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君躺在牀上,全身都是冷汗。
她今天一天都是噁心、嘔吐、腹瀉、頭暈、乏力,面色發(fā)白、出冷汗。請了郎中來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其實沒啥大事,她就是痛經(jīng)了!這個年代非常不重視的一種,不是病癥的病癥。
因爲(wèi)最近受到了各種驚嚇,還差點被非禮,前段時間還在枋頭吃不好睡不好,讓這個鮮卑姑娘的身體處於一種不太好的狀態(tài)。
“長安君啊,道安大師雖然是形貌黑醜,不過他真的是個好人呢,你就把這個藥吃了吧!”
桓婧沒心沒肺的在一邊苦勸。道安這個人她是知道的,因爲(wèi)名氣太大了!
那身材高大卻顯得黑瘦的道安大師,此刻額頭上的一邊眉毛略微上揚,心裡哭笑不得。
這兩個丫頭完全是一對活寶,自己準(zhǔn)備好的那些話,根本就說不出口。或許實話實說比較好吧,繞彎子容易把心思單純的人繞暈。
“唉,桓溫一生英雄,怎麼生出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兒來的呢?你娘不是那個兇悍的司馬公主嗎?”
長安君此刻真的不想說話,桓婧一直在打岔。
可是她不說也不行,這道安大師在國內(nèi)名聲是如此響亮,此刻前來,定然是有重要的事情。
關(guān)鍵是,他一直是慕容鮮卑各個貴族家裡的座上賓,手眼通天,地位並不普通。
長安君雖然幼稚,但卻不是個不知輕重的女孩。
“桓施主,我與你父當(dāng)年在長安郊外也算是有過一面之緣,貧僧一直敬佩你父親的能力和爲(wèi)人?,F(xiàn)在可否給貧僧一個面子,讓我跟長安君單獨說些事情呢?”
道安的話語裡帶著一絲懇求,比在可足渾氏面前要謙卑得多。
桓婧有些不放心長安君,但想想道安的爲(wèi)人,似乎也不會做什麼過分的事情,最後還是安靜的走出房門,在門口候著,一旦有什麼情況,她可以立即衝進去解圍。
“把這個吃下去,你應(yīng)該就不會疼了?!钡腊材贸鲆黄螤詈芷婀值乃?,長安君是富貴人家的女人,卻也沒見過這種形狀的藥,因爲(wèi)造型實在是太精緻了。
長安君想了想,這個和尚應(yīng)該還是可以相信的人吧,至少在這件事上不會害她。
味道很奇怪,很澀口的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長安君就感覺好多了,這種藥效,完全是不可思議。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這世間的奧妙,你完全想象不到?!钡腊矅@了口氣,頗有一些感慨的說道。儘管是對牛彈琴,不過很多秘密憋在心裡,也需要傾訴的對象。
這句話道盡了佛教禪宗的精髓。
只不過。
佛教此時在中土傳播的時間還不是很久,禪宗什麼的,也是在唐朝惠能之後才成氣候,這句話此時從道安的嘴裡說出來,十分的怪異,但長安君不是趙川,並不能分辨這些詭異的因果關(guān)係。
此時長安君只覺得這句話十分的高大上!
這種鮮卑野丫頭,雖然長得漂亮,但對那些人生哲理,文化修養(yǎng)什麼的,沒有一絲的抵抗力。趙川的便宜孃親當(dāng)年遇到陸納也是一個德行。
這是女人有了外在美之後,尋找內(nèi)在涵養(yǎng)的必經(jīng)之路。
“姐姐說燕國有道安大師你在,不亞於十萬雄兵鎮(zhèn)守江山,我今天卻是信了?!?
長安君喃喃自語的說道。
哪知道道安大師聽到這句話哈哈大笑,似乎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二十年前,我剛剛跟隨先生的時候,曾經(jīng)說過跟你類似的話,當(dāng)時他只對我說了句傻逼!”
傻逼這個詞,長安君從桓婧嘴裡聽說過,對方說是從趙川嘴裡說出來的一個罵人的詞,此刻聽到被國內(nèi)鮮卑貴族驚爲(wèi)天人的道安大師說出這樣的詞,長安君心中產(chǎn)生了一種怪誕的感覺。
總好像有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爲(wèi)什麼來。
這種感覺是如此的強烈,讓她的心有點亂,總感覺原來想象的東西,似乎在慢慢的崩塌。
“出家人不打誑語,我今天對你姐姐說了個謊。嗯,彌天大謊。”
道安把今天在可足渾氏那裡發(fā)生的事情,包括那張紙條,都和盤托出,包括鮮卑慕容的密碼系統(tǒng),全都告訴了長安君!
純潔得像白紙一樣的女孩,哪裡知道這燕國有這麼高深的東西,嘴巴張得成了一個O形,已經(jīng)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鮮卑慕容崛起的引路人,那個神出鬼沒的“先生”,壓倒性的密碟系統(tǒng),充滿著高深的智慧和無窮無盡的知識體系。
就算長安君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也能感受得出那位“先生”泰山壓頂一樣的壓力。
可以這樣說,只要對方想當(dāng)皇帝,那只是探囊取物的事情,根本沒有任何難度。
知識就是力量!這句話長安君沒聽過,卻不妨礙她的理解。
“這,這,那位先生爲(wèi)什麼不自己當(dāng)皇帝呢?”長安君完全無法理解這種思維。
“對啊,這就是爲(wèi)什麼你是個無知小丫頭,我是個臭和尚,他卻是個能左右天下大勢的先生的原因啊?!?
道安話裡有話,長安君似懂非懂。一時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所以先生留下的預(yù)言,燕國要滅國?”長安君這纔想起字條裡面的預(yù)言。
道安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得意的說道:“那些只是我編的而已,因爲(wèi),所謂的密碼字典,已經(jīng)在我這裡!”
這位黑瘦的和尚,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就算沒有說明,長安君也知道這本密碼對照的“字典”,會是多麼龐大!
這位道安大師居然全部記住了!這可是死記硬背啊!
你特麼得多無聊啊,去記這些枯燥的字典,編這些東西出來??!
長安君此刻真的很想罵人,對,就是趙川說過的,那個叫“傻逼”的詞。
“你要捏死一直螞蟻,難嗎?”突然,道安問了一個完全無關(guān)的問題。
“這有什麼難度啊,就算是一隻兔子一條蛇,我弄死也跟玩一樣啊?!遍L安君覺得道安這問題問得很是莫名其妙。
道安拿出一塊玉牌,遞到長安君面前說道:“這塊玉牌,原來上面有一個字符,先生死後,就消失了。很多事情,他明白,我不懂,所以很困擾,這種感覺你能體會嗎?”
“能體會啊,我一直都很想見到趙川啊,他被桓婧說得那麼好,簡直就是爲(wèi)我定做的夫君啊,我想我這種心情跟你應(yīng)該一樣吧?!?
長安君此刻的眼睛裡都是星星,一副花癡的模樣。
道安覺得好多事情跟這個女孩說完全就是雞同鴨講。這特麼和他說的一樣嗎?連最基本的邏輯思維能力都欠奉?
“嗯,你果然很有慧根,我沒有找錯人,嗯,就是這樣?!钡腊惭圆挥芍缘恼f道。
“唉,你就是想說我們這樣的人,追求的東西很低級嘛。男人就是想做皇帝,女的想找個好男人,我知道我笨,但我心裡就是這麼想的啊。我確實沒什麼追求嘛!這又不是什麼不好意思的事情?!?
長安君大言不慚的說道,似乎根本就不爲(wèi)自己的無知而羞愧。好像羊吃草,狼吃肉一樣,天生就是這樣想,無可指責(zé)。
這下輪到道安吃驚了,剛纔他說話是諷刺對方,現(xiàn)在變成真的感覺這個長安君很有慧根,很能抓住事物最根本的主幹!
自己所追求的那些,其實跟長安君需要合適的男人,又有什麼區(qū)別呢?這裡面並沒有什麼高端低級。自己果然還是跟先生當(dāng)年說的一樣,容易著相。
“我會帶你去洛陽,在那裡已經(jīng)打點好一切,你見到趙川,就把這玉牌給他,讓他去長安的大興善寺找我。”
道安把玉牌塞到長安君手上,並不打算拿回去。
長安君一臉懵逼,完全弄不懂這和尚冒著天大的危險帶自己離開鄴城是爲(wèi)了什麼。還有就是他是怎麼知道趙川會去洛陽。
“先生有預(yù)言,並不是那張字條上的內(nèi)容,不過我不能說。我就是想看看,先生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道安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一股狂熱的虔誠,讓長安君無法理解。
這跟沒見過手機的人,無法理解有的人一天到晚走路都低頭看手機玩手機是一個道理。
“但是那和趙川有什麼關(guān)係?他又不是你那個先生?”
頭腦簡單的人,只會從字面的意思去尋找相對的關(guān)係。
或許換了謝道韞來,就能體會出道安話語裡面的詭異了。
“趙川……他是個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或者說,我想讓他改變一下你的命運,看人能不能爭得過天!”
道安大師說這句話的時候,霸氣外露。他是“先生”手下的人,所追求的東西,自然是金字塔頂端的一些“上層建築”,而不會是吃飽穿暖或者找個女人。
哈?
這一下可真把長安君嚇住了!
趙川對於長安君來說,就是個幻想中的“情哥哥”,最多是跟自己卿卿我我,了不起就是把自己吃了,讓自己當(dāng)他女人的那種男人!
這在鮮卑女人的思維中再正常不過,那個少女不思春?
但聽道安這麼一說,趙川的形象就開始神秘起來。
能讓道安大師費這麼多心思的人,顯然不是泛泛之輩。
看到長安君還是傻乎乎的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道安嘆了口氣說道:“我是個和尚,追求的自然不是帝王將相,更不是什麼國師之類的虛名。好多事情你不懂,多說無益?!?
他已經(jīng)失去了跟長安君對話的興趣。懂的人自然會懂,不懂的人,你說破天她也是一臉懵逼。
道安選中長安君,是因爲(wèi)她是“先生”預(yù)言裡面的一個人物,更重要的是她是一個心思單純的人,容易受到自己的操縱和擺佈。
在道安的眼中,只有自己所追求的東西,並沒有什麼善惡的分別。他的是非觀念,和常人有著很大的不同。或者說對於他堅持的那些事,有著異乎尋常的執(zhí)著。
爲(wèi)了達(dá)到目的,他可以脫掉長安君的上衣,嫁禍給慕容垂,也可以陷害無辜的段萍,慕容垂的夫人,下大獄丟掉性命。也可以救長安君出火坑,也可以順便救出桓溫的女兒不求回報。
這樣的人就像是傳教士一樣,他們只遵循自己的準(zhǔn)則,追求自己心中的答案。世人眼中的善惡,在他們的眼中,並非是決定性的行事標(biāo)準(zhǔn)。
道安離開了?;告哼M屋發(fā)現(xiàn)長安君一直沉默不語,不過可以肯定,這個和尚並沒有對她做什麼奇怪的事情。
“道安大師走的時候說,慶功宴的當(dāng)天,他會接我們走,已經(jīng)佈置好了一切,這段時間你不要出宅子,以免節(jié)外生枝。”
桓婧拉著長安君的手,對方只是默然點頭,好像在思考什麼深刻的哲理。
“我突然覺得一個人的力量很渺小啊,實際上是什麼也做不了,甚至看到的東西,也只是頭頂這片天那樣大?!?
長安君從嘴裡說出她長這麼大以來最有哲理的一句話??磥淼腊泊髱煹脑挘_實讓她很有震動,主要是對方所追求的東西,或許真的是超出自己的理解。
不求財,不求色,不求權(quán)利,不爲(wèi)虛名,不要享受,那你或者究竟是爲(wèi)了什麼呢?長安君也很困惑,她覺得有一天如果見到趙川的話,一定要找機會去問一下。
世界很大,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去見識見識!
自從認(rèn)識了桓婧以後,長安君才知道了江左風(fēng)物,道安展示出的種種,又讓她知道了很多不能理解的神秘。
她第一次開始嫌棄自己的出身,開始嫌棄早年鮮卑部落中那些野蠻的習(xí)俗和氣息。
漢人行爲(wèi),有時候很造作,但不可否認(rèn),他們比自己這些人,有智慧,有深度。
長安君腦子裡有智慧有深度的某個人,正在朱家的兵器工坊裡發(fā)呆。
“什麼?你是說,這套圖紙,打造四套暴雨梨花針,就會作廢變成死物?”趙川看著腦子裡的小秘書,對方冷著臉點點頭,面無表情的開始解釋其中的“原理”。
系統(tǒng)無法單獨存在,需要藉助這個世界的外物,不足的就需要用所謂的“積分”(文鬥或者武鬥)的補足。
打造暴雨梨花針,需要消耗自身的武鬥積分,趙川多次遇險,好歹積累了一些,不過也只能打造4套而已。
罷了,四套就四套吧,只能坑朱綽一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