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鬆壽堂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快要未時了，楚瑤與老夫人整整談了一個時辰，老夫人的心思楚瑤已經完全掌控了，這個家，這偌大的丞相府，將來都會是由白靜一個人獨立掌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就是楚瑤一個人掌控了丞相府。

府中的人想要再無風起浪，作弄是非，楚瑤一定不會放過他。

離開了鬆壽堂以後，楚瑤看著時辰還早，離午膳時分還有一段距離，楚瑤沒有帶上白芷和白珍，而是讓她們先回了竹園中，自己朝著菊園的方向而去。

原本白珍還不同意楚瑤一個人去找楚玥，但是楚瑤堅決不讓她們跟著，權衡之下，白珍與白芷就在湖心亭等著楚瑤，反正這裡離菊園也近，要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白珍異能第一使勁趕過去。

楚瑤同意了白珍的這一個提議，就讓她們在湖心亭等著，自己朝著菊園走去。

看著楚瑤離開的背影，白芷突然覺得，這個背影有些決絕，像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一般，白芷在楚瑤的身邊時間最長，楚瑤的心思大概也是明白幾分的，還記得楚瑤十三歲那年落水醒來以後，完全就變了一個人。

不像原來那樣，時常的跟在楚玥的背後，對於當時的夫人姜氏，也是沒有之前那般敬重，白芷身爲局外人，看得清楚，府中這些人都是陽奉陰違的，對於楚瑤一個庶出的女兒，就像是看待一個丫鬟一般，只是楚瑤當時身在局中，看不清楚，還以爲姜氏是真的對她好，只不過府中姨娘們使絆子罷了。

可是楚瑤醒來以後，像突然開竅了一般，知道了府中什麼人可信，什麼人不可信。每踏一步，都是精心算計過的，以至於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日的位置，這一路上走來，白芷都看在眼中，楚瑤的每一個決定，白芷都能猜到幾分。

今日楚瑤沒有帶上她們自己孤身去了菊園中，想必是因爲，這是因爲楚瑤最後一次去菊園了。

白芷與白珍在湖心亭中看著風景，等著楚瑤，而楚瑤一個人來菊園中，看著滿院子盛開的花朵，心中的感概甚多。

菊園的門是關上的，楚瑤輕輕一推，只聽見吱呀的一聲，門就被推開了，院中十分的寂靜，就像姜氏未去世是的永和園一樣，悄無聲息。

楚玥將身邊的丫鬟全部趕走了，只是每日有人來給她做飯，也是做完了飯就走的，楚玥不想別人看見她的臉，也不想看見別人完好無缺的臉。

老夫人雖然沒有苛待於她，但是她卻是自己虐待自己，除了一日三餐的時候，小廚房中有人以外，這偌大的菊園，就有楚玥一個人。

楚瑤走進了菊園中，風景如舊，只是時移世易，人心卻不同了。

楚玥的房間門是打開的，楚瑤看見，楚瑤就在坐在房中的椅子上，呆呆的看著窗外的那一角四四方方的天空。

若是不看楚玥的臉，但看這一個寂靜的背影，其實楚玥還是十分可憐的。

“大姐姐。”

楚瑤輕

輕喊了楚玥一聲，楚玥連眼皮都沒有擡了一下，只是看著窗外的那一片藍天。

“姐姐如今看著天際，是不是覺得已經灰黑一片，再也沒有往日那般蔚藍了？”

楚玥不說話，甚至不看楚瑤，楚瑤也不會與她計較，一個已經快要下世的人，楚瑤還與她糾結這些做什麼。

“你今天就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嗎？”

楚玥終於開口說話了，聲音不似以前的那般囂張跋扈，也少了幾分咄咄逼人，柔軟了許多，但楚瑤還是聽得清楚明白，對於楚瑤的憤恨，楚玥的語氣中始終沒有消減半分。

“看笑話談不上，只是想來看看大姐姐，畢竟姐妹一場。”

楚瑤走到了楚玥的身旁，緩緩坐下，只見楚玥的眼神終於往楚瑤身上看來，只是沒有平日的清靈水波，而是帶著一些恍惚，全然不復往日的精明。

“姐妹一場？我堂堂丞相府嫡女，你如何配做我的姐妹？別說是你，就是楚秋楚清，連給我提鞋都不配。”

楚玥早已經精神不濟了，這些話說出來軟綿綿的，沒有半分氣勢，聽在楚瑤的耳朵裡，才更像是一個笑話。

“看來還如在夢中呢。那妹妹好心來提醒你，姜柔已經死了，就算你是嫡出，如今孤家寡人一個，嫡出又如何，放眼滿府中，你還使喚的了任何人嗎？”

楚瑤輕笑出聲，楚玥聽了這些話，眼中的光又黯淡了幾分，更加沒有以前的色彩，變得死氣沉沉的。

但是一瞬間，她的臉上又有了些許的光芒，看著楚瑤也笑了起來。

“不管怎樣，這府中只有我和二哥是嫡出的，就算你成了王妃，楚秋以後成了側妃，你們的身份永遠是低賤的庶出，爬上了枝頭成了鳳凰，以前也是一隻山雞，只能被我踩在腳下。”

楚玥臉上滿是半斑駁的傷痕，看著可怖之極，現在她的放聲大笑，更覺得陰森恐怖了。

“大姐姐這話未免太絕對了，姜柔是正室夫人不錯，皆是現在她已經死了，人死燈滅這個道理不用妹妹來教大姐姐吧，你以爲這府中只有一個正室夫人嗎？到時候姨娘門不管是誰被扶了正，生的孩子都是與姐姐平起平坐的嫡出，等真的到了那一天，姐姐的嫡出還有什麼意義？姐姐不會覺得諷刺嗎？”

楚瑤分析著以後丞相府的情況，不過就是想看到楚玥崩潰罷了，她這一輩子最看重的就是這個嫡出的身份了，要是以後沒了這個身份，怕是她的命也跟著沒了。

“你胡說，你胡說，母親屍骨未寒，父親不會急著要扶正姨娘的。”

楚玥好似不相信一般，站起了身，指著楚瑤的鼻子質問著，一臉的不可置信，不不相信，楚蒼明會這樣絕情，姜氏死了沒有多久，如果現在就要扶正姨娘，不亞於在她的臉上狠狠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不會嗎？姐姐的自信哪裡來的？你以爲你還是當初那個貌若天仙高高在上的楚玥嗎？你醒醒吧，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

裡還有個丞相府嫡出大小姐的模樣，你以爲父親還會顧慮你嗎？”

楚瑤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的拋出來，每句話彷彿都是在楚玥的心上在紮上兩個窟窿，楚瑤也要她嚐嚐剜心之痛的滋味。

“你不要說了，你不要再說了，你給我滾出去！”

楚玥上前一步，想要一巴掌打在楚瑤的臉上，可是她也太小看楚瑤了，楚瑤一把抓住了楚玥的手腕，狠狠一推，楚玥就被甩了出去，一下癱倒在地上，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大姐姐還是醒醒吧，你楚玥的好日子已經過到頭了，這府中，已經沒有你的容身之地了，你就守在這菊園中，慢慢享受你人生最後的時光吧。”

楚瑤今日來著菊園中見楚玥，其實就是想看看楚玥茍延殘喘的模樣，前世楚玥加諸在楚瑤身上的痛苦，如今還未及楚瑤的十中之一，楚瑤這次來，就是要讓她受著心靈的折磨。

她不是最看重嫡出的身份嗎？楚瑤就讓她是丞相府中唯一嫡出小姐的想法破滅。

她不是最看重她的容貌嗎？楚瑤便讓她看看，如今她的容貌可還會得到府中之人的憐惜。

“你站住。”

楚玥出聲叫住了已經開始往外走的楚瑤，有幾個問題，其實楚玥一直想不明白，楚瑤是從什麼時候變得如同另外一個人，再也不聽她和姜氏的話。

“你還想說什麼？”

楚瑤轉身，重新走大了楚玥的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與前世楚玥在冷宮中看著楚瑤跪在地上一模一樣，同樣的姿勢，只是兩個人的身份換了一下，如今跪在地上的，是楚玥，而如同神祗一般的人，成了楚瑤。

“你落水是我推下去的，可是你是如何得知的？”

楚玥還記得，在楚瑤十三歲那年，她將楚瑤推進了湖中，楚瑤落水醒來以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可是楚玥可以肯定，當時推楚瑤落水的時候，楚瑤沒有看見她。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蠢鈍如豬，天下事，只要你做了，就不要妄想著能夠瞞天過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與姜氏明面上帶我如同親妹妹，親女兒，背地裡乾的全是見不得人的事，或許你還不知道吧，我的母親，就是姜柔一手害死的，她如今死了，不過是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楚瑤說完以後，冷笑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衣襬在地上旋轉，猶如一朵盛世蓮花，將身後的罪惡全部阻擋。

“楚玥，或許你不知道，小的時候，我以爲你是真的對我好，我是真心當你是大姐姐，只是，那不過是以前，人總是要往前看不是，你的前方，等著你的，只是無邊的地獄，這是你的報應。”

楚瑤已經走出了門口，但是她的最後一句話還回蕩在楚玥的耳邊，猶如催命的聲音，在她的耳畔久久不散。

前世的萬般，楚瑤不能明說，但是在今日，與楚玥也總算是有個了結了，從此以後，楚瑤與楚玥，也沒有再見的必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