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郊外的那座無名小寺廟,一身便裝的高玉正在馬車旁邊耐心等待著。他警覺的查看四周,防止有人在周圍埋伏。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出身採花賊的高玉,卻總是懷著憐憫的心情,他相信世間總是會有一些冥冥之中的因果,如果可以不造孽的話,他自然不會去做那些沒必要的事情。
正當他胡思亂想之際,從大門走出來一個腳步虛浮的年輕男子,正是燕國皇帝慕容偉。
高玉細心的將對方扶上馬車,遞給對方一個水囊。
“陛下,喝一點吧,你會感覺好一些。”高玉溫和的說道,慕容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接過水囊,猛喝了一大口。
臉上恢復了一些血色,慕容偉舒服的靠在馬車的坐墊上,幽幽的說道:“高玉,你很好。你現在給我喝的東西,我讓太醫查過了,乃是溫補的方子,沒問題。
是我之前誤會你了。”
慕容偉生性多疑,又怎麼會把自己的健康寄託在人性上?
“微臣惶恐,陛下乃是明君,未來將會橫掃寰宇,還請多保重身體,那個妖女,在下一定會追查的!”高玉斬釘截鐵的說道。
慕容偉點點頭,拍了拍高玉的肩膀說道:“儘快吧,也小心點,那妖女會魅惑人心的邪術,害我不能人道,你一定要弄到解除邪術的方法。”
自從上次跟那個誰都不承認見過的妖女ooxx過後(他自認爲的),慕容偉就驚奇的發現,自己不能當男人了,那活不行了,無論他有多麼想要女人都一樣。
身體沒有一點虛弱的感覺,感覺就像是那方面功能被禁止一樣。慕容偉很肯定,他大概是被什麼邪物下了禁制,或許是妖人,或許是女鬼也不一定,總之,除了那個以外,他的身體一切正常。
不過還是有緩解的辦法。
高玉找到一種古方,可以激發男人的“能力”,然後必須在特定的寺廟裡,平心靜氣之下,他才能恢復正常……最多一個時辰!
每次雖然都很盡興,但事後他就像是被妖女吸乾陽氣一樣。
據高玉說,這種邪術叫“催眠”,只有受到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刺激,才能在短時間內恢復,隨後便會回覆到之前的狀態,而且藥效會越來越差。
於是自從當了皇帝以後,慕容偉就一心將精力投入到燕國的宏圖大業上,彷彿徹底變了一個人,不近女色,如果不是他每天都忙到很晚,衆人們估計他都已經出家了!
他現在甚至都不會去看已經有孕在身的皇后小可足渾氏,徹底成爲了一個工作狂。
並不是因爲他變得不好色了,而是因爲他沒辦法好色,爲了掩飾這些尷尬,也爲了讓將來有更好的基礎來荒淫無恥,慕容偉決定當一個明君。
皇帝不能人道,不僅是個笑話,更是嚴重的政治危機。
當然,這一切只是暫時。
慕容偉的振作,有著立竿見影的效果,鄴城之前經歷過慕鬱根的叛亂,很是動盪,人心惶惶。
而慕容偉入主鄴城之後,對從犯都是採取了既往不咎的寬大政策,使得動盪的人心迅速平復下來。
他暫時放下跟慕容垂之間的樑子,讓對方帶著一支主力隊伍北上遼東,與鮮卑拓跋氏爭奪慕容家起家的老巢龍城(今遼寧朝陽)。
同時派出丞相慕容恪,將滎陽還給東晉,與桓溫茍合。
一系列組合拳,慕容偉迅速穩定了燕國的局勢。同時,他還找到了一個可靠的狗腿子高玉!
這傢伙很會揣摩人心,而且做事有分寸,做人懂進退,很好用。
武藝還很好,江湖經驗也豐富,慕容偉只要帶著這個人,就可以玩“微服私訪”,在這座小寺廟裡面“解渴”了。
高玉以驚人的速度,直接進入了燕國的中樞,成爲離皇帝最近的人,幾乎寸步不離慕容偉。
“鄴宮寺來了位年青的得道高僧,在下想去會一會,說不定會有辦法解除陛下身上的邪術。”
像是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趕馬車的高玉回頭對一臉舒爽的慕容偉說道。
“嘿,我現在已經不做指望啦,你看著辦吧,能成自然好。”
鄴宮寺的來歷並不久遠。
石虎在曹魏王都的舊址建都,在鄴城的中心興建了鄴中寺,又稱鄴宮寺,拜西域高僧浮圖澄爲國師,學習佛經,傳播佛經,依照佛經教化官員和百姓。
值得一提的是,道安也是出自鄴宮寺,乃是浮圖澄關門弟子,只是目前他人在長安,主持鄴宮寺的,乃是道安的徒弟法首。
高玉送慕容偉來到寢宮,就恭敬的退下,這位年輕的皇帝陛下目光深邃的看著遠方。
“切,那些禿驢要是能解決這問題,我還費那麼大勁吃藥幹嘛?
哼,等我恢復了,高玉啊,我會讓你死得沒有痛苦的,畢竟這些事情就你一人知道,不如就把秘密帶到地下去吧。”
慕容偉嘴角帶著冷笑,英俊而蒼白的臉上帶著陰狠。
他不知道那個“紅衣妖女”是高玉的師妹,也不知道高玉給他戴了原諒帽,但他想殺高玉的心,從對方知道自己的秘密之後就沒有停歇過。
“陛下,丞相(慕容恪)回來了,就在鄴城外十里紮營。”
一個老太監走進來輕輕在慕容偉耳邊嘀咕著。
“去書房,讓他來我的書房,對了,我母后呢?算了,我去請吧。”
這種大事,慕容偉還是得把太后大可足渾氏叫來,畢竟對方身後可是可足渾家族,皇后太后都是這一脈的人,他們現在已經混出頭了,包括可足渾常在內,都已經是身居要職。
以前覺得沒什麼,現在慕容偉居然感覺有些扎手。
舅舅黨啊,有時候也是很坑人的!
“陛下……有件事一直沒機會跟您說。”這位宮廷的總管太監有些不爽高玉總是跟著慕容偉,尼瑪的,你又不是閹人,怎麼總是混在皇帝身邊,他喵的還長那麼帥!
此時他一臉平靜,掩藏了眼中的恨意。
“精神不振?做噩夢?夢到我小姨?”
慕容偉心中閃過一絲陰霾!
難道是長安君死了化爲冤魂,鬧得宮中不得安寧?
“算了,我乃是一國之君,你讓我四叔,哦,就是丞相慕容恪,來書房吧。”
慕容偉擺擺手,自顧自的往御書房的方向走去。那裡,他常常呆到深夜,除了看奏本,就是思考未來的日子要怎麼過。
苦難讓人成長,失去了XX的衝動後,慕容偉反而能夠靜下心來,想一些事業上的事情,比如怎麼當好燕國的皇帝。
一個時辰以後,一身戎裝的慕容恪,來到皇宮,來到慕容偉的書房,今天他想說一下在枋頭以南屯田,跟晉國維持一段比較長時間的和平,來發展自身,修生養息的事情。
鮮卑貴族們,自然會反對這份計劃,但慕容恪知道,由於慕容俊死前兩年的胡亂折騰,慕容燕國其實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不然鮮卑拓跋氏,不可能那麼輕易就攻下自己的大後方龍城。
擴張太快,根基不穩,領土得不到有效治理,這些問題正在慢慢發酵!慕容恪打算仿照晉國的官職,重新給政壇洗牌,大肆提拔一些漢人世家子弟,依靠那些人,去處理日益尖銳的矛盾。
這些矛盾主要來自於被征服土地上的漢人豪強!
處理這些事務,他需要慕容偉的背書和支持。也許五年之後,鮮卑慕容就有了可以和東晉正面較量的力量了,慕容恪就是這麼想的。
而此時此刻,太后寢宮內,大可足渾太后躺在牀上,閉著眼睛,嘴裡喃喃自語,額頭全是冷汗。
“不是我!你別找我!對,是慕容垂,是慕容垂害死你的,冤有頭債有主,你去找慕容垂便是了!”
這位尊貴的燕國太后臉上的表情扭曲,似乎恐懼到了極點!
“不要啊!”
她忽然從噩夢中驚醒。
這是一個很不好的預兆!
大可足渾氏,夢見自己的嫡親妹妹長安君,一身戎裝,英姿颯爽,手握長劍,身後是無窮無盡的黑甲大軍!
這些大軍誰也擋不住,鄴城的城牆失守,宮廷的宮牆失守,這些軍隊見人就殺,夢中,大可足渾氏看到長安君一劍斬下兒子慕容偉的頭顱!
慕容垂,慕容恪,慕容德,所有慕容家的人,全都倒在血泊之中,最後只剩下自己。
她來了,她是來報仇的!
可足渾太后感到恐懼,因爲長安君的死,她至少要付一半的責任,剩下那一半是慕容垂的。
她也曾後悔,當初是慕容俊想非禮長安君,順水推舟,也就那樣了,至於把自己的親妹妹推入火坑嗎?
難道慕容俊吃不到長安君,他就不會想別的辦法?他就不會再去找別的女人?
可惜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
可足渾太后像是身體的力氣被抽乾一樣,躺在牀上如同一條死魚……
汜水關中一間不起眼的小屋內,傳來長安君略有些尷尬的聲音。
“那個……聽說你有孕在身,我熬了一些家鄉祖傳的安胎藥,你趁熱喝了吧,真的很有效的,我姐姐生了那麼多孩子,就是靠的這個。”
她看到了郗道茂那張蒼老而優雅的臉,很奇怪一個老婆婆,居然會有這樣一種氣質,不過世間的秘術太多,長安君知道郗道茂只是得了病,她比自己也就大個兩歲而已。
那雙渾濁的眼睛,似乎可以看透人心,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郗道茂接過長安君的碗,一飲而盡,喝完還對她說了聲謝謝。
“那個,你肚子裡的孩子是川哥哥的吧,有一次我從背後看到他摟著你的肩膀。”
這話問得實在是多此一舉,趙川手下人人都知道這個“秘密”,不然人家郗曇憑什麼守著你的後路?活雷鋒後世可能有,但這個時代是不存在的。
“嗯,他就快要出來了呢。”郗道茂撫摸著自己的大肚子,這一刻母性光輝讓長安君羨慕到要爆炸。
“那個,你就不怕我是壞人?”
長安君疑惑的問道。
郗道茂不動聲色的撇撇嘴,你這麼耿直的壞人,早被人打死了。
她從前喜歡交際,長期跟世家的千金小姐打交道,自然知道什麼是嘴上喊姐姐,背後捅刀子。
郗道茂甚至懷疑自己當初被綁架,是有所謂的“好姐妹”妒忌她長得漂亮,人又清高,所以殘害她。
“一個人的眼睛不會騙人。”
郗道茂自然不會情商低到說出“你這種智商,騙人只怕早就被賣”這樣的話來。
“怎麼樣?我說吧,只要誠懇待人,就一定能得到別人的尊重,對不對,你輸了,小蘇蕙!快點,把川哥哥送給你的好東西給我。”
長安君一臉得意的叫囂道。
面色通紅,帶著羞憤的蘇蕙,怒氣衝衝進了小屋,從腰間掏出一個小皮套,啪的一聲拍在桌案上,轉身欲走,淚水都在眼眶中打轉。
趙川當初在黑蟒蛇身上得到一枚帶精美鉛盒的放射珠,送給了長安君,這傢伙閒不住就經常拿出來獻寶。
今天,她第一次拿出來在蘇蕙面前顯擺,對方就掏出趙川送的那把小手槍,同樣秀給長安君看,雙方都是看對方手裡的東西眼熱,想要據爲己有。
於是對賭開始了,賭的就是這位中了邪術,老態龍鍾的“前任美女”,現在的懷孕老太婆郗道茂,賭的就是看她會不會喝下來歷不明的安胎藥。
很顯然,安胎藥是真的,對賭也是真的,郗道茂喝下藥還是真的,蘇蕙輸得很徹底,沒一點話說。
“哎呀,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小氣,來來來。”
長安君熱情的摟住蘇蕙的肩膀,將她按在坐墊上跪坐好。
“好了,看一下就好,要了你的東西,你以後還不得殺了我啊,真是的,小孩子不經逗。”
蘇蕙心中大喜,也顧不得長安君的惡意吐槽了。
“我也算見多識廣,從未見過這等精密之物,哪怕是建康城最大最完善的作坊,也無力爲之,哪怕差一些的都很難找,你們說,趙川是從哪裡弄來這些東西的?”
“黑蟒蛇的肚子裡!”
“我也不知道!”
兩個人,卻是不同的回答,長安君,蘇蕙,郗道茂三人面面相覷,氣氛突然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