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場深秋的冷雨過後,西元大地再次迎來了寒冷的冬日。初冬的晌午暖日高懸在天際,還是隱約能感受的到些溫暖的。不算太過寒冷的微風徐徐,這樣的天氣裡外頭的空氣倒甚是爽朗。
瀟瀟眉眼身心無一不牽掛著窗外,若汐暗暗搖頭。記起前幾日兩人閒聊之時,若汐說很是好奇依瀟瀟這性子能做到暗衛,瀟瀟聽了一本正經的說所以自己現在棄暗投明了,惹的若汐笑了好一陣子。這丫頭放在身邊,倒是不用擔心哪一日心情不好沒人解悶。
瀟瀟見若汐徑自在一旁時而思索時而微笑,靈巧的水眸轉了轉,走到若汐身邊,“皇后,外頭天氣這麼好,整日在殿內呆著該是對孩子也不好的吧。”
若汐省去了所有環節,直截了當的問道,“怎麼了,你想出去了?”
“是啊。”瀟瀟直起身子理直氣壯道,“成日裡在屋裡呆著對身子不好,太醫說的。”
“哦?”若汐聽罷佯裝訝異道,“不知是哪位太醫與你說的呢?”
瀟瀟吱唔著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腦瓜子飛度運轉之後才道,“皇上也是這麼說著,那晚皇上來看皇后,說待天氣好些就帶著皇后去御花園走走,不能把皇后悶壞了,否則讓我吃不了兜著走。”
瞧著瀟瀟將謊話說的有模有樣的,若汐就搖頭,不想與瀟瀟繼續耍嘴皮子,便應著起身了。瀟瀟一下歡呼雀躍起來,將若汐扶著起身,伺候若汐梳洗。
細心的給若汐穿上早就準備好的披風,瀟瀟才扶著若汐出去。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好些宮女與太監,甚至還有幾個帶刀的侍衛,這皇后的架勢擺的當真可以。若汐本是說不想這般招搖,但是瀟瀟卻反駁說皇后出去不多帶幾個人太寒酸,愣是不同意少帶幾個人,若汐見拗不過瀟瀟也就由著去了。
沒有坐輦轎,一行人緩緩踱步,沿著青石板路走著。看似倒是有些漫無目的,路上遇到好看的東西便歇下看上一陣子,就這麼走走停停朝著御花園走去。
初冬的御花園並沒有想象中的蕭條,在陣陣寒風中倒是另有一番風情。御花園裡,冬日的花種培育的並不少,放眼望去,還是如早春一般。各色花朵爭相開放,甚美。
若汐與瀟瀟一邊談論著哪些花兒還能再綻放幾日,哪些花兒過不了幾日就要凋謝了,就這麼說著一路往御花園深處走去。
看著滿園芬芳的花兒,若汐的心情也跟著好了些許,興致好時還彎腰湊去聞聞花香。
“這花遠處聞著挺香,湊近了聞香味反而淡了,倒是出奇。”若汐說著擡頭去看身邊的瀟瀟,卻見到瀟瀟難得的走神。狐疑的順著瀟瀟的視線望去,就看到不遠處的亭子里正坐著幾個身影,其中一個身影若汐尤爲熟悉,安分了幾日的玉妃。
當真是冤家路窄,她現在看到玉妃恨不得掉頭就走,想著身子欲要轉身之際,不遠處就傳來了聲音。
“皇后今日這麼好的興致出來賞花嗎?”
若汐一聽便是玉妃,雖然心下不想搭理,但是嘴上卻還是假意客氣,“閒著無事,便出來走走。”
玉妃方纔說著,就與身側另一個女子同時起身,向著若汐這邊走來。若汐見避無可避,也就乾脆大方的迎接了,腳下也朝著玉妃等人邁開步伐。
兩方人馬走近時,若汐這纔看清玉妃身旁之人,以錦國後宮另一位得寵的妃子,景妃。
景妃與玉妃一道,朝著若汐福身行禮,“臣妾參見皇后,皇后千歲。”
若汐應著讓兩人起身,隨著方纔的話題繼續道,“玉妃與景妃今日興致也不錯,已經來了一會兒了吧。”
“今日天色不錯,臣妾想著御花園裡好些日子不來了,便邀著玉妃一起來坐坐。”開口回答的是景妃,聲音溫潤,談吐得體,只能說景妃受寵並不是偶然。
見若汐但笑不語,景妃又道,“相請不如偶遇,皇后可有興趣與臣妾們一道品茗賞花呢?”
若汐本意是想拒絕的,但是看到一旁臉色不佳的玉妃,微微一笑道,“本宮走的也是有些乏了,正好尋個機會歇息歇息。”
“皇后請。”景妃似是沒看到玉妃擠眉弄眼的樣子,側過身子,伸手爲若汐引路。
瀟瀟在身側扶著,若汐腳下小心的邁著步子朝著亭子而去。身後玉妃雖心下不願,但是也不敢隨意發了脾氣就離開,亦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跟了上去。
幾人走到亭子裡,若汐落座之後景妃
與玉妃才一同坐到兩側。桌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糕點,看的人食慾大增。
景妃夾了一塊糕點遞給若汐柔聲道,“皇后試試這個糕點,平日裡臣妾愛吃的緊,不知曉皇后是否喜歡這個味道。”
眼前精緻的糕點擺著,若汐是很有食慾,但是瀟瀟卻偏生不讓若瑄一如願,在一旁提醒道,“太醫說皇后不大好吃甜的東西。”
“是啊,可惜了這麼好吃的東西本宮竟然碰不得。”若汐說著頗爲可惜的看了眼身前的糕點,那幾分可惜倒是真的。
景妃聽罷,附和著說道,“皇后懷著身孕自然是要小心些的,這些糕點還是不要吃了。”
若汐與景妃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兩人相談甚歡,完全沒有顧忌道另外一邊的臉色早已難看了數分的玉妃。
或是無心,或是刻意,總之若汐與景妃兩人一言一語交談著。從御花園裡的花種開始說起,然後到桌上的糕點,然後到以錦國鄉間一些風俗。
景妃說的認真,若汐也聽的認真,一時間庭院裡,就好像只有若汐與景妃一般。
就在若汐與景妃聊著天,玉妃受到冷落欲要爆發之時,不遠處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幾人同時轉頭看去,便看到一個小太監手裡端著一個盤子正向若汐這邊走來。
在距離庭院還是幾丈之路時,才停下了腳下的步伐,“奴才參見皇后娘娘、景妃娘娘、玉妃娘娘。怒纔是來尋皇后娘娘的。”
“平身。”若汐回答著,看向那個垂首立著的小太監遂問道,“來尋本宮何事?”
那小太監將手中的木盒子稍稍伸前了一些道,“回皇后娘娘的話,奴才是奉旨給皇后送賞賜來了。”
若汐還未來的及說話,身側一直沉默著的玉妃突然起身,對著若汐道,“臣妾給皇后去看看。”說著身旁的婢女扶著徑自走向那幾丈之外的小太監。
若汐嘴角含著笑意看著玉妃離開的背影,笑意逐漸轉冷。
玉妃走到小太監身側,看到木盤裡的東西臉色微微僵了僵,繼而伸手拿起其中一個放到眼前佯裝研究起來。
若汐與景妃隔著稍遠些,但是大概能看出來玉妃手上拿著的是一隻耳環。
若汐心下不禁懷疑,這慕容寒語賞賜對耳環也不至於追著她來御花園送吧?
不遠處的玉妃將那耳環拿在手裡,目不轉睛的盯著觀賞。素手擡起,將耳環舉高,玉妃將手中的耳環對準耀著的暖日,瞇起雙眸看的異常仔細。
突然,素手往旁側一移,誰也沒有看到玉妃臉上那抹稍縱即逝的冷笑。捏著耳環的手在衆目睽睽之下,忽而一鬆,隨後輕微的“噗通”聲響起,耳環就這麼被“一不小心”的掉在了清澈見底的假水池裡。
座位上的若汐臉上笑意斂去幾分,對於玉妃這般明顯的挑釁行爲很是不滿。起身由瀟瀟扶著,若汐不疾不徐的走向玉妃與那小太監。
看到若汐的身影就在身前,玉妃面上仍無一絲惶恐,垂首道,“臣妾給皇后請罪,臣妾一不小心將皇上賞賜的東西掉了進去。”
看了看那小太監木盤裡另外一隻安靜的躺著的白玉耳環,若汐臉色轉冷,沉聲道,“將皇后賜給本宮的東西掉進水池裡,不知玉妃要如何與本宮請罪呢?”
玉妃微微一愣,沒有料到若汐會這麼說,片刻愣神之後臉上立即又堆起笑意,“皇后若是不嫌棄,臣妾將自己的耳環陪給皇后,反正都是皇上御賜的。”
“皇上御賜的東西玉妃也敢隨意送人?”若汐說著聲音增高了幾度,“玉妃莫不是糊塗了,平日裡是否都這麼隨性慣了,愈發的不懂規矩了嗎?”
玉妃臉色隨之轉冷,雖然不服但是還是隻能垂首請罪,“是臣妾一時糊塗了,還請皇后恕罪。”
見玉妃認錯,若汐的怒氣似乎才消了一些,緩了緩若汐又道,“既是玉妃知曉錯了,本宮也該給玉妃一個機會。皇上御賜的東西畢竟不好說丟了便丟了的,你幫本宮把那耳環找回來,本宮就當方纔無事發生了。”
玉妃瞧了眼身前並不算深,且清可見底的水池,咬了咬牙,強壓下心中的怒火應道,“臣妾遵旨。”說著就指揮著身後的婢女與太監上前。
身後的幾人剛邁開步伐,就被若汐怒聲斥住,“玉妃方纔是沒有聽明白本宮所言之意嗎?”
緩緩轉頭,水眸對上一旁的有些錯愕的玉妃,一字一句道,“本宮說你去將耳環找回來,本宮
就當無事發生!”
玉妃聽罷,氣的胸口一起一伏,終於忍受不住怒道,“皇后莫要太過分了,方纔臣妾也只是不小心爲之,皇后憑什麼讓臣妾親自下水?”這大冷的天裡要她下水,豈不是故意刁難?
若汐嘴角輕扯,冷哼一聲道,“就憑本宮是皇后。”
若汐剛一說完,衆人還未反應之際,一個傾身向前,手伸向玉妃頭上的髮髻。輕輕一拉,髮髻上插著的白石玉鳳就這麼落入了若汐手中。
玉妃這才慢半拍的去摸髮髻上的頭飾,摸不到那冰涼的觸感,這才怒氣衝衝的擡頭望向早已退後幾步的若汐。當下也不管其他,邁步上前欲要奪回若汐手中的白石玉鳳。
就在玉妃的身影上前之際,瀟瀟一個旋身護在若汐身前,身後幾個帶刀侍衛也紛紛上前。玉妃一看那陣勢嚇的愣在原地不敢動彈,愣了半晌,玉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怒聲斥道,“大膽,都給本宮滾開!”
將身前的瀟瀟推開,若汐把玩著手中的白石玉鳳,冷冷道,“玉妃前陣子說這個白石玉鳳是皇上御賜給你的,整個西元大地就只有這麼一個,你還喜歡天天都帶著是嗎?”
玉妃的視線片刻不離若汐手中的白石玉鳳,眸中閃過一絲陰鶩。
若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手伸向池塘,白石玉鳳就這麼在手裡來回翻轉著,看的玉妃一陣心驚。望向玉妃,若汐好生詢問,“玉妃是要拿耳環來換呢,還是……”
看了眼池塘,若汐閉脣不再往下繼續,她什麼意思相信玉妃已經很清楚了。
玉妃胸口還在劇烈起伏著,看著若汐手裡的白石玉鳳,一咬銀牙,恨恨道,“臣妾遵旨。”
若汐才緩緩收回懸在半空的手,好生收著白石玉鳳。看著玉妃在身側衆人的幫助下遲疑著進了水池,若汐便移開了視線,好生打量手中的白石玉鳳。
這白玉遠看溫潤通透,近看雕工精美,果然屬上品。但是即便再如何的一件精美的飾品,也不足以讓一個盛氣凌人慣了的女子如此降服吧。或者那女子喜歡的更多的不是這白石玉鳳本身,而是送這白石玉鳳的人。
若汐打量著白石玉鳳的同時,玉妃正緊咬著牙在冰冷的水裡摸索。水雖然不深,但是到底也快到膝蓋了,對於玉妃這樣的千金之軀來說是難以忍受的。一陣寒風襲來,水中的玉妃禁不住一陣顫慄,但是沒有找到那耳環自己又不敢出去。
除了若汐與玉妃,另一側還站著一個一言不發,沉默到如今的景妃。冷眼看著在水中哆嗦不已的玉妃,景妃收拾了一下心緒,這才上前,溫和的聲音在若汐耳邊響起,“皇后娘娘大人有大量,這天氣太過寒涼,不如就讓玉妃先上來吧。”
若汐目不轉睛的盯著手裡的白石玉鳳,頭也不擡道,“景妃若是覺得冷了就先回去吧。”
“皇后,玉妃她定不是有心爲之,還請皇后恕罪。”
“若是景妃也想一道下去,本宮不介意成全。”說著若汐終是擡起頭正色望向景妃,便看到景妃一臉訝異。
景妃看到若汐投向自己的視線,趕緊垂首,不再出聲。
滿意的收回視線,手下摩挲著白石玉鳳,若汐望向水池裡的玉妃。心下並無過多想法,她只是想給一次教訓絕後患,她不想在這後宮裡成日的與她們再鬥來鬥去。這樣讓自己驕縱蠻橫的聲名遠播之後,應該鮮少再會有人來挑釁了。
自己不過是想過幾日安生的日子罷了,並不想其他。
後來玉妃足足在水裡摸了一個多時辰,纔好不容易摸到了那個被她故意扔掉的耳環。哆哆嗦嗦的將手中的耳環遞給若汐,再將若汐手中的白石玉鳳收回,玉妃已經冷的說不出什麼狠話了。只是不服的看著若汐,緩緩的跨出水池。
玉妃在內心誹腹什麼,若汐完全能猜測的到,但是她並不在乎。將手中的耳環放到還等在那裡的太監手中的木盒裡,若汐才說要回去。
身後景妃與玉妃齊齊行禮,看著嘴脣都有些發紫的玉妃,景妃上前想要詢問幾句,卻被玉妃一眼瞪住,“不用你假好心。”說完由身邊婢女扶著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景妃的視線追隨片刻後便收回,除了玉妃,腦海中滿是那個冷言冷語的女子。這個女子除了一出現便成爲以錦國的皇后,她便打聽不到更多了。如此行爲,如此囂張,還懷有龍種,這女子到底是誰……滿懷著疑慮,景妃也隨之離開這奼紫嫣紅的御花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