其中一名年老體衰,對了,還有隻狗。

雖然謀殺的對象並不符合喬的道德觀,但任務就是任務。

喬灰色的虹膜抹過一絲綠芒,整個小巷背陽的陰影,似乎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呼喚,開始呈現出宛若水面上一圈圈的漣漪,漣漪的波紋越來越激烈,最後,掀起了一人多高的黑色波浪,猛地將喬的身體包裹著,漸漸,波浪平靜了,而殺手也無影無蹤,彷彿被影子溶解了般。

這個世界上,存在著一種得天獨厚的人類。

誰也說不清楚,這些人從何處繼承了最神秘的血脈,使得他們不需學習奧術,不用領悟神恩,就能掌握某些匪夷所思的技能,人們敬畏地用傳說中最具威能的怪物來稱呼他們:龍脈者。

除非自己有意顯露,否則連預言法師也無法分辨,到底人羣中誰是龍脈者。

這血脈是上天的賜福,無法捉摸,彷彿神靈將一把金幣投向人世,至於誰會被砸中,只能歸結爲幸運和更超自然的因素。一位龍脈者嚴格訓練子侄,也不能讓後代將此繼承;而某個鄉下農夫,在田地裡抱怨雜草太多時,會無意識地讓血脈顯現,在意念間產生一股奇特的瘟疫,讓所有搶奪麥子養分的草枯萎。

喬·考利昂還是孩童時,是個靠扒竊爲生的小偷,他沒這方面的資質,老是失手惹來一頓痛打,而偷不到每日的份額,晚上回到巢穴時又得挨竊賊頭子的打罵,很多時候連飯也沒得吃。

每次他上街,用那傷痕累累的手去解開路人的口袋時,都默唸著,“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

然後有個陰天的下午,在某家商鋪的門口,他盯上了剛推門出來的一個胖子,荷包鼓鼓的,他靠過去,小心翼翼打到口袋上的扣子,剛把手指伸進去,胖子似乎察覺到什麼,一手捂住口袋,不停左右張望。

幼年犯預感到了毒打,他沒力氣逃走,剛跑兩步,腿肚子直髮軟,只能蹲在牆角,雙手抱頭,希望被踹兩下就能逃過這場災難。

“如果你看不見我就好了。”喬拼命地想,害怕得牙關不停打戰。

胖子奇怪地摸著頭,商鋪的店員把頭探出櫃檯,“先生,您怎麼啦,需要幫助麼?”

“我以爲遇到賊了,但什麼人也沒瞧見。”胖子回答。

“哦,的確沒人,錯覺吧。”店員笑著說。

他們真的看不見喬了。

在那天,喬·考利昂得到了最好的朋友,只要在影子裡,他就是無所不能的神靈。

在地下世界,一位能在影子中完全隱形的刺客,讓所有不可一世的大佬恐懼得發抖,暗影行者考利昂,是每個人無法逃避的夢魘。

安玫在發燒,兩天前收攤時淋了點小雨,讓有些透支的身體很快壞掉了。

姑娘早上吃了點藥,一直犯困,昏忽忽地處於半睡半醒中。

福蘭本來想陪她,但被姑娘拒絕了,“我吃了藥睡上個熱乎覺就沒事了,你今天不出攤,未來的連鎖餐廳就少賺兩塊磚頭啦。”

樓下似乎傳來杯子被摔碎的聲響,大概是奶奶沒拿穩吧,安玫迷迷糊糊地想,她想爬起來去收拾,但渾身沒勁。

黑傑克“汪汪”叫了幾下,然後很悲慘的悶哼了聲,“那隻笨狗,被碎片扎到腿了?”安玫掙扎著半靠在枕頭上搖晃腦袋,努力讓自己恢復清醒,準備下樓去看看。

剛坐在牀邊,朝腳上套著鞋子,姑娘身體忽然僵硬了,眼皮不停地跳。

一股莫名的,心悸不停的感覺像重物般壓迫她喘不過氣來。

臥室的門關得嚴實,再也沒奇怪的響動出來,但她就是覺得,門外面正站著什麼極端危險的東西。

這種感覺,以前似乎出現過一次,對,三年前的冬季,被福蘭放鴿子的晚上。那時小酒館剛打烊,深夜下班時,被人跟蹤了一路。

但那天的驚恐感遠遠及不上現在。

安玫哭了,眼淚不停地流,她不知道爲什麼會害怕,爲什麼要哭,但就是制止不了,她抱著被子,顫抖得連牀微微都移動了,姑娘想喊,喊奶奶的名字,呼喚小狗黑傑克,但現實的惡夢讓她的腦子和舌頭都變成了石頭。

“門外到底有什麼?奶奶在哪裡?”安玫想,她直楞楞地盯著臥室門,絲毫不敢移開目光。

視線中,門變得模糊了,透明瞭,如消失在空氣裡,是眼淚的原因嗎?但,那個擋在門前的高大人影,是誰?

“福蘭,你千萬別在現在回來。”安玫絕望了,她似乎有些明白,這感覺,只有在自個生命受到危險時纔會出現,提醒她小心死亡的召喚。

喬·考利昂敏銳的感官已經查探到臥室裡的情況。

他很驚訝,在資料中,獵物只是個流鶯出身的普通女人,但她似乎已經預感到了將要發生什麼。

更驚訝的事情隨後發生了。

如同烈陽下溶解的冰塊,喬仍然和陰影融合在一起,呈現虛無的半側身體,被影子抗拒了,左身的肩膀、胳膊、腿,一點點,從影子中剝離出來。無論再怎麼召喚,他也無法得到陰影的迴應。

“難道?”喬很粗暴地踢開門,他猜對了,蜷縮在牀上的姑娘,看到陌生人闖入,發出悽慘地尖叫,眼角凝集的淚花,在因恐懼而扭曲的面孔上繪出一道道水跡,但無論怎樣,都無法掩蓋那兩隻氤氳著綠芒,幾乎看不到瞳孔的眼珠。

“新生的龍脈者!”喬想,而且還是刺客的天敵,能預感危險和探知危險來源的優秀能力。

有些看上去碌碌無爲的庸人,在生死關頭能激發出隱蔽在血脈最深處的力量,但喬沒料到,這百萬分之一的機率,會在今天遇見。

刺客大師有些猶豫了。

安玫不知從哪裡得到了勇氣,把枕頭扔向殺手,連滾帶爬地朝樓下逃去,喬本能地伸出手,只需要兩根手指就能捏斷對方的喉管,在快碰到姑娘時,他停止了動作。

一樓的小客廳亂七八糟,奶奶仰面倒在一大灘血泊中,黑傑克被廚房的菜刀釘在牆上,沒死透,尾巴還在微微直抖,安玫撲倒在奶奶身上,狂亂地喊著。

兇手一步步跟隨在後面,走下樓梯,用很好奇地眼神打量著歇斯底里的女人。

“是安玫小姐麼?出事了?我進來了。”艾爾·杜納聞抱著一束嬌豔的薔薇,穿著體面光鮮,他還沒放棄,尋思幾個月來的艱苦,應該讓姑娘失去了驕傲的幼稚想法。

而在屋外聽到的尖叫,更讓他覺得是個大好機會。也許正在和福蘭吵架,捱了那該死傢伙的打?

一位是有錢的,如拯救灰姑娘的王子般出現的救世主,另一位是集市賣盒飯的小販,不如意時打罵身邊的人出氣。

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該如何選擇。

“你奪取了我的職位,我就搶走你的女人,何況,那妞的確漂亮。”艾爾陰險地笑,推開了虛掩的大門。

屋子裡的屍體和殺手讓滿懷希望的首席法官呆住了,他快步擋在姑娘身前,“你是誰?”

艾爾對自個的身手很有信心,劍術是每個有地位的貴族家庭必修的課程。

在小圈子裡,還沒人是他的對手,雖然沒劍,但攜帶的柺杖也能派上用場。

“也許弗萊爾得罪了費都的流氓,遭到了滅門之禍,噢,這結局我喜歡,順便再接收你的女人。”艾爾想,英雄救美雖然老套危險,但值得一試。

艾爾擺出最威風的姿勢,“我是十三庭的大法官杜納聞,你是哪個幫派的混混?老鼠派斯還是刀疤小吉米?”他輕藐地說了幾個流氓頭子的名字,“連你的頭兒見到我都得恭恭敬敬,還不趕快滾出去。”

他的話救了自己的命。

“杜納聞?正在和金雀花接近的費都家族,如果殺了他,也許會給結盟帶來不利。”喬在一瞬間,將匕首翻轉過來,用刀柄敲昏了來不及反應的艾爾。

姑娘抱著奶奶,聲線嘶啞地嗚咽著,眸子茫然得沒有焦點,恐懼已讓她處於失神的狀態。

“殺掉她?”喬思索,“不,讓她活下去更有好處,用不了多久,地下世界所有的殺手們都得重新學習潛行,除了我自己。”

催眠和洗腦,並不算太難的事兒。

※※※※

樹林裡,被腐爛的葉子填滿的泥土,貪婪吸收著星星點點鮮紅色的液體。

長達幾小時的虐待,讓福蘭·弗萊爾產生痛苦的器官麻木了,他血肉模糊,身體不斷抽畜,已停止流血的傷口,很快又被紮上一刀。

好幾處,已經能瞧見淡紅色的骨頭,連墓地的屍體都比他的現狀要好。

伊戈·安德希興高采烈地在對頭的身邊遊走,看著福蘭用露出骨頭的手指在地面上一點點爬行,“逃快點,夥計。這麼慢,很快就能追上哦。”他不時狠狠踹上一腳,欣賞著從可怕傷口處噴濺出的,夾雜著紅色肉芽與殘損皮膚的血霧。

福蘭爬不動了,眼皮越來越重,冥主的使者正在迎接他的路上,離得不遠了。

“親愛的,再爬呀,如果能爬出樹林,我就放過你。”伊戈舔著嘴脣,興奮得滿臉潮紅,他把福蘭面朝天翻過來,朝著胸口踩了幾下,頓時,福蘭的口鼻涌出大量泛著氣沫的血液。

這是肋骨刺穿肺葉的象徵。

“我應該安慰你一點,在費都的那幢破房子裡,估計已經被裝飾成紅色。”

這話讓福蘭有了反應,他勉強睜開被血染得通紅的眼睛,虛弱而憤怒地罵道,“你這遭天譴的,那只是老人和弱女子!連最下賤的流氓,都不會幹出這麼骯髒的事!”

“不不,請別這麼說,沒讓你孤單上路,喔,我得讚美自己的慈悲,安排你們一家在地獄再會。”他迎接著將死之人充滿刻骨仇恨的視線,這眼神他見多了。

“好了,讓他安眠吧,記得把屍體扔到海里。”伊戈朝馬車走去,“幹得利索點,往後還有一大攤事情等著去辦。”

福蘭覺得很冷,深深的疲憊與無邊際的黑暗襲來,朝他壓了過來,他靜靜地躺著,再也爬不起來。記憶的碎片在腦海裡翻滾,喜悅、愛慕、憤慨、仇恨,無數的情緒在掙扎,在吶喊,慢慢地又歸於平靜。

不知爲什麼,他一點沒感得恐懼,只覺得整個世界無比的安寧,安寧得讓人覺得寂寞。

“也許,這只是一場夢,等我醒來,會重新牽著安玫的手,沐浴陽光。”他想。

然後,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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