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兩天心神不寧的,就是爲了這個女人嗎?你當初那個?”
看到某人站在小院門外,蘇蕙從趙川后麪點了點他的背。
“你最近個子長得很快,是要多吃點東西,也要吃好一點了。”趙川回過頭,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讓人看著有些心疼。
蘇蕙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趙川。你現在都這幅衰樣了,還跟我說要多吃長高?
“你啊,總是想太多了。過去的事情總是無法改變的。還沒看出來嗎?紫韻夫人看不慣謝道韞,往你這裡塞女人這是在給她下馬威呢,你只是個倒黴蛋罷了,就算沒有這次,也遲早會有下次的,真不知道你是在擔心什麼。”
蘇蕙有時候弄不明白趙川是真傻還是假傻,很多時候可以很果斷的處理事情,比如和謝道韞等人“假結婚”,趁著準備婚期和成親的日子,暗度陳倉的偷襲長安。
但可笑的是他連家裡幾個女人都搞不定,有時候優柔寡斷。
“罷了,說正事。你對我提出的科舉制度有什麼看法。”趙川最終還是沒有進慕容雨的院子,而是轉身和蘇蕙一起離開了。
不進去只是害怕傷害更多的人。
“你這麼做就是在作死,只怕你夫人謝道韞家裡都會恨死你。”蘇蕙想了想,以她的立場來說,比較歡迎,但王謝這樣的大族就不一定了,確切的說,是會激烈反對。
“所謂寒門,實際上還是有些家財的,可這些人都無法出頭,那些整天在地裡刨食的人,又談何希望呢?我是不想一次次的走老路。”
趙川不知道要說什麼纔好,時代的侷限性,你真是沒有太多的辦法。若是窮人都沒有希望,只有造反或者落草才能出人頭地,那誰還願意老老實實去勞作呢?
就算是自我欺騙,也不能把成功的概率從極小變爲零吧?
“王孟姜藉著做實驗的由頭,每天晚上都到我們那裡跟長安君打鬥地主,看來你真是不受待見呢。”
蘇蕙掩嘴偷笑道,其實趙川明白,王孟姜情商高,不想讓謝道韞回來以後認爲她在一旁鑽空子,女人啊,心思都是玲瓏得很。
“她最近在做皂化實驗,不過看樣子似乎沒什麼心情,我明天正好沒事,我來代替她去做吧。”
很多不懂的名詞,蘇蕙也懶得搭理,反正趙川不會沒事閒著亂搞就是了。
“那行,我就專門負責盯著洛陽宮的重建了,是打算叫洛陽書院嗎?要請王羲之過來題字嗎?”蘇蕙對這個事情很感興趣,一想想天下最大的書院就是出自自己的手筆,就沒辦法不興奮。
“之前王羲之來洛陽的時候,我就已經讓他寫好了,現在只需要掛上去就行了。”
原來你早就安排好了!
蘇蕙點點頭沒有說話,趙川交給她的事情,他都當做是在玩遊戲一樣。
“行了,你去休息吧,我再去城樓上晃一晃。”看到已經到家門口了,趙川想進去又覺得尷尬,最後還是讓蘇蕙先進府邸再說。
如果去找王孟姜,該說什麼呢?告訴她慕容雨是自己的初戀情人,恰好是紫韻夫人找來的女奴?說出來誰信?
“洛陽這麼多人,誰都能缺,就是不能缺你。愛惜你自己,就是對我們這些人的生命和前途負責,你要想清楚。”
臨別前,蘇蕙用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對趙川說道。
“我明白了,真是的,人小鬼大,快去睡吧,小心長不高。那我去郗道茂的別院裡看看孩子吧。”
趙川揉了下蘇蕙的頭髮,轉身就往郗道茂所在的小院落去了。
謝道韞目前無所出,所以郗道茂也會害怕趙川讓自己的女兒認謝道韞爲母,而自己則變成了“生母”,所以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住到趙川的府邸裡面去。
“怎麼了,遇到不順心的事情了?”一臉恬靜笑容的郗道茂給趙川倒了一杯茶,孩子已經睡了,兩人對坐於書案前,四目相對,良久無語。
“你說,如果沒有當初那件事,你現在會過什麼樣的生活呢?我們之間還會有交集嗎?”好多事情過去差不多快一年,但似乎又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
趙川注意到郗道茂的身形似乎頓了一下。
“也許就是嫁給王獻之,然後……我也不知道了。不過現在的日子我也覺得滿足了,人生常常不能控制,喜怒哀樂有時候更像是一種上天的恩賜一樣。和謝道韞吵架了?”
“嗯,是有些原因的……”趙川把慕容雨的事情大致上說了一下。
“其實,當初我們醒來的時候,所有的事情都發生了。後來的幾天我們也都像是著魔了一樣,然後我就懷了芊兒。現在想起來還像是夢一樣。
既然發生了,那就發生了唄,不然還要怎樣呢?變成老人的時候,這個問題我就已經想明白了。你不可能樣樣東西都得到,總會有得有失的。陰差陽錯做了你的女人,我也知足了,沒什麼遺憾的。”
趙川很難想象郗道茂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想來她現在早已化蛹成蝶,完成了人生的昇華了。從前那個雖然美麗但帶著傲氣和天真的女孩已經不見,卻蛻變成一位賢惠而優雅的母親。
“晚上我抱著你睡吧,道茂。”
“好。”
郗道茂細心的伺候趙川洗漱更衣,吹滅油燈,兩人輕輕的靠在一起。
“就是鐵人也是需要休息的,什麼都不要想,睡吧。雖然大家嘴上都不說,其實都是在看著你,如果你倒下,很多人的天都會塌下來,包括我。”
郗道茂將趙川的頭抱在懷裡,慢慢的按摩他的太陽穴。
“第一次和你巫山雲雨的感覺,我都快忘記了,不過沒事,以後有的是機會。”
趙川閉著眼睛,像是喃喃自語一樣。
“你呀你呀,現在還要調笑我,快睡吧。”
郗道茂在趙川額頭上輕輕一吻,很快,就傳來趙川平緩而悠長的呼吸聲。
“原來,你也會累呢,我還以爲你是個高高在上的神,無所不能。原來你和我一樣,也有軟弱的時候。”
“好想給你幫幫忙啊。”輕柔的撫摸著趙川的頭髮,郗道茂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可惜在黑暗中趙川根本沒辦法看見,更別說他已經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還沒亮,趙川就起牀了,看了看自己不到一個月大的女兒趙芊,心中充滿了動力。血脈傳承,說不出的玄妙,握著女兒的小手,似乎都能感覺到自己生命在延續。
“總算是能體會到劉邦當年一把年紀了,遇到英布反叛,最後居然會提劍自取之,這大概就是父愛如山吧。”
昨天的疲倦與自責已經消失,他決定今天把洛陽城的事情安排完以後,就去滎陽接謝道韞回來,好好解釋下那件事。反正事情是自己做的,也就那樣了,總是要去面對而不能逃避。
洛陽宮正在大興土木,那些倒塌的宮殿被拆掉,得到的一些磚石,木材,被用來建造新的書舍,印刷車間,藏書館,還有給學生們上課的教室。
趙川貼了一張徵發“徭役”的通告在洛陽東南西北四面的城牆上,說是以後洛陽地區的“徭役”,會跟子女教育掛鉤,不參與徭役,以後子女就沒有上學的資格。
此文一出,周邊地區的反應簡直是要沸反盈天,熱鬧到要炸鍋了。
甚至不需要趙川派人去組織,周邊鄉民秋收完後正好是農閒時間,自發的到洛陽城來幫忙收拾洛陽宮,建設“洛陽書院”,自帶乾糧,不計酬勞,只是希望能夠讓他們的孩子第一批入學。
於是便有了趙川眼前這樣一幅熱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趙川你這麼弄,只怕不要五年,就能讓天下歸心。”
王猛站到趙川身邊,兩人一齊看到幾個挑著扁擔搬運黏土來的農民,見到趙川以後,放下扁擔,給他恭敬行禮,那姿態絕對出自真心,而不是因爲趙川本身的權勢。
“小子,你這一手有點意思啊,我原本是打算洛陽的局勢穩一點,或者說我們打個勝仗以後再實施的,沒想到你這麼有魄力。”
開書院教育英才是需要錢的,也就是一個暫時只有花銷而沒有產出的買賣,趙川能這麼有遠見的以教育爲先,王猛覺得自己當真是小看對方了。
“師父,如果我不辦書院的話,我們根本就打不了勝仗。正因爲我能讓根本沒機會讀書識字的人也能走上這條路,所以誰要想來打我們,他們就會第一個不答應。
甚至不需要我們動員,到時候他們就會第一時間給洛陽城牆上的守軍搬運物資,協助守城。”
趙川說得很有自信,因爲很簡單,這個年代,大多數人是沒有機會讀書識字的,自己現在的創舉,是在與全天下的世家爲敵,但也爲全天下的窮苦人點亮了一盞燈。
到時候鹿死誰手,還真是件很難說的事情。
“後生可畏,老夫果然是沒看錯人。”王猛言語中頗爲欣慰,手放在背後,悠哉悠哉的走了。
王猛覺得洛陽的一切都在正軌上運行著,似乎不需要他瞎摻和了,自己作爲一個旁觀者,慢慢而仔細的觀察就好了。
“大當家,你覺得這張書院的佈置圖如何?”
康權看到趙川來了,大踏步的走過來,他的臉上全是汗水,看上去有些狼狽,不過人卻是很精神,也很高興。
“這是……”康權的圖畫的很是玄妙,讓趙川一時間有些不明所以。
“學生老師居住的建築排布,我是按蒼龍七宿的位置一字排開的,而校舍位於北面,印書局位於西面,藏書室位於南面,這是日出東方的一個風水局,可以……”
康權又開始喋喋不休他那一套玄妙的風水理論,讓趙川頭都大了。
“你看著辦,我只要效果。交給你了,我看好你哦。”
勉強安撫好興奮的康權,趙川發現這都要到中午了,工作起來發現時間還過得真快呢?他一路晃悠,居然來到以太館了,裡面傳來陣陣難聞的味道,令人作嘔。
王孟姜戴著個口罩,在裡面守著一口大鍋,不斷把豬肉羊肉的白色脂肪加進去。
你不是一直都在跟長安君那些人打牌麼?怎麼還是跑來做皂化實驗了?
王孟姜看著趙川沒有戴口罩,對著他揮揮手,讓趙大官人迅速退散。
我成了多餘的人?
趙川心中有些欣慰也有些失落,他來到以太館的一間“辦公室”,發現那位十來歲的小孩何承天,正在寫書,名字就叫《初級算術》……
呃,發展這麼迅速嗎?
每個人都喜歡這裡,因爲這裡不拘一格,讓每個人都有發揮自己才能的空間。
“我……還真是個多餘的人啊。”
趙川有覺得自己其實不來以太館也沒什麼問題,事實上他只需要每天晚上在跟王孟姜做完夫妻間要做的那些事之後,給對方提點一下自己的想法和思路就可以了。至於怎麼實現,王孟姜會想辦法的。
事實上,除了炸藥一類的東西需要趙川親自操刀之外,其餘的,他都只需要過問一下即可。有點傷自尊呢,趙川默默的想到,自己穿越者的老本,似乎要吃盡了。
不過還好有系統,只要相應的場地建好,那些東西就能安置在這裡。
印書;香皂,香皂和雪花膏;瓷器;還要高濃度酒,這些都是必須的東西,未來兩年能不能發達,就要看這一波田種得怎麼樣了。
洛陽弘農地區狹小,產物有限,趙川已經派人去洛河以南的區域尋找露天煤礦,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記得後世洛陽這個地方也是產煤的,只是那些煤礦儲量都不算大而已。
至於鐵礦,那隻能再找找看了,他心裡也沒底。謝家的地盤可能會有一些產鐵的地方,趙川打算用火藥或者火器什麼跟對方去交易。
由於自己開的金手指,現在肯定已經提前進入了火器時代,至少能有宋代的水準了,拋去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把自己的對手放在跟自己同一個起跑線去看待,這纔是真正的明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