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木門應聲從裡頭被拉開,門外嘈雜的吵嚷聲一下子便消逝。門外所有的人都望向門口站著的大紅色身影,門口的若汐亦是打量著對面那個身段較好的女子。
紫色芙蓉曳地長裙,三千青絲盤成髻,頭上各色珠釵寶石叮噹晃悠。面上濃妝豔抹,櫻桃小嘴此刻正微微翹起,眸中含著一抹太過明顯的不屑與嘲諷。
放開擋在瀟瀟身上的玉手,女子不在意的上下掃視若汐一番才緩緩福身,“臣妾給皇后請安,皇后千歲。”
這個女子便是瀟瀟口中的玉妃,瀟瀟給若汐介紹過。說玉妃並不算最得寵的,卻因爲爹爹是兩朝元老的大將軍而不可一世。又因著玉妃的兩個哥哥都是商人,每年幾乎承擔著以錦國一半的賦稅而愈發的驕縱蠻橫。對此慕容寒語基本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所以在宮裡這個玉妃幾乎可以說是橫著走的。
若汐腦中思索著所有關於這個玉妃的資料,不動聲色的讓玉妃這麼福著身。直到玉妃眸中射出一道狠戾,瀟瀟在一旁不斷的使眼色,若汐才道,“玉妃請起。”
“謝皇后。”玉妃起身,臉色顯然比之前難看了許多。
玉妃的態度,若汐並不在意,這樣的女人她還見的少嗎?見玉妃一直這麼挑釁的看著自己,若汐緩了緩才無奈的遵守流程開口道,“不知這麼晚了玉妃來尋本宮有何事呢?”
“皇后冊封也好幾日了,臣妾想著一直未曾見到,今日便過來給皇后請個安。”玉妃說著眼神不經意瞥到若汐寬鬆衣裙下的下腹,冷冷一笑道,“皇后當真是關心皇家子嗣的事情,還未冊封沒有任何名分這孩子就懷上了呢。”
聽著玉妃明顯的嘲諷,若汐只是淡淡一笑,“爲皇家延續香火,本宮身爲皇后自然是義不容辭。在這深宮裡這麼多位妹妹的看著,懷著這個小傢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聽著若汐別有深意的一席話,玉妃面色又沉去幾分,“皇后這話什麼意思,是說臣妾要謀害皇家子嗣嗎,皇后這話也敢亂講嗎?”
若汐臉上滿是詫異,望向玉妃,眉眼染上無辜,“本宮未曾有這個意思,本宮不過是說懷著身孕異常辛苦罷了。這個孩子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這麼多妹妹都殷殷期盼著,所以本宮壓力才格外的大。”
扯了扯嘴角,玉妃算是做出迴應,不過顯然若汐這樣的說辭玉妃沒有接受。但是若汐這般說了,玉妃也不好再責怪什麼,到底現在別人纔是皇后。
變了變臉色,玉妃重新展開笑顏,對著若汐道,“皇后也別站著了,既是如此辛苦便坐下與臣妾說吧。”
說著也不等若汐作答,便徑自邁開步子朝著木椅走去,好似自己纔是這間屋子的主人。蓮步輕移,沒有等若汐的吩咐,徑自坐到椅子上。頭上的珠釵不斷的叮噹作響,不免引起若汐的注視。
玉妃回頭看到若汐正盯著自己的頭飾瞧,炫耀般的說道,“臣妾這些都是皇上賞賜的,很多都是各地珍品。尤其是著白石玉鳳,這西元大地恐也只有這麼一個,臣妾日日都帶著呢!”
淺淺一笑,若汐看向玉妃插在髮髻上所謂的白石玉鳳。雕刻精美,白玉通透,果然是上品,不由讚歎道,“卻是好看的。”
玉妃聽罷,得意的揚了揚嘴角,這白石玉鳳從來都是她的寶貝,宮裡的女人至今爲止還沒有人不豔羨的。
玉妃還在得意之際,若汐忽而蹙眉又道,“不過玉妃不覺得這樣不加篩選的一骨碌全往髮髻上插不好看嗎,玉妃的髮髻又不是首飾盒,這般全插在頭髮上當真沒有一點美感。而且那琉璃笄與這身衣衫一點都不稱呢,這般戴著多少有點不倫不類的意思。”
玉妃原本得意的笑意就這麼凍結在嘴角,許久沒有緩過神來。方纔她引以爲傲的珠釵寶石是被一頓亂批了嗎,方纔自己的穿著打扮是被狠狠詆譭了嗎?
待徹底明白若汐話中之意後,玉妃怒了。一股怒氣自美眸中噴薄而出,嬌柔的身子“騰”一下從木椅上起來,“你莫要愈加過分了,本宮給你三分顏色你便無法無天了是嗎?你知道自己在與誰說話嗎?”
殿內所有的奴才都惶恐的下跪,玉妃的怒氣不小,他們不想被波及。但是若汐身側的瀟瀟卻並不怕,這個女人她平時不過是不想惹罷了,並不代表她是怕。
面對玉妃如此大膽的叫囂,若汐臉色不由沉去幾分,“玉妃莫不是糊塗了,在本宮面前如此不分尊卑。你說本宮不知曉在與誰說話,那你可知曉自己的身份?”
冷哼一聲,玉妃面上毫無懼色,宮裡誰不知曉她是什麼身份。後宮中,除
了景妃身受皇寵,自己面上動不得,還有誰敢這般與她作對的。狠戾的眼神掃向若汐的小腹,眸中閃過一絲陰鶩,不就是個孩子麼,誰能保證他能活著生下來呢?
若汐秀眉微蹙,對玉妃這樣的視線本能的感到厭惡,稍稍移動些身子。玉手撫上小腹,這個孩子其他人動不得。
看著若汐宣告主權似的動作,玉妃眸中陰鶩更甚,看來是要從這個孩子身上下手的。
避開玉妃的視線,若汐稍顯清冷的聲音響起,“玉妃是準備在本宮這裡呆上一晚嗎,恐怕這凰殿也不是玉妃有資格呆的,若是玉妃無事便回吧。”
玉妃原本有些斂起的情緒被若汐口中的凰殿再一次激起,猛的擡頭,玉妃怒罵道,“你以爲你有資格住這凰殿嗎,不就是懷著個小的嗎,若是沒有他你以爲你有資格做皇后嗎?”
若汐輕哼一聲,不屑道,“就是憑他,你沒有的東西。”
“你……你”玉妃一時語塞,自入宮一來還從未被這麼氣過,遇上不怕死的若汐自己一下子竟沒了轍。青蔥般的玉手指向若汐,氣的微微有些顫抖。
若汐看了眼,無意再與她爭吵,對著身旁的瀟瀟吩咐道,“送玉妃娘娘出去,本宮累了。”
“是,皇后。”瀟瀟口中應著亦步亦趨朝著玉妃走去,不管玉妃射出多麼駭人的視線,瀟瀟完全視而不見,這點怒氣對她來說根本不足爲懼。
就在瀟瀟伸手即將要觸碰到玉妃之時,玉妃猛的收回手,後退幾步,繼而大聲怒吼道,“你敢!你可知我爹爹是誰?我哥哥是誰?”
瀟瀟被這麼一吼,倒也真是住了手思考起來。雖然她自己是不怕,但是玉妃吼的也不無道理,畢竟玉妃背後的勢力不容小覷。
回身徵求若汐的意見,只見身後若汐冷冷一勾嘴角,眸中劃過一絲譏笑,冷聲道,“你爹爹是兩朝元老,領著俸祿卻早已打不動仗的所謂的老將軍,你兩個哥哥是隻會著靠你爹爹在朝中的關係欺壓其他商人,毫無頭腦的奸商。”
“你……你放肆……”玉妃被若汐氣的直哆嗦,婀娜的身姿都有些微微搖晃,似是不敢相信若汐竟敢脫口而出這般言論。
若汐嘴角的笑意不曾散去,若是換做以前的自己,說出如今這番話定還是需要考慮一番。可是如今的自己,還有什麼是不敢說不敢做的呢?
緩緩邁步走向玉妃,稍顯笨重的身子傾身向前,附到玉妃耳邊道,“是誰在放肆你自己心裡清楚,本宮如今沒有心思與你過多計較,識相的就趕緊回去。還有千萬不要打本宮肚子裡孩子的主意,否則本宮讓你全家不得好死!”
緩緩退開身子,滿意的看著臉色泛白的玉妃,若汐頭也不回道,“瀟瀟,送玉妃出去。”
“是。”瀟瀟應聲上前,看著呆愣在一邊的玉妃,暗自好笑。若汐與玉妃說的那番話別人聽不到自己可是一字不落,不得不說若汐較自己第一次見時改變了太多,但是這樣的若汐她也喜歡。
玉妃魂不守舍的由身旁的婢女攙扶著離開,思緒還沉浸在若汐方纔最後一句話裡,這個女人好可怕。出了鳳殿,上了自己的輦轎許久,玉妃都沒有回過神來。
玉妃大鬧凰殿,落敗而逃。若汐以爲這麼發一次狠,那些女人就不敢再來打擾她,卻不知這後宮裡有的是不怕死的女人。
玉妃去凰殿之事沒多久夜修就全權稟告了慕容寒語,包括若汐附在玉妃耳邊說的那一席話。慕容寒語聽到後,手下微微停頓片刻,點了點頭繼續批閱手中的奏摺。
若汐來了以錦國後才發現,好像慕容寒語特別的忙,從昨日到今早都沒有見到他人。未時不到,瀟瀟便進內殿喊若汐起身,說到了時辰起身去大禾殿用膳了。
若汐本來還想著推卻逃避,但是看到瀟瀟那殷殷期盼的眼神,實在不忍心拒絕,於是只能乖乖的起身穿衣打扮。
身著淺紫色錦袍,肩披淡粉色薄紗,內襯紫色薄衣。頭戴一枚金杈,數十根金色細絲延金杈垂下。俏臉上略施粉黛,頭上簡單的綰了個髮髻,用深綠淺綠的寶石輕巧的加以點綴,整個人顯得高貴淡雅。惹的一旁的瀟瀟都不禁垂涎三尺。
當若汐一襲紫衣進入大禾殿時,殿內所有妃嬪都起身行禮,“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若汐淡然疏離的聲音響起,“平身。”
舉止大方,姿態優雅,慕容寒語面帶柔笑,親自從主位上起身相迎。扶著若汐一同坐到主位上,兩側的妃嬪才紛紛落座。
“今日就是讓皇后與大家見個面,大家也都無需太過拘
束了。”慕容寒語面向下方,臉上的笑意已經斂去,換上一副若汐不曾見過的溫和疏離。
“謝皇上,謝皇后娘娘。”衆妃嬪行禮謝恩。
沒有想象中那般繁複的禮節,慕容寒語說了幾句之後,就吩咐起膳了。隨後在太監的尖細嗓音中起膳,殿外不斷有宮女往殿內送膳食。
這裡用膳與啓雲稍稍有些差別,除了膳食,禮節上也有所不同。這裡用膳時基本是麪食爲主,也沒有婢女上前佈菜的習慣,大多都是各自弄著自己面前的膳食,吃著自己碗裡的東西。
以前若汐倒是不覺的有人佈菜有什麼好的,如今看著眼前一盤盤扯不斷理還亂的麪條,有些犯愁了。
看著一旁不動筷子的若汐,慕容寒語不禁湊上前去關切道,“是不喜歡吃嗎,要不要朕叫人做些別的來?”
“不是不愛吃,但是弄起來麻煩。”若汐坦言,也不怕慕容寒語笑話。
慕容寒語一怔之後果然笑了,一邊笑一邊拿過若汐身前的瓷碗,然後親自給若汐弄膳食。若汐就看著慕容寒語熟練的把麪條從這個碟子里弄到那個碟子裡,又從那個碟子裡撈到另外一個碗裡。
如此幾道繁複的工作之後,終於將瓷碗推到了若汐面前,“嚐嚐味道如何,這可是隻有在以錦國的皇宮才能吃到的。”
繁複的工序讓若汐咋舌,看著眼前可謂是色香味俱全的幾根麪條,若汐不知爲何一下便有了食慾。挑起一根,放到口中咀嚼,果然味道甚好。
“不錯呢。”若汐吃著,看向慕容寒語由衷的誇讚。
慕容寒語綻放笑顏,低聲道,“是不是因爲是我親手做的所以特別好吃?”
若汐受不了,白了慕容寒語一眼才道,“這是御廚的功勞,皇上怎麼能如此邀功呢?”
“哈哈……皇后說的是,那皇后多吃些吧。”
聽著主位上兩人的耳邊私語,下方的衆人早已是食不知味。尤其是昨日才受過不少驚嚇的玉妃,時不時的便往主位上投去視線,那不善的視線均是射向若汐那隆起的小腹。
似是感應到了什麼,吃著麪條,若汐猛然轉頭,正好迎上一道陰沉的眸光。視線一頓,玉妃臉色一下變的煞白,趕緊垂首,專心用膳。
若汐嘴角漾起一抹笑意,就知曉這個女人不會甘心。坐在主位上,若汐能感覺到下方射來的數道視線,其中除了左側玉妃的視線外,就屬右側的視線感最爲強烈。若汐並沒有擡頭去看,她在心裡估摸著除了玉妃,敢如此大膽的人也只有景妃了吧。
這麼想來,這個景妃倒是比玉妃聰明的多了,難怪能寵冠後宮了。不過這些也不是自己要去思考的,在這裡自己也沒有準備呆多久,等一切結束了,自己便可以離開了。
若汐原本以爲啓雲國的制度已不算是嚴苛了,卻不料以錦國更爲鬆散,也不知這是不是隻是家宴的緣故,總之這一餐飯沒有讓若汐感覺太累。
用完膳之後,自然而然的慕容寒語就送若汐回凰殿了。
御輦內,慕容寒語與若汐並肩坐著,慕容寒語嘴角的笑意還未褪去。若汐看了眼,收回視線,隨後道,“這麼多女人陪你用膳就這麼開心?”
慕容寒語聽罷,朗笑出聲,笑了好長會兒才道,“我平日也與她們一道用膳,但是卻並不開心,今日也不知爲何會如此。”慕容寒語說著黑瞳一瞬不瞬的盯著若汐,隱藏的意思不言而喻。
對於慕容寒語此般拐彎抹角的言語,若汐顯的有些意興闌珊,往後躺了躺若汐淡淡道,“你以錦國後宮也不見得多安穩啊,你最好管好那些女人不要讓她們來惹我,否則我就不會客氣了。”
慕容寒語絲毫不介意,隨著道,“有幾個的確是囂張了些的,你身爲皇后就替我好好管管。”
緩緩闔上雙眸,若汐輕聲道,“在她們面前我是以錦國的皇后,但是你我都知道我並不是,所以我也沒有資格去管她們。”
“若汐……”
“有些事既然已經答應我,便不要再反悔了,做一個好皇帝,以後你的責任就更大了。”輕聲呢喃著打斷慕容寒語,若汐語氣堅定,不再給慕容寒語任何的希望。
沉默的垂首,心下除了無耐更多的是一種麻木的疼痛。從第一次兩人失之交臂開始,就註定此生再不可能有瓜葛了,但是他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如飛蛾般撲向那烈火,最終換來的便是如廝情境。
車內,氣氛一下子低靡了許多,除了兩人輕微的呼吸聲,便只聽到馬車外車輪“軲轆軲轆”的滾動聲。一聲一聲,朝著凰殿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