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言，單風在若汐身旁領路，行進速度不慢，若汐也沒有一絲抱怨，跟著單風的步子趕路。約莫走了近一個多時辰，終於看到了後援的軍隊。看著若汐上了特意準備的馬車，單風心下才稍稍鬆了口氣。輕輕一跳躍上馬車，單風親自駕車，朝著北雲軍營的方向而去。
幾乎一刻不曾停歇，就這麼奔騰行駛了約莫半日，單風終於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前方火光點點。看著近在咫尺的軍營，單風懸著的心算是徹底放下。馬車緩緩駛停，單風跳下馬車，掀開簾子，恭敬道，“啓稟娘娘，我們到了。”
裡頭若汐正閉目假寐，折騰了一整天，身子骨像是要散架了一般。聽到單風的聲音，若汐這才睜開雙眸，視線落在車簾外，不算太過濃重的夜色裡，頂頂白色的帳篷有些扎眼。深吸一口氣，若汐才彎起身子，起身跳下馬車。
微微晃悠，腳下因爲一直盤坐著有些發麻，身側單風伸手虛扶，卻又不敢紮紮實實的碰到若汐。稍稍站穩後，若汐這才擡眸。
還帶著點黃昏餘紅的夜色下，一道明黃的身影甚是惹眼。清風拂過，吹起他身後散落的墨發，肆意張揚，絲毫不知收斂。刀鑿般的五官在夜色的映襯下，多了幾分柔美，幽暗深邃的黑眸緊緊的盯著那抹嬌軀。俊臉上滿是病態的蒼白，脣間不見一絲血色。
此刻，一席明黃的單衣顯的那身子尤其的單薄。
兩人對視良久，若汐率先收回視線，邁步走向裴逸軒，盈盈福身，“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
裴逸軒眸中一抹悲慟一閃而逝，手伸向若汐，將若汐攙扶起身。
若汐緩緩起身，不著痕跡的收回手，刻意忽略心底那絲錐心的疼。她擡眸望向裴逸軒，莞爾道，“皇上何故受傷了還要出來，外頭風大，怕惹了風寒。”
那淡然疏離的口吻打了裴逸軒一個措手不及，他準備好了承受這個女人的怒氣、眼淚、嘶吼，卻沒有料到這個女人竟如此鎮定，這般口吻。
“皇上莫不是出來等候臣妾了？”若汐說著面上露出一絲訝異，隨後又道，“讓皇上如此擔憂，臣妾有罪。”
“汐兒……”如此含沙射影般的諷刺，深深刺痛著裴逸軒的每一個細胞，這些話語甚至比胸口、手臂上的傷更痛。
若汐默然，不願再沉浸在那分不清真假的柔情蜜意裡。
裴逸軒上前一步，看向若汐，有些擔憂的問道，“你可有受傷？”
若汐淡然擡頭，直視裴逸軒，眸中已不見笑意，“不是每個人都會傷害我的。”
裴逸軒心頭一澀，不願
再過多逼迫，拉起若汐垂在身側的手，“在外頭這麼長時間了，該是餓了。朕讓人準備了膳食，先用膳吧。”
若汐沒有甩開大手的包裹，只因那大手握的實在太緊，好似要將她的手捏碎揉進自己的骨髓中一樣緊緊的扣住。
一路被拉著走向北雲軍營主營帳，若汐的步伐忽然停住，“臣妾想先沐浴。”
裴逸軒也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握住若汐柔荑的手緊了緊，不發一語。兩道身影就這麼僵持著，誰都不肯退讓，營帳外已經準備上前伺候的餘達等人只敢在一旁垂首等著。
半晌，終於，裴逸軒緩緩的鬆開了手，“朕等你。”說完便頭也不回的掀簾進去了。
身後餘達朝著若福了福身也趕緊跟著進去，餘達走後，在一旁等候了良久的秋煙與碧彤這纔敢邁步上前。
秋煙淚眼汪汪的看向若汐，小嘴一扁，準備出聲。幸好一旁的碧彤阻止的及時，將秋煙一把拉到身旁，捂住了秋煙的嘴，然後纔對著若汐福身，“奴婢與秋煙去給娘娘準備熱水，娘娘稍待。”
若汐點了點頭，對著兩人露出一抹笑意，示意兩人放心，碧彤與秋煙才福身下去準備。
北雲的軍營設施不像北疆一般齊全，連這個主營帳也是臨時搭建的，所以若汐臨時要沐浴，裴逸軒便下令安置在了主營帳旁邊。待準備好熱水，準備好浴桶，若汐已然侯了近小半個時辰。
若汐沐浴的營帳外，單風領著一隊侍衛背對著圍在四周。裡頭碧彤與秋煙放好熱水後，便隔著簾子在一旁伺候。
“嘩啦啦”的水聲不斷響起，若汐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舒適。陣陣水流淌過脖頸，淌過鎖骨，淌過臂膀，洗滌的不僅是疲憊的身子，還有那滿是傷痕的心。泡在氤氳的熱水裡，若汐感覺全身暖暖的，好像胸口幾乎要窒息的氣就順了很多。
水面上漂浮著各色乾花瓣，溢出淡淡芳香。藕臂搭在浴桶邊緣，嬌軀往後仰靠，若汐緩緩閉上雙眸，不要面對該有多好？
秋煙與碧彤隔上一會兒便會掀簾進去試試水溫，一桶桶溫水間歇往外送，緊而隨之的便是一桶桶熱水往裡擡。
這般在熱氣氤氳的熱水裡足足泡了有近一個時辰，若汐纔在秋煙與碧彤的不斷勸說下爬出浴桶，穿上了早已準備好的啓雲國的衣服。
乳白色織錦長裙，上頭繡著少許金絲竹。按若汐的理解就是太過俗氣，太過顯眼，畢竟金黃還是不要隨意用的好。但是秋煙一句是皇上準備的便斷了若汐所有的話，挽上薄紗，若汐不再言語。
走進主營帳，若汐看到
餘達在裡面伺候著，濃濃的草藥味混雜著一絲血腥味。看了看裴逸軒手臂上不見一絲嶄新的布巾，想來已經在她沐浴時換過藥了。也好，眼不見爲淨，想著若汐收回在裴逸軒手臂上打量的視線，微微福身，“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
沒有一句問候，沒有一絲緊張，甚至連一句假意的客套都沒有。只有那淡然恭敬的請安，裴逸軒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她這次真的動怒了吧！
“起來吧。”裴逸軒臉色不變分毫，轉而朝向餘達，“傳膳。”
餘達垂首道，“是。”
餘達出去傳膳，營帳內便只剩下若汐和裴逸軒兩人，氣氛一下子變的有些尷尬。若汐不動聲色的打量四周，就是不再看裴逸軒一眼。
幸而沒過幾分鐘餘達就掀簾進來了，身後跟著碧彤、秋煙還有幾個宮女，幾人將膳食放下後，又福了福身出去了。餘達愣在原地，不知當走不當走。直到裴逸軒揮手，餘達才鬆了口氣，行了禮趕緊一溜煙出去了。
若汐秀眉微攏，餘達在還好些，至少裴逸軒會避忌一些不多說什麼，但是隻剩下他們兩人，裴逸軒定是有什麼便說什麼了。
果然，如若汐所料，餘達走之後，裴逸軒並沒有急著上前用膳，而是起身走向若汐，低沉的聲音隨後響起，“汐兒還在怪我嗎？”
若汐心中冷笑，聲音卻甚是溫和，“臣妾不敢。”
“汐兒。”裴逸軒一下握住若汐的小手，口語裡滿是歉然，“若是你生氣，你打我也好，罵我也罷，都好過這樣對我不理不睬。”
一席動情的話卻絲毫沒有感動若汐，沒有抽回裴逸軒緊握著的手，若汐只是緩緩擡頭，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皇上言重了，臣妾沒有生氣，爲了青衛軍，爲了啓雲蒼生，臣妾不敢有怨言。”
握著柔荑的大手不禁緊了緊，裴逸軒緩緩垂眸，“當日我該把你送回去的。”
裴逸軒的低語若汐聽的一清二楚，他要把她送回去，她當然沒有忘記，原是不想利用她嗎？原是在給機會自己選擇嗎？原是她自己選擇的嗎？
呵，心中無聲的冷笑，“既是臣妾自己所選，臣妾就更加不應該抱怨了。”緩緩抽出大手包裹的柔荑，若汐笑道，“皇上還不準備用膳嗎，飯菜都涼了。”
裴逸軒愣愣的看著反常的若汐，只覺得眼前的若汐太過陌生，他的汐兒何時這般懂得收斂情緒了。
不顧裴逸軒的打量與沉思，若汐已然走到桌子前，自顧自的盛飯、佈菜。有些改變她不想，卻也無耐。她的心亦是肉做的，叫她如何不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