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小說

71 化險爲夷

【35】無險

在狄府安頓好元芳,沒過多久,如燕、艾虎和包拯便趕回來,簡單換裝收拾行囊,要帶公孫策一起出城,上連雲(yún)村山頂?shù)钠茝R。

離開迫在眉睫,如果不抓住這次機會,勢必橫生枝節(jié)。

如燕見元芳無大礙徹底放下懸著的心,隨同三人前去照應,畢竟他們對這個朝代很陌生,萬事都不方便。

知道展昭獨自去面見武皇,狄公果斷再進宮,涉及到近乎荒唐的穿越異事,關乎天下穩(wěn)定,必須謹慎處理。

萬幸,事情沒想象的那麼嚴重,武皇只是被鬼神之說叨擾已久,疑心甚重,縱有狄公的種種陳詞鐵證,又怎能盡除心中的疑慮。

打量著階下不卑不亢的劍客,世間少有的凜然正氣,面上無嗔無怒,無慾無求,安然瀟逸,只在受到刻意試探和威脅時,眼底才流露出些許犀利的寒意。

狄公及時趕去敲邊鼓,徹底說明原委。武皇再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只好放人。

狄公心知肚明,展昭此舉一是爲保證包拯他們順利迴歸,二則是避免給狄府惹下**煩,就算爲救包拯,他劍下也留了三分情,只讓暗衛(wèi)失去戰(zhàn)鬥力而沒有致其死命。否則以他的功力,完全可以撇下力士和千牛衛(wèi)直接走人。

出宮後簡單告別,無論如何,相識一場總是緣分。

記起狄公在夏州對自己的殷切囑託,展昭不禁感慨萬千。

…………

“拜託了,展昭,有機會一定要帶元芳離開,暫避風頭,就算是用強也不能讓他留在這裡。”堅決態(tài)度的背後,是狄公對要保護的人的拳拳之意。

展昭微微側身,仰頭望天,目光投向夜空中最黯淡的星辰,“如果我是他,絕不會拋下自己的大人自行避難的,他也絕對不想。”頓了頓又放緩語速,“關鍵時候,自己的性命只是要守護的人的庇護傘,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勢必生不如死……”

“他又何曾想到,茍活下來的人會有多痛心……”狄公嘆息著搖頭,語聲悲愴,“這無疑是任性和變相的自私…更何況,他還有如燕…”

“好,我一定盡力。”展昭忽然打斷狄公的感嘆,“看到不平之事理當插手…狄大人放心好了…”

………………

再逢這樣的情境,忽然覺得自己和李元芳有多麼相似,都可以爲自己的大人赴湯蹈火,似乎兩位大人那痛心落寞的神情,都恍惚地重疊到一起……

還好,善有善報,惡有惡人磨。

++++++++++++++++++++++++++++++

【36】無言的離別

抵達山頂?shù)钠茝R時,天道子正在搗鼓那個九宮八卦儀,掐指寫算,忙得不亦樂乎,完全無視進來的人。

艾虎站在門口張望,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如燕貼心地安慰,讓她放心,有狄公進宮處理,一切都會順利的。

然而,這邊卻沒那麼順利,暗器突如其來,令人迎接不暇,十餘個殺手的武器在明月下反射嗜血的亮光。

是槐顯和旱魃,他們目的很明確,只爲控制住天道子,以性命相威脅,以求穿到大宋躲避。

旱魃原本想借無蹤、無影和李元芳的爭鬥坐收漁利,沒想到早被人看破,計劃尚未開展就被關進大牢,幸得槐顯相救才能逃出生天。

要活下去,徹底擺脫追捕,最穩(wěn)妥的辦法就是逃到另一個正常人難以到達的地方。

如燕對戰(zhàn)槐顯,艾虎反擊旱魃,暫時能扛住,但百鬼門的餘孽卻衝著手無縛雞之力的四人殺去,如燕和艾虎分身乏術,眼間要陷入被動。

槐顯借奪來的幽蘭劍戰(zhàn)得興致盎然,等到握劍的手被南俠的袖箭擊穿、對上劍客那正義凜然的黑眸時,心徹底虛了,這樣的眼神沒有濃溢的殺氣,卻又透出別樣的攝魂震魄之意,他感覺到內(nèi)心的空虛,敗在李元芳手下的怯意再次被無限放大。

“快進去保護他們,這兩個交給我。”

的確是令人安心的命令,如燕和艾虎相視而笑,果斷去解決涌進廟裡的雜魚,在雜碎接連倒地時,外面的兩個也倒在巨闕劍下哀嚎。

劍尖的新鮮血液源源不斷淌下,滴在槐顯的脖子裡。兩人痛苦地痙攣顫抖,手腳筋被挑斷,用以耀武揚威的武功也隨之廢了。展昭留下他們骯髒的狗命。

“如燕小姐,這兩個就交給你,我們該走了。”

如燕點點頭,上前撿起雕有絕美花紋的幽蘭,細心地擦拭乾淨,收劍入鞘。

沒有任何告別的語言,如燕靜立在寒風中,望著蕭索的破廟,看白芒炸開霹靂突生,來得匪夷所思,走得平淡安然。

不同的地域不同的經(jīng)歷卻演繹著相同的故事:救黎民於水火,解百姓於倒懸。

或許相遇相識相知來得太過荒誕,依然忘不了並肩戰(zhàn)鬥時的點點滴滴。

武皇隱於灌木叢後,目瞪口呆地見證這絕無僅有的異象,在如燕帶著槐顯跟旱魃走之後,親自領貼身護衛(wèi)近前查看。

破廟依舊是破廟,沒有任何被破壞的痕跡,經(jīng)細查,也沒有任何機關。

只發(fā)現(xiàn)一份手札,字跡清朗俊秀,讀到一半,忽然驚覺這就是自己剛構思好的文詩,尚未下筆,也沒跟任何人說過。

看來,他們真的是來自未來朝代的……

這札記出自公孫策之手,末了,只標了兩個年號:神龍元年正月、久視元年九月(武則天和狄仁傑的離世日期)……

【37】懲戒

如燕帶兩個罪魁禍首回狄府,內(nèi)心無比平靜。

真正在意的人還活著,比什麼都好。

把幽蘭劍送還給被勒令臥牀養(yǎng)傷的元芳,見他呆呆望著牀頭的骨灰罐子出神,一絲酸澀悲涼涌上心頭,混雜大局初定後地些許喜悅。

輕輕將幽蘭擱在桌上,不忍心打擾他,也沒有任何勇氣開口。

…………

狄公同如燕連夜審訊槐顯和旱魃,步步緊逼。兩個如今被挑斷手腳筋,武功盡廢,像失去爪牙和野性的病老虎,沒有任何威脅力。

之後狄公顧不得休息,讓如燕去照顧元芳,自己埋頭整理得到的所有線索,寫成奏章,策定案子的收尾事宜。

明天的早朝,纔是真正的風險所在。在衆(zhòng)目睽睽之下挑戰(zhàn)君威不是小事,要想一個萬全之策。

…………

翌日,早朝在衆(zhòng)臣的疑慮聲中開始,通緝重犯李元芳突然歸朝,遠在夏州查案的老狐貍以神一樣的速度出現(xiàn)在衆(zhòng)人面前,依然是銀青官服,豐腴的圓臉上透出難得一見的森嚴寒意,硬把以武三思爲首的對立派的冷眼壓回去。

李元芳一身便裝,穿著草率,一來就直挺挺地跪在兩列大臣中間,迎著衆(zhòng)人或懷疑或鄙視或詛咒或同情或痛心的目光,凜然無畏地跪著,眼瞼耷拉下來,一眨不眨地對著地板,卻未將任何華美的地板紋飾收入眼中,就像一尊了無生氣的雕塑。

他在漠然地等待武皇臨朝,不論什麼時候開始,結果都一樣。

武皇一如往常,高調(diào)駕臨,詢查三省六部的政績疏漏,或喜或怒,褒獎懲處,均有序執(zhí)行。狄公破案有功,賞賜自不必說。懿宗蓄意謀反未遂,被罷官罰俸,當場賞廷杖五十。聽著某人響徹宮廷的殺豬一樣的慘叫求饒,以武三思爲首的武姓官吏均變顏變色,再不敢對上武皇殺氣騰騰的臉。

直到日上三竿,武皇遊離的目光才安定下來,落在久跪的李元芳身上。

禮官高聲宣讀聖旨,滿庭都充斥著無任何主觀感情的誦讀聲,洪亮震耳,聽不出任何喜怒悲歡。

入牢劫獄,挾持張昌宗,在外脫逃久不歸案……一條條看似罪狀分明,又蓄意含糊前因後果;

然念其多年協(xié)助狄公破案勞苦功高,且忤逆作亂是因內(nèi)衛(wèi)奸細陷害逼迫,逃亡途中協(xié)助破獲百鬼門逆黨有功於朝廷,故免其死罪,複檢校千牛衛(wèi)大將軍之位,施以五十鞭刑予以懲戒。

聽到最後,狄公急切地出列,元芳卻先他一步磕頭領罰,毅然走向朝堂外的刑場,不理會老人微帶慍怒的呼喚,自行脫下上衣,解開固定斷骨的繃帶木棍,任由手腕被拷緊,雙臂分開固定在鐵架上端的橫桿上。

行刑即刻開始,不給人喘息的餘地。

浸過鹽水的刑鞭抽在瘦削的肩背上,掃過大大小小已然淺淡的傷疤。先是暴突起的暗紅腫痕,短短幾鞭過後便皮開肉綻,殷紅的傷口像皸裂的地獄,醒目地展示血色深淵裡的無盡煎熬苦痛。

發(fā)自靈魂深處的顫慄隨鞭子的下落而頻繁,隨時間的推移而愈發(fā)劇烈。意志阻撓痛苦的**衝出喉嚨,身體卻如實地反應著刑具的陰、人心的毒。裂折未愈的斷骨交相刺錯,惡意蹂躪皮肉,棱角分明的臉扭曲變形,汗液浸溼凌亂的發(fā)叢、隨時而後仰時而低垂的頭肆意揮灑。

【38】終生難報的情

終於,苦痛侵入腦海,驅逐最後一絲理智,悶哼漏出脣齒後便如泄閘的洪,一發(fā)不可收勢,漫溢的悲傷一遍遍地拷問殘酷的現(xiàn)實。

清晰地記得木林森是如何在飽受重刑後又耗盡最後一絲真氣救人、在自己面前氣絕僵冷化爲灰燼……

清晰地記得那淵停嶽峙般孤高清傲的身影親臨狄府,只爲在隻身報大仇前見自己最後一面……

清晰地記得懵懂不明世事時,見到那襲灰袍舞劍時的瀟灑雄姿以及心中不斷膨脹的欽慕敬服……

最後,記憶倒回,在起點停滯:

孩童孤身一人坐在冒煙的廢墟前抽泣,卻被一隻大手粗暴地拎起來,“臭小子,哭什麼?他們已經(jīng)走了,現(xiàn)在只剩你自己…”

“敢拿起武器的話,你還有我,還有那兩個親人……”

木林森只想守護一方祖墓,或是雲(yún)遊天下,行俠仗義,保子孫康樂……如今,悉心守護的青龍古墓毀滅殆盡,親人死不瞑目,俠士變成復仇者,最終化歸塵土……而他臨終的遺願只是放下仇怨,只求骨灰和青龍劍能迴歸故里……

沒能回報師父的一點一滴,唯一做過的,就是加速他的死亡,又親自毀滅他悉心守護的東西……

盡情地痛吧,只有痛才能麻痹難以排解的愧疚,折磨茍活下來的自己!

不知道刑罰是何時停下的,再睜眼時,正對上牀頭古舊的木頭,無力地趴在牀上,刺激性的藥酒直接滲入殷紅的嫩肉,習慣性地顫慄痙攣時,雙肩即刻被按勞,停了片刻,處理傷口的動作繼續(xù)。

狄公佈滿血絲的雙目正對上皮肉破爛的後背,強行穩(wěn)住顫抖的手,一次次地牽引對方更劇烈的苦痛。

如燕蹲在門口,自虐似的將纖白的十指插入發(fā)叢,狠命地揪撓,細聽屋裡傳來的抽氣聲和不經(jīng)意間漏出的**。

她沒有勇氣面對,更沒有勇氣去逃避。

…………

當天下午,女皇收到狄公遞交的奏章,除了理清案情的線索,另有撤去李元芳的檢校千牛衛(wèi)大將軍一職、撤去自己的中樞門下平章事的請求。

還呈上一尊一尺長高半尺的小馬,成色金中發(fā)灰,表面打磨得光滑如綢,形象栩栩如生,連鬃毛和尾巴的長毛都根根可數(shù),嘴微張,左蹄揚起,似在搖尾嘶鳴。

“陛下,這就是青龍古墓一行後唯一的收穫,其餘皆毀滅殆盡了。”

“這東西代表什麼?”

“老臣不知,或許朝中的能工巧匠可參透其中的機密。”

武皇最終收下鐵馬,應允狄公的請求。

就像蛇靈案後狄公主動辭官一樣,退未嘗不是一個求進之策。

……………

【39】小黑

才養(yǎng)了三天傷,元芳執(zhí)意要下牀,差點沒把剛進門的狄公的藥碗嚇得掉在地上。

“元芳,你幹什麼?快趴回去!傷口好不容易纔止血處理好……”

“大人,不用管我,我沒事……”元芳輕輕推開殷切關心的老人,顫巍巍地走到櫃子邊,恭敬地捧起放置的骨灰罐,用乾淨的毛巾一遍遍擦拭,擦了好幾遍,陶罐仍是黯淡的青灰色,如同裡面死寂的靈魂,再也找不見一絲生氣。

狄公眼中騰起水霧,默默地把藥碗放下,躬身拜三拜。在整個案件中,虧欠木林森和元芳尚多,後者尚可補償,前者卻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涉及武皇和暗衛(wèi)的重大機密,斷不能公之於衆(zhòng)。無影作爲武皇的忠實幫手,他很明白,只要忠心於女皇,一切順遂她的意願,不做惹她生氣的事,就能穩(wěn)保地位,安全無虞。

武皇疑心甚重,天下還有誰能讓她真正信任,唯獨歷經(jīng)幾十年、自青春年少到白髮蒼蒼、依然老實聽話的忠犬,能讓她安心三分。

“大人,我要回夏州青龍山,儘快將師父安葬好。這麼長時間了,他一定非常想回到熟悉的家。”

望著元芳悲苦的神色,狄公再不忍心阻止,勸慰的話也如鯁在喉,沒任何底氣說出口。

外傷可治,心病難醫(yī)。

氣氛正沉悶時,外面?zhèn)鱽硇[聲,沒過多久,如燕牽著一隻小黑狗進來,面帶喜色,“元芳,叔父,你們看,是它找來了,差點把它忘了,沒想到它能跑這麼遠……”

小黑狗稍顯寒磣,還拖著半截鐵鏈,少了的耳朵和半截禿尾巴固然是舊傷,而脣齒間血肉模糊,身上沾滿茅草,黑毛黯淡虯結,還有幾處醒目的傷痕,毛皮撕裂,露出血口。能猜出大概,元芳帶走小黑,到山林後就把狗拴在樹上,但是小狗用牙齒拼力咬脫鐵鏈,循氣味跟蹤到洛陽。

心情因一隻小狗而變得微妙起來,元芳蹲下身,拍拍毛絨絨的狗腦袋,解開它脖子上的鎖鏈,細心地撣去茅草。小黑搖頭擺尾,歡愉地伸出舌頭舔元芳的手。

“它還算大功臣呢…”狄公舒心地笑笑,暫時拋開鬱結的心事,也俯下身摸摸它的小腦袋,“這麼遠都能準確無誤地找來,以後肯定是破案的得力幫手。”

“叔父,那我先帶它去處理傷口,好好養(yǎng),一定能膘肥體壯變漂亮的。”

++++++++++++++++++++++++++++++++

【40】生與死

數(shù)天後,夏州青龍山古墓前立起一座新墳,墓碑與古舊的墓門相守相望,無墳標無黃泉路引。木林森一定不希望踏上黃泉路,他只想安靜地留在這裡,守護一方故土。

狄公、如燕、狄春和四軍頭遠遠避在一邊,由著元芳久跪在墓前,親手篆刻墓碑。

不知過了多久,腳下響起低沉的嗚嗚聲,如燕的裙襬被拽動,衆(zhòng)人猛然回過神。只見小黑齜著牙扯如燕的裙襬,正對著後面的樹叢嗚嗚示警。

樹叢窸窣搖動,隨即,幾人撥開擋路的樹枝坦然現(xiàn)身,卻是一身精練便裝的鳳凰和兩個手下。

“狄閣老,萬分抱歉,明知會被發(fā)現(xiàn)卑職還是來了。畢竟聖命難違,我必須給她一個交代。”

鳳凰容光依舊,雖身爲女子,氣宇不輸鬚眉。武皇重整衛(wèi)府,肅清暗衛(wèi)逆渠,其餘收歸內(nèi)衛(wèi),復鳳凰的內(nèi)衛(wèi)府大閣領之職,昔日的暗衛(wèi)統(tǒng)領無影任副閣領,居於鳳凰之下。

狄公上前一步,含笑問道:“那大閣領打算如何回稟?”

鳳凰躬身抱拳道:“卑職才德疏淺,初登大任,自是如實稟報。”

一場意料中的簡單會面僅算一段小插曲,鳳凰閒侃幾句,轉身告辭。

狄公拍拍如燕的肩,輕聲交代著,“好好勸勸他,我們先下山去。”

如燕怎會不明白自家叔父的苦心,可心中始終有一根刺,時不時會戳痛柔軟的心底。

站在原地等了良久,那頎長瘦削的身影才緩緩起身,放下那份固執(zhí)。待他走過來,只有一步之遙時,才直視對方的眼睛,強忍住酸澀的感覺,“這一個多月來,我都在做同一個夢,你渾身是血,離我遠去,只剩下我孤零零一個人…其實,在看到你留的那四個字我就絕望了,原來你心裡,沒有任何可容納我的位置……”

“如燕……對不起,我…我不希望你涉險…”元芳目光躲閃,害怕看到佳人晶眸中的水霧。

“雖然相識這麼久,你從未了解過我……”打轉的淚水不爭氣地淌過瑩白的面頰,如燕擡手捂住臉,慢慢蹲下,將頭埋在雙膝裡,“你師父救了你,讓你好好活下去,你現(xiàn)在開心嗎?如果你不在了,我怎麼可能舒心地活下去……叔父又怎麼可能安心…”聲音越來越哽咽,直至說不出半個字……

元芳不知所措地呆立在旁邊,手絞住袍角,不知該說什麼安慰的話。背傷的痛一陣緊似一陣,又憶起眼睜睜地看木林森離去時的情景。

是啊,逝者已矣不自知,生者又如何撇開那沉重暗黑的記憶?

“同生死共患難是最快樂的,再苦都是甜,最怕你一廂情願地留我一人活下去,獨自承受一切絕望傷痛……”

“對不起……”俯身攙起哭得梨花帶雨的人,顫著手抹去道道淚痕,對上質(zhì)詢的淚眼,又侷促地轉過臉,用細若蚊吟的音量訥訥地說,“如果那晚上的紅袍沒扔的話,我們……我們可以繼續(xù)被迫中斷的儀式……”

“什麼紅袍?”淚意消退,重現(xiàn)喜色,她卻佯裝不知,故意刁難。

“就是…就是那晚上的…你說要試穿…”回答磕磕絆絆,一抹淺淡的紅暈悄然浮上蒼白的面頰。

++++++++++++++++++++++++++++++++++++

【41】永結同心

關於夏州百鬼門案留下的幾個疑問,並沒有確切的線索,審問槐顯跟旱魃,挖出一些雞肋信息,對查案的大方向沒什麼作用。

敵暗我明,敵不動,我不動。目前,還有更重要的事待辦。

闊別故鄉(xiāng)好幾年,回到幷州太原,狄公作爲一家之主自是一入鄉(xiāng)就成爲中心人物,如燕回來待過一年,對各位夫人和丫環(huán)還算熟悉,元芳從未踏足這片土地,加之需要養(yǎng)傷閉門不出,稍顯拘束,但有狄公和如燕的引導,幾天後也就漸漸熟絡了。

暫時無戰(zhàn)鬥紛爭,有充裕的調(diào)理時間,元芳的傷日漸好轉,身體也慢慢恢復,能行動自如,不需人特意照料。

狄公處理完家中的雜務,有意無意地關注兩人的進展。自離開青龍山後,善於察顏觀色的狄公怎會看不出其中的貓膩,對於這種陌生而熟悉的感情,初經(jīng)人事的無論如何也瞞不住已子孫滿堂的老狐貍。

狄公信步閒走,剛踏入後花園,在幽蘭的輕吟淺嘯中落葉舞翩躚,被劍氣切碎的落葉細絲漫天飛散,落在那人的髮腳肩頭。劍勢靜中蓄動,看似平淡舒緩,一旦突遇危機,勢必將身週三丈內(nèi)化爲修羅地獄。

“元芳,傷剛好,不可過度用武。”

“大人,不用擔心,只是隨意揮舞幾下,免得閒久了手生。”元芳心虛地笑笑,收好幽蘭,趁大人的目光轉向別處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抹去額頭的細汗。

“來,手給我,查查你的脈象。”

“啊?”望見老狐貍的標誌性笑意,元芳忙不迭地往後縮,生怕查出什麼後又是一堆藥罐子伺候,情急之下,竟用心中躊躇已久的想法用來做轉移話題的擋箭牌,“大人,跟你說一件事,或許……應該完成皇帝的那次賜婚,是我…是我辜負了她……”

“嗯?”狄公眨眨眼,稍顯詫異,原本以爲要循循誘導後才能讓木頭開竅,沒想到木頭先開出花了…

“大人……這個…只是這是在您的家,勢必要勞師動衆(zhòng),如燕也想等局勢穩(wěn)定下來……”

看他低垂著頭、連說話都不利索的青澀模樣,彷彿又回到幾年前,初接李青霞入府時他委屈地抱怨“這個郡主太難伺候了”……時事變遷,初心未改。

狄公輕笑一聲,擡手拍拍他的肩,“我已經(jīng)在籌備了,如果老朽看錯了,那纔是真正的勞師動衆(zhòng)…”

再次聽到他錯愕的驚歎,狄公目光陡轉,盯住廊角處意欲躲閃的白衣倩影,“如燕,既然來了就過來聊聊。”

初秋天高氣爽,雁陣人字排開,飛向遠方。

獨臥冷榻好幾年,嚐盡相思苦意,當奢望變成現(xiàn)實時仍恍恍惚惚,始終覺得這是黃粱美夢。

雖然燕芳要求一切從簡,也沒弄出大排場,仍能感受到濃郁的喜慶氣息。

賓客絡繹不絕,以鄉(xiāng)里的居多,京裡的王孝傑和張柬之等都抽不開身,無法到場,然曾泰、錦娘和雲(yún)姑都應邀前來。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樑柱上耀眼的紅布,嗩吶和承載新娘夢的花轎,一切都預示著這不是夢。

一成不變的習俗後是璧人全新的希冀。頭上蓋著紅綢,她望不見他的侷促緊張,他勘不透她的嬌羞美態(tài)。

禮師高喊三扣九拜的禮節(jié)性引語,狄公不聞其他,欣慰地望著眼前熟悉的身影,笑容燦爛可掬,從儀式開始,嘴就沒合攏過。

有生之年能親眼目睹,夙願達成,了無遺憾。

敬酒迎賓是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狄春受託緊跟在自家將軍後面,防止他不知節(jié)制地往肚子裡灌太多酒。

好不容易熬到明月東昇,帶三分醉意,邁進喜房的門。新娘垂首坐在牀頭,胸脯微微起伏,帶得大紅禮服上的珠飾花綴晃顫不停,興許是因爲期待,又或是緣於羞赧。

拘束地移步過去,試探兩次,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掀起那塊紅綢,恍若正展示一塊稀世珍寶。

然紅綢下的容顏比珠寶更奪目,朱脣櫻紅勝血,膚如白玉眉似遠黛,稍顯陌生的美豔下眼神不改,初心不變,晶眸映出紅燭的暖光,笑意盡顯心湖的盪漾,一枚碧玉入水,激起千層漣漪。

交杯合巹,默然無語。觸碰到溫熱纖滑的肌膚,淡淡的少女體香蓋過俗世脂粉氣,撲入鼻中,心似懷揣小鹿怦怦亂撞,舉杯的手微帶輕顫。

飲畢,攙扶佳人坐回香帳,執(zhí)手相握片刻,終於平復心緒。

“如燕,這些年辛苦你了。”

“不,有這一刻便已足夠,不求相偕到白頭,只願危難時不相離。”

燭影搖紅,晃下一滴蠟淚。

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或許註定要與腥風血雨爲伴,只要有可依靠的肩膀,長夜不再清冷。

end(全文完)

本書完結,看看其他書:
64 青龍古墓第24章 無蹤第20章 展昭潛入第9章 撥開迷霧第21章 土道的秘密27 劫獄第18章 攜手34 分離68 塵埃暫定43 雲(yún)姑來訪36 兩敗俱傷第7章 僵持34 分離第4章 疑竇初解第5章 誤會解除65 脫離控制第8章 轉機43 雲(yún)姑來訪72 悲哀71 傷離別52 師父之死48 寧靜61 虎口拔牙第18章 攜手第15章 元芳受刑第3章 公堂舌戰(zhàn)第19章 天狼教第16章 命運的低谷47 智鬥男寵第14章 波折第5章 誤會解除55 順藤摸瓜第5章 誤會解除第24章 無蹤71 傷離別第16章 命運的低谷第6章 疑雲(yún)四起58 內(nèi)奸危機71 傷離別第6章 疑雲(yún)四起第18章 攜手27 劫獄52 師父之死59 飛鷹鏢局第23章 救駕62 將計就計28 同甘共苦第1章 初到大宋30 初入虎穴第19章 天狼教第16章 命運的低谷25 風浪50 鴻門宴26 展昭的死結39 武皇58 內(nèi)奸危機57 跟蹤打探39 武皇第1章 初到大宋47 智鬥男寵52 師父之死51 刀光劍影第13章 元芳重傷第9章 撥開迷霧30 初入虎穴38 溫情治傷第12章 風雨欲來25 風浪37 迴歸大唐59 飛鷹鏢局53 不歸路35 反攻狼主62 將計就計52 師父之死第10章 干戈第9章 撥開迷霧70 轉機第20章 展昭潛入35 反攻狼主第12章 風雨欲來37 迴歸大唐27 劫獄第23章 救駕第8章 轉機26 展昭的死結30 初入虎穴第10章 干戈第17章 雨後初晴50 鴻門宴第20章 展昭潛入51 刀光劍影第12章 風雨欲來第7章 僵持37 迴歸大唐45 山洞救人第1章 初到大宋60 柳雲(yún)仙63 進擊百鬼門
64 青龍古墓第24章 無蹤第20章 展昭潛入第9章 撥開迷霧第21章 土道的秘密27 劫獄第18章 攜手34 分離68 塵埃暫定43 雲(yún)姑來訪36 兩敗俱傷第7章 僵持34 分離第4章 疑竇初解第5章 誤會解除65 脫離控制第8章 轉機43 雲(yún)姑來訪72 悲哀71 傷離別52 師父之死48 寧靜61 虎口拔牙第18章 攜手第15章 元芳受刑第3章 公堂舌戰(zhàn)第19章 天狼教第16章 命運的低谷47 智鬥男寵第14章 波折第5章 誤會解除55 順藤摸瓜第5章 誤會解除第24章 無蹤71 傷離別第16章 命運的低谷第6章 疑雲(yún)四起58 內(nèi)奸危機71 傷離別第6章 疑雲(yún)四起第18章 攜手27 劫獄52 師父之死59 飛鷹鏢局第23章 救駕62 將計就計28 同甘共苦第1章 初到大宋30 初入虎穴第19章 天狼教第16章 命運的低谷25 風浪50 鴻門宴26 展昭的死結39 武皇58 內(nèi)奸危機57 跟蹤打探39 武皇第1章 初到大宋47 智鬥男寵52 師父之死51 刀光劍影第13章 元芳重傷第9章 撥開迷霧30 初入虎穴38 溫情治傷第12章 風雨欲來25 風浪37 迴歸大唐59 飛鷹鏢局53 不歸路35 反攻狼主62 將計就計52 師父之死第10章 干戈第9章 撥開迷霧70 轉機第20章 展昭潛入35 反攻狼主第12章 風雨欲來37 迴歸大唐27 劫獄第23章 救駕第8章 轉機26 展昭的死結30 初入虎穴第10章 干戈第17章 雨後初晴50 鴻門宴第20章 展昭潛入51 刀光劍影第12章 風雨欲來第7章 僵持37 迴歸大唐45 山洞救人第1章 初到大宋60 柳雲(yún)仙63 進擊百鬼門
主站蜘蛛池模板: 比如县| 万源市| 平果县| 高淳县| 左云县| 齐齐哈尔市| 岳普湖县| 汝阳县| 桂东县| 中方县| 浦北县| 龙川县| 宜川县| 雅安市| 伊川县| 黄浦区| 涞水县| 沽源县| 娄烦县| 江门市| 濮阳市| 南澳县| 民权县| 大荔县| 佳木斯市| 平定县| 辉县市| 平谷区| 忻城县| 任丘市| 睢宁县| 黄梅县| 道孚县| 晋城| 莒南县| 安西县| 长岭县| 高要市| 沧州市| 鹤岗市| 临武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