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汐未曾用膳,餘達自然是知曉了就去前殿稟報了。裴逸軒知曉後,沒有說什麼,依舊盯著桌上的奏摺,手中的狼毫卻是沒有再揮動一下。
安然度了半日,又過了幾個時辰,天色漸暗。餘達看著天色,猶疑了片刻還是上前詢問裴逸軒是否要傳膳。裴逸軒擡頭沉吟片刻,才起身,“傳膳吧,去內殿。”
“是,皇上。”餘達鬆了口氣,應了聲趕緊下去吩咐。現在每每到傳膳的時候他就異常緊張,就怕主子不肯用膳。
唉……餘達在心裡嘆氣,真是什麼心都得操啊!
推門而入,內室溫暖的很,已經點起了燭火。暗黃的燭火映襯著室內低靡的氣壓,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一旁隨侍的碧彤和秋煙看到裴逸軒進來,忙的行禮,“奴婢參見皇上,皇上萬福。”
“起來。”裴逸軒揮了揮手,徑自走到大牀邊,撩袍坐下,“可是餓了,朕與你一起用膳。”
“臣妾不餓。”若汐移開眼,沒有沉默,卻也沒有多語。
“不餓也要吃些,不然身子如何好起來。”裴逸軒自動掠過若汐的冷淡。
若汐見罷,也不理睬裴逸軒,只是把頭轉向另一側,不去看裴逸軒。裴逸軒也不在意,坐在牀畔等著餘達的膳食。
不一會兒的功夫,門外就傳來聲響,餘達安排著讓人將膳食全部放到桌子上。讓衆人出去後,關上門,剩下他與秋煙在裡頭伺候。
裴逸軒起身,走向木桌,看向桌上琳瑯滿目的美食,挑了幾道不肥膩又營養,味道還好的菜,指著讓秋煙佈菜。
餘達看到裴逸軒挑的差不多的時候,這才躬身上前,微微行禮,“啓稟皇上,方纔有人來稟報,御花園的紫梅開了。”
裴逸軒下意識的望向大牀上朝向裡側的身影,嘴角隱隱起一分笑意,吩咐道,“秋煙,伺候娘娘用膳。”
“是,皇上。”秋煙端著木盤子走向若汐。
裴逸軒一個轉身便出去了,餘達趕緊拿著一旁掛著的裘絨披風跟上去。沒過一會兒,餘達又推門回來了,手上還拿著那件裘絨的披風。將裘絨披風掛在原地,餘達遵從聖意,回來勸賢妃娘娘用膳。
果然,一回來便看到秋煙正端著盤子勸若汐用膳呢,“娘娘,您就隨意吃些吧,您不吃的話身子怎麼能好起來呢?”
若汐聽到這樣的話,連身都懶的翻,秋煙不放棄的繼續,“娘娘,您看這魚多香啊,肉質細膩不說,賣相還好,娘娘您試下麼,包管您……”
餘達戳了戳秋煙,打斷了秋煙沒有營養的話,秋煙這纔回頭,一臉不解的望向餘達,“餘公公有事麼,奴婢在伺候娘娘用膳呢。”
餘達白了秋煙一眼,小聲說道,“你這般娘娘能吃的下去嗎?”其實他更想說就你這般說辭,有胃口都被勸的沒胃口了。
“那當如何?”秋煙發揮自己不懂就問的精神。
餘達擺擺手,將秋煙的盤子接過來,親身上陣。秋煙扁扁嘴,有些不服的退到一邊。端著盤子,餘達躬身向前,“娘娘,飯菜熱著呢,這些都是皇上親自挑選的,娘娘多少吃點吧。”
若汐依舊沒有反應,一旁秋煙一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看著餘達,一邊在心裡盤算餘達也不過如此。
餘達顯然是看出了秋煙心裡的意思,也沒有絲毫與她計較的意思,他再接再厲,“娘娘此般又有何意義呢,不過是更加傷害自己身
子罷了。”
“意義?”若汐悶悶的聲音傳來,只見那朝向裡側的身影微微動了動,“那你覺著本宮用膳了又有多大意義呢?”
餘達被問的一時語塞,稍稍一考慮,餘達又道,“總是要爲將軍考慮的。”
“呵!”若汐輕笑,“餘公公當真是跟著皇上學的也多了呢。”
餘達自是聽出了若汐話中諷刺的意味,低垂著首不再說話。若汐轉過身子手下撐著起身,一旁秋煙趕緊上前,一隻手扶著若汐,另一隻手將軟墊放到若汐背後,讓若汐靠著。
“不過餘公公所言極是。”看了看餘達手裡的東西,若汐這纔開口,“秋煙,盛碗白粥給我。”
餘達與秋煙都微微一愣,秋煙率先回神,激動的應聲,轉身跑去拿白粥去了。剩下餘達端著一盤子裴逸軒挑選的食物站在一旁,不知該如何是好。
熱乎乎的白粥,秋煙盛了滿滿一碗,遞給若汐。看著若汐接過白粥,秋煙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完全不擔心餘達所擔心的。
舀了一勺入口,若汐輕嚼了幾下,將手裡的碗遞給秋煙,爾後看向餘達,“本宮這般,餘公公可以交代了嗎?”
餘達不敢回答,秋煙看著手中幾乎沒有動過的白粥,纔算是明白了若汐的用意,一下便蔫了。等了半晌,無耐,秋煙與餘達只能將手中的膳食原封不動的端回到木桌上,桌子上十幾道還冒著熱氣的菜,米飯、白粥、甜點都沒有動過。
若汐也無心浪費,“將東西拿出去大家吃吧。”
餘達與秋煙對視一眼,都不敢有動作。這裡到底是寒煙殿,秋煙再如何不知規矩,也知曉這裡不能亂來,餘達更是。
就在餘達想著如何迴應若汐的時候,大門被打開了,明黃的身影跨入,餘達和秋煙很有默契的同時鬆了口氣。
裴逸軒一進內室,隨著帶進了一身的寒氣。一進屋裴逸軒便看到餘達放在桌邊的醒目的木盤子,裡頭是自己親自挑選的菜式,根本未有動過的痕跡。又看了看一旁滿滿的白粥,不發一語走向裡面。
靠著牀畔的若汐聽到響聲,睜開水眸便看到裴逸軒一身明黃的衣服上沾染著還未融化的白雪,還有手裡那醒目的紫梅。
裴逸軒尋了個金絲繡底的玉白色花瓶,將紫梅插進去。將花瓶擺到大牀旁特意安置的木幾上,回頭看向若汐,“好看嗎?”
若汐看了眼瓶中的紫梅,沒有說話。
“前幾日其他梅花都開了,唯有這紫梅,似是等著這一場風雪似的,遲遲不肯綻放。”裴逸軒也不在意若汐的態度,在一邊看著紫梅自言自語。
若汐側目,望向那瓶中的綻放的桀驁紫梅,一時間萬千思緒涌上心頭。第一次見的時候,她爲那紫梅折服,他便差人每日送到昭華殿,直至那紫梅過了花期凋零。如今,只是過去了一年,再看時,竟是這般光景,這般心境。
“咚”“咚”“咚”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傳來,碧彤的聲音隨後響起,“啓稟皇上,娘娘的藥好了。”
“進來。”裴逸軒說著手裡還在擺弄著剛摘下來的紫梅。
“是。”碧彤應聲,推門而入,便看到一桌子未曾動過的菜餚。看了眼,碧彤趕忙往裡走。
“你們先出去吧。”裴逸軒揮了揮手,餘達和秋煙會意,碧彤將兩碗湯藥放下,三人立刻三步並作兩步行禮退下。
待他們出去,裴逸軒
纔將一旁冒著熱氣的湯藥端起。舀了一勺,試了試溫度,遞到若汐嘴邊,“先把藥吃了。”
若汐別過頭,落在紫梅上的視線一同收回。
裴逸軒很是耐心的舉著手中的勺子勸若汐吃藥,“若是沒有胃口,朕讓御膳房的人重新做些膳食來,但是藥不能不喝知道嗎?”
若汐卻一絲領情的意思都沒有,眸中清明一片,不帶任何情緒。聞著鼻端傳來的藥味,就這麼目視前方,鐵了心的不理會裴逸軒。
等了一會兒,裴逸軒這才悻悻的收回手,拿起盤子裡另外一碗同樣的湯藥,遞到嘴邊,一飲而盡,“朕那日說過,往後汐兒喝一碗藥,朕就喝一碗藥。”
空空如也的瓷碗放到一邊,裴逸軒還端著盛著若汐湯藥的瓷碗,看到若汐眸中泛起一絲漣漪,他知曉,若汐在動搖。舉起手中的瓷碗,飲了一口湯藥,裴逸軒驀地靠近若汐,在若汐還未緩神之際,一隻手捏住若汐的下巴,脣已然覆上那抹蒼白。
舌尖輕渡,一口湯藥全數落入若汐口中,“咕咚”一聲,自喉尖滑入。若汐這纔回神,手下一用力,猛的推開身前的裴逸軒,“做什麼?”
裴逸軒被推的措手不及,手中的湯藥晃盪幾下,幸好沒有濺出,他一臉無辜的望向若汐,“朕在喂藥。”
手背胡亂的抹了一下脣上的藥漬,口中一股藥味化開,若汐冷冷道,“裴逸軒,我不要喝藥。”
“不喝藥怎麼行,不喝藥身子怎麼能好起來,汐兒以前不曾這般餵過我嗎?”裴逸軒柔柔一笑,又低頭去飲藥,靠向若汐。
若汐只覺胸口一陣悶悶的疼,看著那張逐漸靠近的俊臉,柔荑緊握。一隻手抵上裴逸軒的胸膛,另一隻手猛的一揮,“砰”一聲,瓷碗應聲落地。
湯藥四濺,藥味在屋內蔓延開來。
望向在手中滑落的瓷碗,望向地面還泛著熱氣的湯藥,裴逸軒的臉色陡然轉冷。
良久,裴逸軒才緩緩擡起頭,俊臉已蒙上一層陰沉。突然,他對著門外吩咐,“餘達,將膳食全部拿出去。”
門外正側耳傾聽的餘達一愣,趕緊躬身進屋,指揮著幾人迅速的將桌子上的膳食全部撤走。爾後望了眼地上的碎瓷碗,不敢多話,領著衆人出去了。
“從現在開始,汐兒何時用膳,朕便何時用膳,汐兒不喝一口藥,朕便不飲一口水。”裴逸軒望向若汐,說的堅定,說的誠懇,狹長的鳳眸中隱隱有著一種讓人讀不懂的情意。
這樣的話語卻絲毫不得若汐半分的感動,她冷哼一聲,輕嗤,“皇上這是哪一齣呢?”
裴逸軒心下一沉,這樣的若汐他不喜歡,很不喜歡。若汐卻並不理會裴逸軒眸中的那抹憐惜,臉上反常的漾起一抹淺笑,“若是皇上萬金之軀有何損傷,臣妾如何擔當的起呢?”
“汐兒……”
“皇上不是隻要臣妾用膳嗎,臣妾不是已然喝了粥嗎?”
“汐兒,我不只是要你用膳,不只是要你喝藥,是要你好起來,知道嗎?知不知道你這般,我會心疼。”
裴逸軒傾身上前,一把將若汐攬入懷中,這女人無時不刻的牽動著他的心,“汐兒,是我錯了,我們不要再這樣了好嗎?”
任由裴逸軒這麼抱著,若汐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看了眼地上那碎碗瓷片,蒼白的脣輕啓,“皇上這是對臣妾道歉呢?還是對臣妾的孩兒道歉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