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華錦殿的若汐,與在寒煙殿幾乎無異,終日躺在牀上,除了沐浴,幾乎不沾地。回到華錦殿後,若汐還見到了小榮子,小榮子在她出來後也被釋放了,一直在華錦殿呆著,如他自己所言,身子骨糙好的也快。若汐聽罷也就放心了,碧彤說小榮子做事很是上心,若汐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裴逸軒忙著朝政的事,不會每日在華錦殿陪著若汐。只是無論多忙,裴逸軒總是要抽出時間,陪著若汐一道用午膳、晚膳,還要監督著若汐服藥,仿似只有這樣之後裴逸軒才能安下心。
幾日過去,若汐的臉色比起之前,明顯是好了許多,只是人依舊蔫蔫的沒什麼精神。這幾日天氣放晴,正值白雪融化之際,天色愈發寒冷,屋內擺放著兩個一米多高的熏籠,裡頭不分晝夜的燃著白炭。
屋子裡暖暖的,用過午膳,裴逸軒離開後,若汐便主動說要下牀走走,她們自然是同意的。許是身子還弱著,沒走幾步,若汐就累了,秋煙扶著若汐走到一邊的軟榻上坐休憩。
忽然門被推開,半夢側著身子進屋,趕緊將門關好,“奴婢給娘娘請安,啓稟娘娘,淑妃娘娘求見。”
若汐稍稍愣了愣纔開口,“快叫她進來。”
“是,娘娘。”半夢福了福身便出去了。
若汐深吸一口氣,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一旁的碧彤看了心下一陣痠疼,她知曉若汐是不想若憶傷心所以才那般的。
“姐姐……”門還未被推開,便聽到若憶的柔聲傳來,聲音中隱隱還帶著一絲擔憂。推開門,若憶與貼身丫環蘭兒跨入室內。
若汐三步並作兩步,走向軟榻,“姐姐……”
若汐挪了挪身子,讓出一個位置給若憶,“過來坐。”
若憶愁著臉坐到若汐身旁,剛坐下便抓起若汐的衣袖,“姐姐可是有哪裡受傷了嗎?有哪裡不適嗎?他們可有虧待你?”
若汐展顏,拉過若憶胡亂翻看的手,“沒有受傷,我好的很。倒是你,這麼大冷的天還過來作甚?”
忽然若憶嘴一癟,哭著喚道,“姐姐!”
“怎麼了,這是?”若汐無耐,看向那張精緻卻一臉哭相的小臉。
“是若憶無能,若憶什麼都做不了,若憶……”
“好了。”若汐打斷若憶的自責,“我都知曉,你爲我求情都被禁足了,如此姐姐還能不知足嗎?”
若憶扁了扁嘴,臉色並未轉好,“我要是能早一步截住雲修王就好了,雲修王許是能纏住皇上的。”
“念兒怎麼了?不在皇宮嗎?”若汐一陣訝異。
“那日我去尋雲修王時,他便走了,去智光寺了。”若憶解釋說。
若汐聽罷,兀自點頭,竟是這麼快就走了。她還答應過走的那日要去送他呢,這孩子想必很是失望吧。
看著若汐低頭不語的樣子,若憶趕緊尋了個別的話題,“我說姐姐的屋子裡怎的這般香,原是那紫梅在作祟呢!”說著便起身走向那好生插在瓷瓶中的紫梅。
若汐被牽回思緒,也將視線投向那紫梅,“屋子裡太暖,怕是它都不太適應了。”
“也是,可是這瓶裡的看起來生長的挺好。”若憶把玩著紫梅,無意說著。
“啓稟娘娘,每日皇上都會派人折新鮮的過來,今兒這些也才送來不過一個時辰。”碧彤在一旁出聲解釋。
若憶這才恍然,“原是這樣的,我就說瞧著新鮮。”
若汐端起一旁的花茶,啜了一口,問道,“若憶下午得空嗎?”
若憶聽到若汐發問,這才轉身,“姐姐有事嗎,我下午都得空。”
“也無大事。”若汐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繼續道,“就是尋思著讓你陪著一道去給太后和李太妃請個安,我出來也有些日子了。”
衆人愣住,若憶輕皺秀眉,
“姐姐還不知曉嗎?”說完便下意識的望向站在一邊的秋煙和碧彤。
“不知曉什麼?”若汐見罷,也望向一邊的秋煙與碧彤。
碧彤好似沒有聽到若汐所問似的,應著頭皮說道,“啓稟娘娘,今日外頭雖然天氣晴好。但是風大,娘娘改日去請安可好?”
若汐皺眉,又望向若憶,若憶垂首,知曉自己說錯話了,趕緊隨著附和,“碧彤說的是,今日外頭是真的冷,姐姐的身子還未大好,還是改日再去吧。”
碧彤跟著說道,“是啊娘娘,若是此般去,再著了涼那便不好了。”
不理會碧彤與若憶太過明顯的一唱一和,若汐沉聲道,“秋煙,你說。”
秋煙看了看碧彤,又看了看直勾勾盯著她的若汐,咬著嘴脣,“噗通”一聲跪下,碧彤和一邊的蘭兒也一同跪下。
“砰”一聲響,若汐手下猛的拍向木製扶手,“你們到底還有何事需要瞞著我?”
若憶看了眼地上跪著的碧彤與秋煙,知曉她們是不敢講,又看了眼軟榻上的若汐,更是知曉以若汐的脾性,今日不知曉是不會罷休的。索性,她就不再隱瞞了,“姐姐,李太妃gu了,病逝。”
若憶話音方落,若汐猛然擡頭,望向沉靜敘述的若憶,緩緩搖頭,不敢置信,“不該啊,李太妃向來身子健朗,未聽說有何疾病啊。”
若憶抿脣不語,在皇宮裡,病逝不一定是生病。
若汐感慨著,腦中忽然閃過一個俊挺的溫潤身影,“那雲霄王呢,他可知曉,可是有人通知他了?”
沉沉嘆了口氣,若憶一咬銀牙,低聲道,“雲霄王發動叛亂,在啓雲城郊伏誅了。”
叛亂?伏誅?病逝?連串一起,若汐搖著頭,一個字都不敢相信,“怎麼可能,雲霄王怎麼會無端叛亂,何時的事?”
若憶答道,“幾日之前,姐姐還在牢中的時候。”
若汐沉默了,身子好似泄了氣一般,扶著扶手,緩緩靠向軟榻。有些事來的太快,預料不及,有些事,太過嚴重,承受不起。預料不及也罷,承受不起也好,該來的始終都是要來的。
看到若汐這般,若憶有些擔憂的上前喚道,“姐姐!”
若汐淡淡道,“無妨。”
“咚咚”敲門聲響起,門外響起半夢的聲音,“啓稟娘娘,舞美人求見。”
“本宮身子不適,推了吧。”若汐回道,並未看見若憶與跪在地上的碧彤和秋煙的神情。
“是,娘娘。”半夢應了聲便離去了,腳步聲漸漸走遠。
若憶上前,將絨毯蓋到若汐身上,輕聲叮囑,“姐姐好生休息,妹妹先告退了,有些事姐姐即便再想也已經發生了,所以姐姐莫要多想了好嗎。”
若汐知曉若憶話中之意,微微點了點頭,示意若憶放心。若憶與跪在地上的蘭兒一起,福了福身,這纔不甚放心的離去。
走出華錦殿,晴好的天氣依舊,天氣也依舊寒冷,一頭鑽進轎子,蘭兒才吩咐著起轎,小跑著隨侍在側。
誰也不曾看到身後一雙眼眸正一瞬不瞬的盯著那個緩緩移動的轎子,眼眸微瞇,側著擡頭望向高懸著的匾額,“華錦殿,司徒若汐。”
烈焰紅脣,輕吐出幾個字,帶著嫉妒,帶著憤恨。妖嬈的身影轉身,掀起一陣冷風,她江彩兒與她司徒若汐的樑子在很早就結下了。
華錦殿內室,若憶已經走了有一盞茶的時辰了,碧彤與秋煙還跪著。若汐不讓起身,她們一語不發,就這麼甘願的跪著。
“是皇上讓你們瞞著本宮的?”若汐冷靜的出聲,聲音中沒有一絲怒意。
碧彤與秋煙不作答,算是默認。其實若汐問的也並無意義,這偌大的皇宮中,還有誰能有這樣的權利呢?
深深嘆了口氣,若汐才道,“都下去吧。”
低垂著頭的碧彤與秋煙對視了一眼,這才無耐的起來,福身退下。
後來若汐在屋子裡休息,再也沒喚過她們。碧彤等人在門口踱步,甚是擔心,但是也不敢隨意進去打擾,只得等著,就這般忐忑的等到了裴逸軒來用膳的時間。
裴逸軒到內殿時,碧彤等人已經垂首站在兩側福身行禮,裴逸軒揮了揮手徑自走進內室,身後餘達等人這才全數跟了進去。
天色已暗,屋子裡沒有點上燭火。碧彤與秋煙趕緊上前,將周遭的燭火點燃,屋子裡這才亮堂起來。衆人只見軟榻上,若汐呆呆的倚在軟榻的軟枕上,瞇著雙眸,似乎一時適應不了亮堂的光線。
裴逸軒看了眼,回身對餘達道,“傳膳吧。”
“是。”餘達趕緊垂首,親自去傳膳了。
碧彤與秋煙點了燭火又忙著照看熏籠裡的炭火去了,裴逸軒與若汐一站一坐,請安之後,誰也沒有說話。屋子裡除了被撥動的炭火發出的“噼啪”聲,一時也就沒有了其他聲響。
直到餘達小跑著進屋,身後衆人端上膳食後,屋子裡的尷尬才化解不少。裴逸軒彎身,一把抱起軟榻上的若汐,朝著木桌走去。若汐愣了一下,但是沒有出聲,雙手自然的繞上裴逸軒的脖頸。
桌子上,大大小小擺上了十幾道菜,還有各式的甜品,裴逸軒將若汐放到軟墊上,這纔在一旁坐下。
若汐看著面前精緻的菜餚和點心,並沒有什麼胃口,“這麼多吃不了怕浪費。”
“那汐兒多吃些就是了。”裴逸軒不以爲意,給若汐夾菜。夾了滿滿一碗,裴逸軒才滿意的停手,將瓷碗遞給若汐。
若汐看著裴逸軒遞向自己的瓷碗,也不開口,也不伸手,就這麼看著。屋子裡剛剛緩和了一些的氣氛頓時又急劇下降,裴逸軒就這麼舉著手也不收回。凝眸半晌,若汐才緩緩擡手,接過裴逸軒手中的瓷碗。
屋子裡伺候的衆人這才鬆了口氣,如今這個時候,稍稍有些風吹草動的他們就繃緊了神經,生怕再出些什麼岔子。
兩人沉默的用膳,時不時的裴逸軒夾些菜給若汐,若汐一一接下,但是很久滿滿一碗飯菜也不見少下去。
“不合胃口?”望向若汐碗裡幾乎未曾動過的膳食,裴逸軒問。
“還好。”若汐說著,夾起幾粒米飯塞進嘴裡。
裴逸軒看罷,也不再多言。整整半個時辰的用膳時間,兩人都不再說一句話。若汐已經知曉了裴逸宸與李太妃一事,裴逸軒自然已經知曉了。對於裴逸宸與李太妃之事。若汐隻字不提,兩人皆是心中有數。
只是,愈是這般,就愈是令人不安。
放下筷子,裴逸軒望向若汐,“朕還有些摺子要看,晚上早些休息。”
若汐也放下手中的碗筷,點頭應允,“好。”
“晚些記得把藥喝了。”說著,裴逸軒又看向一旁的碧彤,“讓人也送一碗來寒煙殿。”吩咐完也不等碧彤回答,徑自起身離去。
留下身後衆人福身行禮,若汐依舊沒有起身,只是盯著那個離去的紫金色背影,眸中閃過一絲淡淡的悲慼。
她在心裡呢喃,裴逸軒,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裴逸軒剛走,若汐就吩咐著將膳食撤下了,碗裡的飯菜還是幾乎沒有動過。碧彤與秋煙也難得的沒有上前相勸,叫來幾個宮女,理了理東西便下去了。
沒過多久,半夢就送湯藥來了,按例是有兩碗,其中一碗是給裴逸軒的。碧彤將一碗湯藥遞給若汐,自己親自拿著另一碗湯藥出去了,應該是送去寒煙殿了。
裴逸軒信守承諾,每日若汐的藥都會煎兩份,一份給若汐,另一份留給裴逸軒。話說無論是否是補身,是藥三分毒,餘達曾勸說過幾次,但是裴逸軒絲毫沒有聽進去的意思。後來餘達也就不再說了,到底若汐是沒有開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