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山脈的某個山谷裡,羌人步兵如同沒頭蒼蠅一樣狂奔逐突,四處是火光,四處都是埋伏,只有前面一條路,互相踐踏,只恨爹孃給自己少生了四條腿。
中國古代戰(zhàn)爭多半不會夜晚行軍,除非必要。
因爲(wèi)即使不受到襲擊,掉隊的士兵估計也不少,古代漢人是農(nóng)耕民族,軍隊多半以麪食爲(wèi)主,缺乏維生素所以難免大片夜盲癥,夜晚行軍就是個大寫的死字。
姚萇麾下的羌人軍隊情況稍好,所以他敢於冒險。
話雖然是這麼說,狡猾的趙川卻早已在必經(jīng)之路了準(zhǔn)備了很多“小禮物”,比如鈴鐺,落石一類的東西,慘叫聲一起,自然就暴露了目標(biāo),被打擊也是難免。
黑夜中的混亂還在繼續(xù),火光照亮了一些地方,卻也讓另外一些地方更暗,有人順著山坡滾落,死活不知,有的勉強用弓箭還擊,卻連對手在哪裡都不知道,滾滾的落石一砸就是一片,血肉模糊。
其實未必有那麼多人被殺死,但恐懼的情緒蔓延之後,剩下的就是互相推聳踩踏,士氣降低到冰點,已經(jīng)沒有抵抗的心思,停下來又會被慌亂的同伴推倒,踩死,於是也只能往前跑。
讓人難以置信的惡性循環(huán),就這樣發(fā)生在眼前,無論是沈勁也好,諸葛侃也好,他們都不敢相信,會有軍隊這麼脆弱,甚至不需要打,他們自己就會亂起來。
那麼姚萇呢?
他在隊伍的最前面,早在第一支火箭射下來的時候,姚萇就知道大事不妙!
此刻早已不見蹤影。
在第一波打擊的時候,隊伍就已經(jīng)不受控制,姚萇認(rèn)爲(wèi)只要能逃出這段山谷,應(yīng)該還有機會,但他想不到的是,某個來自後世的人,對這裡的地形極爲(wèi)熟悉!爲(wèi)他準(zhǔn)備好了大餐!
太子溝,現(xiàn)代去嵩山的人,都會去那裡挑戰(zhàn)一下極限,那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走出了路。姚萇自以爲(wèi)是的認(rèn)爲(wèi)只有他一個人明白這個漏洞,沒想到趙川也知道!
一個人最不妙的地方在於自命不凡,那種認(rèn)爲(wèi)世間都是傻子,只有自己是聰明人的傢伙,多半不會有什麼好結(jié)果。
比如說姚萇自以爲(wèi)隱秘的“暗道”,實際上謝玄早有耳聞,也知道大致位置,只是不像趙川這傢伙一樣瞭若指掌罷了。
謝玄乃是陳郡謝氏出身,陳郡位於豫州西北,跟嵩山相隔並不算很遠(yuǎn),這裡仍然是謝家的傳統(tǒng)地盤。
其實如果不是那天謝玄提醒趙川,恐怕他還不會想到有人會用這樣的辦法,很多時候打仗就是猜對方主將的想法,逆向思維,設(shè)身處地的站在對手的立場就比較重要了。
太子溝這三個字很快進(jìn)入趙川的腦海,雖然此時這裡還沒有太子溝這個名詞。
趙川有第六感,這裡就是戰(zhàn)役的勝負(fù)手,就像是天平左右一碗水端平,只要在一邊增加哪怕一根羽毛,也能改變這種態(tài)勢。
恐怕若是不能解決掉嵩山防線的漏洞,晉軍的防禦會全線崩潰!
不爲(wèi)別的,就因爲(wèi)其他各路晉軍都早有防備,姚萇如果不是傻,絕不會自投羅網(wǎng),畢竟一錘子買賣,押不中就是死。
那麼只有防守的地理條件最爲(wèi)優(yōu)越的嵩山,乃是最大的弱點,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乃是兵法常識。姚萇善於突襲,也敢於冒險,這種可能性不能忽視。
所以趙川料定姚萇或者苻生必走太子溝!
此時猜測成爲(wèi)現(xiàn)實,他心裡還是頗爲(wèi)得意的。
一個渾身是傷的羌人甲兵掙扎著爬到山坡上的大石後面,他發(fā)現(xiàn)了在山崖上“看笑話”的趙川跟長安君,還有劉軌等人。
這估計就是敵方的大將!
這傢伙像是土撥鼠一樣緩慢的接近,想要偷襲。
然而在離趙川還有幾丈遠(yuǎn)的時候,被突如其來的冷箭射穿了腦袋,帶著不甘,面色猙獰的倒下了!
劉軌乃是趙川在建康城發(fā)掘的大將,如果能在絕對優(yōu)勢下讓敵人近了主將的身,那他不如去上吊算了!
“不要看,也不要哭,這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趙川用一隻手遮住長安君的眼睛,卻被對方粗暴的拿開!
“我殺過人,我沒你想的那麼脆弱!”長安君小臉氣鼓鼓的看著就像半熟的蘋果,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只不過剛剛雄起了一秒,看到那人崩出的白色腦漿,她再次到一邊嘔吐不止。
趙川搖搖頭,受不了的話就不要裝大尾巴狼嘛。
“劉軌,你去通知封鎖山谷通道的人,讓他們都盯緊了,絕不可放走一人!
今天看樣子這支羌人打扮的軍隊羣龍無首,很可能是主將姚萇在第一時間就逃跑了。”
趙川有條不紊的傳達(dá)軍令。
伏擊太過順利,這不是姚萇的真實水平,搞不好這傢伙在第一時間就斷臂求生,扔下麾下的人跑路了!所以羌人們纔會像現(xiàn)在這樣不堪一擊。
“喂,那天在山洞裡,咱們雖然都沒穿衣服,可也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啊,你這樣一直吐個不停,讓我很爲(wèi)難啊!”
趙川在長安君耳邊悄悄的說道,對方實在是沒力氣跟他貧嘴,軟軟的靠在趙大官人懷裡撒嬌道:“就你最壞了,我肚子裡的孩子就是你的,我不管,你要對我負(fù)責(zé)。”
呃,你還是完璧之身吧?哪來的孩子?…算了,發(fā)現(xiàn)耍賴耍不過你!
趙川無語的摟著長安君看著山谷裡的廝殺,頗有些“醒掌天下權(quán),醉臥美人膝”的味道。
只是在場的所有人裡,估計就他手上沒有沾血,但他卻覺得自己身上的血腥氣最重,令人作嘔。
這裡每一個死去的人,都可以把賬算到他趙大官人頭上。
“趙川,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
“嗯,其實這次的戰(zhàn)鬥,我只需要殺姚萇,其他人是可以爭取過來的,他們是可以不用死的,只是……
每次的殺戮都會積累更多的仇恨,然後無限循環(huán),永無止境。”
趙川感慨了一句。
“郎君,我覺得你說得不對!”
長安君掙脫趙川的懷抱,那雙又大又明亮的眼睛就這樣直直的看著他。
“如果我們殺他們是錯的,那他們殺我們是對的嗎?”
“我的目的……”趙川不知道該怎麼跟長安君解釋。
“就像你那天說的,要奮鬥就會有犧牲,無論是犧牲的自己人還是敵人。樑影姐姐跟我說過,男人要有大智,還要有大勇,還有大仁大義!你剛纔的感嘆,應(yīng)該就是她口中的婦人之仁!”
醍醐灌頂!
趙川像是不認(rèn)識長安君一樣,把手按在她肩膀上反覆查看。
“怎麼了?我長什麼樣你又不是沒看過?”
長安君羞紅了臉依偎在趙川懷裡。自己的身體,某個壞人確實已經(jīng)從頭到尾“欣賞”過了。
“我是在看你是不是被人換了頭,如何聰慧到這樣的地步。”
趙川一邊誇獎,一邊嘖嘖稱奇,用誇張的大笑掩飾自己的尷尬。
確實,一個鮮卑女子都能看透的問題,卻把自己難住了。
新老交替,從來都是伴隨著流血犧牲,灰塵不掃,不會自己消失!羌人無罪,但他們跟著姚萇,就是自己的阻礙,這本身就是一種罪!
這些人不死,姚萇就依然有力量東山再起,他畢竟是歷史上建立了後秦帝國的人,而且心狠手辣,趙川又豈能姑息養(yǎng)奸?
長安君的意思很明白,要麼我們殺他們,要麼他們殺我們,你選擇哪一個?你有選擇的權(quán)利嗎?
完全一邊倒的殺戮還在繼續(xù),山谷裡的火勢卻已經(jīng)漸漸小了,呼喊和尖叫也趨於停滯。
山崖上吹來一陣風(fēng),帶著焦糊的味道,還有陣陣熱浪,讓在場的每個人都有些心有餘悸。
出來打仗,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今天是站在山崖上屠了羌人的大軍,誰知道哪天這一幕會不會調(diào)轉(zhuǎn)過來,自己成爲(wèi)山谷裡的倒黴蛋呢?
他們今天都體會到了那種你死我活的殘酷。
正當(dāng)衆(zhòng)人思緒萬千的時候,劉軌走過來對趙川說道:“大當(dāng)家,山谷裡似乎沒什麼動靜了,咱們要不要派人去清掃一下?”
“所有人都下去搜,五人一組,每一個角落都不要放過,去吧!投降的人別亂殺,收繳兵器然後集中起來!”
已經(jīng)收網(wǎng),現(xiàn)在就是不讓煮熟的鴨子飛掉,趙川覺得這次的行動很穩(wěn)!
“誰在那裡,出來!”這是趙川麾下一個士卒的聲音。
“大哥,不要放箭!我這就出來!”這是半生不熟的漢話,估計是個羌人士卒喊的。
這一仗姚萇輸?shù)靡凰龎T,而且此刻他也失去蹤影,羌人們?nèi)绻€想著抵抗,那大概是腦殘神附體!
趙川遞給長安君一根草莖說道:“試試看,有點澀,有點甜,窮人家饑荒的時候,可少不了這東西呢!”
這不是事實的全部,因爲(wèi)這在長安的品香居是一道名菜,不過忽悠長安君還是沒什麼難度的。
果然,傻乎乎的接過趙川遞給她的草,長安君帶著崇拜看著自己的情郎,草莖嚼在嘴裡裡,心卻要甜化了!
正在氣氛有些輕鬆甚至?xí)崦恋臅r候,趙川一把將長安君扯到身後,動作太大,美人胸前的衣服都被撕破,白晃晃的一閃,隨即她雙手抱在胸前遮擋住乍泄的春光。
“趙川,你太粗魯……”長安君的罵聲還未出口,一柄長劍悄無聲息刺向趙川的心臟,這個角度很刁鑽,還不能後退閃避。
一後退,長安君非死即傷!
趙川雙手握住長劍的劍鋒,鮮血揮灑在地上,襲擊就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一個身材高大的羌人,頭髮都燒得捲曲,但看上去鷹嘴鷂目,正憤恨的盯著趙川。
長劍在兩人之間,誰也不願意鬆手。
“一萬將士,死於你這黃口小兒之手,我好恨啊!”
這個羌人抽出長劍,大開大合,迎面朝著趙川砍過來,又是之前的卑鄙招數(shù),長安君在身後,趙川不能閃避,一閃避,這鮮卑傻妞就要被一分爲(wèi)二。
趙川雙手將長劍夾住,高舉頭頂,對面那羌人也是經(jīng)過了山下的幾番廝殺奔跑,氣力不在最佳狀態(tài),兩人再一次僵持!
忽然,趙川感覺自己的腰間有動靜,沒想到長安君如同獵豹一樣,低著頭朝著那羌人衝過去,順手抽出趙川腰間的短劍,隨即將羌人的腹部捅了個對穿,形勢在一瞬間再次逆轉(zhuǎn)過來!
這一下非常致命,鮮血從腹部噴涌出來,趙川立刻就能感覺到長劍的那頭失去了氣力,那把分量不輕的劍,也順手丟棄在地上,這羌人非常硬氣的靠著一棵樹,似乎氣若游絲。
“你就是姚萇?”趙川也顧不得收拾手掌上的傷口,目光灼灼的看著對方。
他此番最需要確定的事情,就是姚萇必須要死!此人不死,禍害極大!
“呵呵,你…你永遠(yuǎn)都不會知道的。”這話很讓人無語,但等於是承認(rèn)了自己的身份。
生命力在飛快的流逝,且不說趙川盼著姚萇死,就算此刻他想救,也是來不及了,這種傷勢就算送到現(xiàn)代,也是無藥可救,早死早昇天的那種。
“我想艸……”這位氣若游絲的羌人,臨死前指著長安君,怨毒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jīng)斷氣。
他大概是想到臨死都沒玩過長安君這種絕色美人有點遺憾吧,確實是可惜了。
“你知道嗎,你的身子不能露出來給別人看,除了我以外,不然誰看誰死。”
趙川脫下自己的披風(fēng),將長安君包裹好,剛纔還英姿颯爽的鮮卑妹子,此刻已經(jīng)是嚇得瑟瑟發(fā)抖。
不得不說,剛纔那一下的拔刀斬,真是帥呆了,一氣呵成,趙川自信自己用短劍都沒到這種程度。
“我一直以爲(wèi)你是三腳貓的功夫,沒想到你這麼厲害啊。”
根據(jù)之前他們在一起鬥那條大蛇的經(jīng)驗,趙川覺得長安君的身手是很菜的,遠(yuǎn)遠(yuǎn)達(dá)不到剛纔的水準(zhǔn)。
“剛纔情勢很危急,我什麼都沒想,衣服都顧不得穿好,下意識的就直接拔劍了,現(xiàn)在還嚇得腿軟呢。”
“這再次證明了每次出事,你都要收拾一個人的本色,嗯,就像你手中那枚漂亮又會讓人去死的珠子一樣。”
“哪有像你這樣說人家的啊!”長安君嘟著嘴不服氣的說道,心裡卻也默認(rèn)了趙川的說法,她確實是走到哪裡都會引起風(fēng)浪的“不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