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淅淅瀝瀝的小雨已下了兩日了,屋子裡的柴火源源不斷的供應著。大夏日的,崖底並無一絲燥熱,反而在這熱水裡泡著,感覺到了絲絲暖意。
醒來之後,若汐已足足在木桶裡浸泡了一天一夜。
早晨,外頭傳來一陣陣清脆的鳥鳴聲,將睡得不算太熟的若汐吵醒。小心的睜開水眸,還是被外頭白亮的光線刺的生疼。輕瞇水眸,適應了片刻之後若汐才睜開眸子。小心著不移動身子,若汐環視四周,並未見到公孫千聖。
打量周圍,若汐訝異自己所處的竟是這麼一間簡陋的茅草屋。狹小的空間裡擺放的東西也不多,一桌二椅,還有一張木板牀,牀上甚至簡陋的都沒有一牀被子。這不禁讓若汐皺眉,這鬼毒原是自己封封的麼,這麼窮也可以出去賺些錢回來的。
視線繼續移向別處,茅草屋上還細心的安了個木板窗戶用來透氣,此刻正開著。上頭壓著的茅草垂落在木板上,一滴滴的還掛落著雨水。
這樣的景色倒不給若汐簡陋的感覺了,反而有一種心曠神怡的自然感。透過木板窗,若汐的視線可觸及窗外一片綠色美景,只是木板窗很小,視線所及的景色也不多。
看了幾眼,感覺有些倦怠,若汐收回視線閉目休憩。
這時門口似乎有了響動,若汐也未睜眸,估摸是公孫千聖來添柴火了。想著便開口問道,“你何時替我解讀,能早便儘量早些吧。”
靜靜等待了半晌也未聽到有人回答,若汐不禁懷疑這老頭是不是走了。睜開水眸,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熟悉的小臉。
愣了一下,若汐才訝異的喚道,“半夢?”
半夢微笑著將手置於胸前給若汐請安,“屬下參見主子。”
若汐臉上訝異斂去,她差點忘記了半夢是赤月族的人了。如今這般呆著,倒是顯得生分了些。瞧著氣氛有些尷尬,半夢走向爐竈說道,“公孫老人讓我來照看一下爐竈,他上山採藥去了。”
若汐點了點頭,也不知曉說什麼。乾脆重新打量屋子,也不再開口了。
半夢在爐竈前鼓搗那些木柴,不一會兒,木桶裡的水又熱了起來,全身上下又傳來一陣陣細微的痛感。若汐輕輕蹙眉,她承痛能力不算很強。
看了看火勢,半夢便起身,走到若汐木桶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主子,屬下請罪。”
木桶裡的若汐沉聲嘆了口氣,緩緩道,“起來吧,你又何罪之有呢?”
半夢起身,站在一旁不知該從何說起。罪,她的確沒有,但是也確是對不起若汐的。不論是何原因,到底她是欺瞞了的。當她看到若汐不惜得罪王雲雅救下自己,當她看到若汐不顧自己身子迎向整壺熱茶時,她的內心都是震撼的。
她慶幸,這樣的女子就是她追隨一生的主子。
半夢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若汐亦然。看到半夢,若汐就必不可免的思及碧彤,“碧彤……如何了?”
“回主子的話,屬下走時碧彤已經被安葬了。”提及碧彤,半夢心下多少是有些愧
疚的。垂下頭,半夢又道,“那日屬下不能現身營救主子,還請主子恕罪。”
微微側目,若汐淡淡道,“你有你的使命,我並不怪你,但是碧彤終究死的太過冤枉。到她死的那一刻,她還是什麼都不知曉。”
半夢閉脣不語,這件事裡被牽扯到的無辜的人又何止一個碧彤呢。
氣氛有些沉重,半晌之後若汐又道,“你後來是如何逃出來的?”
“回主子的話,那日主子等人離開之後,屬下便準備帶著赤煉石悄然離開。卻不料被裴逸軒早一步識破,帶了人進行伏擊,幸好空青現身救了屬下,屬下才得以脫身。”
“空青?”若汐艱難的轉頭,望向半夢。
半夢垂首解釋,“是,空青是赤月族安排在第五睿身邊的人。”
聽到這些,若汐臉上已再無半分訝異或是疑惑,到現在對於偶爾冒出來的人她已完全接受。至於還有沒有再多的人她也沒有多半分的興趣去了解,如今的態度便是淡然待之。
半夢見若汐對自己始終是淡淡的,便知曉若汐定還是在介意,在一旁守著也沒有再隨意出聲。時不時的,半夢會去照看一下爐竈,給添上一些柴火。
“紫煜他們呢?沒有在這裡療傷嗎?”安靜了片刻,若汐終究還是出了聲,自己到底還是牽掛著的。
“主上回族裡療傷了,主子是因爲中毒,所以必須在公孫老人這裡療傷的。”半夢避重就輕的話語若汐自是聽的出來。約莫紫煜傷的不輕,半夢不敢說,若汐也不再逼問。
這麼一耗,數個時辰過去了。就在爐竈前的柴火快燒完之時,門口終於有了響動,公孫千聖揹著柴火和藥草回來了。
看到公孫千聖狼狽的模樣,若汐感覺又應證了自己之前的猜測,這公孫千聖好像徒有虛名,很窮!
公孫千聖將手裡半溼半乾的稻草與柴火扔到爐竈前,一刻沒有停歇,將背上的藥簍拿下,直接走向若汐。若汐就看到一個白頭髮白鬍子白眉毛老頭虛弱的拿著一個巨大的簍子朝著自己邁著沉重的步伐而來。
公孫千聖自然不知曉若汐在心裡遐想什麼,走到木桶前,吃力的將藥簍擡起。對準木桶,一骨碌將裡頭剛採的草藥全部倒進了木桶裡。
愣了半晌,若汐纔出聲道,“老頭,這些東西都是什麼東西啊,可有洗過,就這麼倒了進來?”
公孫千聖瞄了若汐一眼,開始睜眼說瞎話,“都洗過了。”
“洗過了?”若汐怒道,“藥簍上還全是泥土,你竟說洗過了,你是去哪裡洗的?”
“有些泥土也是藥引,需要的。”公孫千聖繼續無賴的瞎掰,也不敢去看若汐噴發著怒火的眸子,轉而去幫著半夢收拾柴火去幹草去了。
若汐一時無語,無耐身子又動彈不得,不然非爬起來怒打那老頭一頓。也不知曉這草藥上有沒有什麼蟲子螞蟻的,就這麼扔進來。剛想完,好似就感覺到渾身有些痛癢交加的感覺。
半夢在生火,公孫千聖就彎身在一旁看著。從雨後山間採回來的枯木
枯草在火中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在寂靜的茅草屋內顯的尤其響亮。
隨著溫度的不斷上升,木桶裡的若汐臉色逐漸變的蒼白。不知爲何,若汐總感覺身上好似有蟲蟻在啃咬,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方纔多想了,所以身上就傳來這種觸感。
今日,若汐仍舊滴水未進,乾涸開裂的脣上不斷傳來痛感,若汐都一一承受。與身子上蟲蟻啃咬相比,嘴脣上的痛感似乎已經不算什麼了。只是即便再疼,若汐終究還是沒有叫喚出聲。
稍晚些的時候,半夢便沒在來看著爐竈了,因爲公孫老頭親自在這裡守著了。坐在爐竈前,公孫老頭手裡在鼓搗著什麼,甚是認真。
若汐有氣無力的看著爐竈前的公孫老頭,深切的感受著全身不斷強烈的蟲蟻啃噬的感覺,愈來愈痛,愈來愈真實。想必這一切也都是拜那個老頭所賜。
幾日不曾進食,不曾沾水,若汐早已無一絲多餘的氣力。如今又受這蟲蟻啃噬之痛,若汐早已筋疲力盡。虛靠著木桶邊緣,整個身子雖是浸泡在熱水裡,卻仍舊渾身冰冷。
一旁的公孫老頭此刻除了手中的東西,其他的事物他都看不到了。又鼓搗了很長久,直到公孫老頭將手裡的東西全都收拾妥貼之後,他才“嗖”的起身。然後邁著輕鬆的步伐,無比歡快的跑向此刻已生不如死的若汐。
聽到響動聲,若汐才吃力的睜開眸子,望向公孫千聖。
公孫千聖將手裡的銀針與細繩打開,然後對著若汐肅然道,“從現在開始,我就施針爲你引毒。七離花的毒將全部引到你腹中胎兒身上,胎兒會繼續生長,直至吸收完你體內的所有毒素就會停止生長。爾後最多半年必須靠滑胎將胎兒取出,否則大人也要死。”
說著公孫老頭將手中的銀針拿起,開始爲若汐施針。
公孫千聖肅然的解釋讓若汐思考了良久,躺在熱氣氤氳的木桶裡,若汐全身緊繃,沒有一絲放鬆。感受著銀針刺入的灼熱感,若汐忽而淡淡一笑,問道,“我爲何會失憶?”
“服用了忘石散,部分記憶被封存,丫頭服了很久呢。”
若汐冷冷開口,“有四五年了吧。”
“丫頭如何知曉?”公孫老頭說著興奮的舉著一根還未刺入的銀針,滿臉欣喜的詢問若汐。
若汐不語,只是冷冷一笑,她爲何知曉,因爲四五年前,她才失憶的!
“可是沒想到這七離花是毒中之王,進入你體內,便以毒攻毒,化解了你體內的忘石散。”公孫老頭一邊扎針,一邊給若汐解釋。
若汐自嘲一笑,原是這樣才記起的麼。果真是天意弄人啊,若是若憶沒有給她下毒,那她就不會記起,若是她沒有記起,許是就一直被裴逸軒隱瞞著。她也就一輩子不會知曉自己有過如此沉痛的回憶,自己還有誓言未曾兌現。
那日她說她不會放過裴逸軒的吧!她還說過她司徒若汐重生之日,便是他啓雲滅國之時,這些她說到了就一定要到。
閉上眼眸,若汐不再去想,就讓她在好好休息幾日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