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煜離開後,又彈奏了幾首曲子,若汐的心情才漸漸平復。
到了亥時三刻,裴逸軒駕臨華錦殿了。秋煙扶著若汐到外殿迎駕,裴逸軒穿著一身紫金色的常服,但還是顯得富貴逼人。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萬福?!?
裴逸軒上前扶起若汐,“快起身?!?
“謝皇上?!比粝鹕碇x恩。
身後的奴才們這纔敢隨著起身,跟著一道進了殿內。裴逸軒拉著若汐坐到椅子上,埋怨到,“方纔被凡兒纏著一直未能脫身,念兒也去了,兩兄弟也不知是不是說好了,一個接著一個的來。”
“難怪今日沒來煩臣妾,原是去煩皇上了?!比粝f著替裴逸軒倒了碗西瓜汁,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冰了。
“朕還想喝碗粥呢,汐兒這麼快就給水朕喝了?”裴逸軒示意身邊的餘達上前,餘達會意,動手爲裴逸軒盛粥。
“皇上沒有用過膳嗎?臣妾不是……”若汐說著望向餘達,她特意吩咐要吃些東西的,
裴逸軒笑著說到,“朕見了其他的膳食沒有胃口,餘達已經提醒朕了?!?
餘達將手中的粥遞給裴逸軒,趕忙站到一邊。
若汐在一邊唸叨,“皇上,龍體爲重啊!”
裴逸軒儘管喝粥,若汐忍不住再次嘮叨,“皇上不僅爲自己著想,還要爲天下子民著想?。 ?
旁邊餘達和一堆奴才看著,這皇上與賢妃倒似了民間的小夫妻了。
若汐見裴逸軒充耳不聞,專心用膳的樣子,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搖著頭,替裴逸軒倒了杯果汁,水流聲引起了裴逸軒的注意,看著流淌著的西瓜汁,裴逸軒眉頭不禁又皺起。
若汐看向手中的杯子,想到了碧彤提過的水災,饒是裴逸軒能力再強,終究是鬥不過自然的。不說古代,即便是科技這麼發達的現代,碰上洪水災害,也不能完全避免。
不能完全避免,但是總也可以有所預防的,怎麼說也能減少一定的損失。預防洪水的話,一般的措施,無非就是築壩了。三峽就是用來防洪發電的,古代的話發電談不上,防洪應該是可行的。
“汐兒……汐兒”
裴逸軒修長的指節在若汐眼前晃悠,若汐這纔回神,望向裴逸軒,裴逸軒執起玉杯,啜了口西瓜汁,“汐兒想什麼這般入神?”
“沒……沒什麼”若汐擺擺手,說到。
狹長的鳳眸內含精光,就這麼盯著若汐,若汐避開裴逸軒的眼神,望向其他地方,但是顯然是她低估了裴逸軒。這廝非常有耐心的等著若汐眼神避無可避,只能望向他,然後端著玉杯,好生看著若汐,若汐這才無耐的開口,“皇上最近爲何胃口不好?”
裴逸軒簡短到,“許是天熱?!?
天熱纔有鬼!若汐暗自誹腹道。
喘了很長一口氣,裴逸軒才繼續道,“還有國事憂心!”
這纔是主要原因!若汐暗想,然後擺擺手,示意碧彤把桌子收拾了。碧彤垂首上前,很快收拾乾淨桌子。
“天熱,臣妾倒是可以做些消暑的膳食,國事臣妾就無法爲皇上分憂了?!比粝f著又往裴逸軒杯子裡倒上些西瓜汁。
裴逸軒放下手中的玉杯,大手一揮,所有奴才,全數躬身退下。
直到屋內只剩下若汐與裴逸軒兩人,裴逸軒臉上的笑意這才消失。裴逸軒眉頭緊蹙,道出實情,“最近各地洪災氾濫,損失慘重,朕寢食難安?!?
若汐看著,卻也不
能出聲。且不說,她身爲後宮的女子,干政視爲大不敬,即便赦她無罪,她又能說出些什麼,築壩嗎?緊緊是個詞語罷了,何爲築壩,如何築壩,她根本就不懂。
若汐沒有聲響,裴逸軒又道,“好幾個地區還出現了瘟疫,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瘟疫!若汐聽的有些心驚,情況遠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嚴重。在古代,瘟疫被視爲不治之癥,而且還會傳染,是極爲恐怖的,難怪這幾日裴逸軒的心情這麼沉重了。
裴逸軒轉頭看向若汐,聲音有些喑啞,“汐兒,朕有時候想爲何自己要這麼累,爲何自己不能和其他人一樣,做個閒散逍遙的王爺,爲何非要擔起這麼大的責任……”
是啊,權利愈大,責任就愈大。若汐輕聲安慰,“因爲先皇信任你,啓雲的百姓也信任你。”
裴逸軒深邃的眸子望向若汐,是麼!緊緊只是因爲信任嗎?裴逸軒自嘲到,“爲了這樣的信任,朕的代價不小?!?
“皇上,不如早些歇息,明日再想吧!”這樣的裴逸軒,若汐未曾見過,可是卻讓她實實在在的心疼。
“有時候朕在想是不是有一日,朕可以卸下所有的擔子與汐兒一起,與我們的孩兒一起,找一個沒有朝堂、沒有紛爭的地方生活呢?”俊臉側向一邊,腦袋枕到若汐的肩膀,低沉的每一個字都敲打著若汐的心房。
這樣的字眼她從未聽過,這樣的畫面她也從未想過。
若汐不禁想,這些他想過嗎?
“天災人禍,何爲天災,天災便是人們無力對抗的,正如洪災。一旦洪水來襲,有什麼能抵擋住那驚濤駭浪?!奔t脣輕啓,若汐緩緩出聲,“唯有在它還未成形的時候,便想方設法的瓦解,此之爲預防。顯然,想要預防已然爲時過晚,所以當務之急,不是抗洪,而是抗災?!?
裴逸軒擱在若汐肩上的頭擡起,望向若汐。
“大災之後必有大疫,疫情是可以控制的,加緊研究藥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將染上疫癥的人隔離,由專人照顧,切記照顧的人一定要做好防護工作,絕對不能讓自己感染。其餘的人一定要更加小心,可以先服食藥物預防,然後有序進行災後重建?!?
看著裴逸軒的眼神,若汐知道自己已經說的太多了,但是她並沒有止步不說的打算,“家鄉是自己的,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要等朝廷的支援的話,那是相當不理智的。首先,朝廷沒有那麼多的人手,派去各個受災地區重建災區,其次,朝廷也沒有那麼多銀子賑災?!?
若汐絲毫不避諱的迎向裴逸軒的目光,“而且,一味的轉移災民,我認爲也是不對的,災難發生,絕對不能鼓勵他們背井離鄉。這樣不止對災民不好,對其他的鄉鎮也沒有好處。試想一下,一個安穩的小鎮一下子涌進一批無家可歸的災民會造成什麼後果?”
後果不難想象,一無所有的人還會忌憚什麼呢!相信對於裴逸軒來說,這個不難理解。
思索了片刻,裴逸軒纔出聲,“汐兒方纔說預防……洪災?”
若汐一愣,自己願意只是引用幾句,主要講的還是瘟疫,她並沒有想要深入談防洪這個話題。
突然裴逸軒嘴角詭異的上斜“未成形的時候便瓦解?朕甚是喜歡!”,
夏日的夜裡,若汐莫名一陣惡寒!
“這個……臣妾……臣妾”
裴逸軒打斷若汐,笑言,“汐兒準備說謊了?”
若汐渾身一顫,又是一寒,悔不當初…
…自己方纔就不應該心疼這個男人,不應該多嘴的??!心裡想著,嘴上還是惶恐道,“臣妾不敢。”
“那便說了朕聽聽?!迸嵋蒈幒蒙f到。
若汐這才小聲嚶嚀出幾個字,“防洪的話,無非就是築壩?!?
裴逸軒的語氣裡似乎有些失望,“汐兒說的是築堤?就這個?”
築堤?對,差不多的意思,難不成他們已經用過了?聽著裴逸軒的口氣,定是已經用過了,好像還不怎麼管用。
被裴逸軒這麼一問,若汐好鬥的小細胞頓時被激發出了好些,就這個?這算是什麼口氣呀!歇了好一陣,若汐才反問,“皇上的意思是築堤不管用?”
裴逸軒倒是沒有要與若汐鬥強的意思,“一開始有些用,沒過多久,便失效了?!?
若汐疑惑道,“堤壩塌了?”
“自然沒有,塌了朕不會重建嗎?”裴逸軒忍住沒有給若汐一個白眼,明明方纔還一副很聰明,很有條理的模樣。
“有可能是排洪的時候不順暢,所以水流倒灌,有可能一個孔不夠過水,自然水就流不及,有可能是河道河牀提高,堤壩自然作廢,有可能是堤壩質量不好,所以預防不住?!闭f白了,就是要麼是外因,要麼是內因。
哎……若汐在心裡嘆了口氣,終究還是說的太多了。
裴逸軒聽罷,皺眉思索,若汐又狀似不經意的說道,“並不是每一處地方都適合築堤的,也不是每一次築堤就能預防一輩子洪水的,地理因素、人爲因素都非常重要,若是選的好,蓄著足夠的水,說不定來年的旱災,也一併解決了?!?
“北疆學的?”裴逸軒四個字傳來,這個調調若汐怎麼聽,怎麼都有點陰陽怪氣。
“呃……嗯!”若汐連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裴逸軒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北疆的夫子還會教習如何預防洪水?”
“恩,防患於未然?!比粝a,反正也不能去北疆考證了。
裴逸軒湊上前去,說到,“那汐兒不妨與朕具體說說這堤壩該如何修築纔好?”
若汐退開些,義正言辭,一臉嚴肅,“那些不該是明日皇上早朝時該問大臣的嗎?後宮不得干政!”
“哈哈……哈哈”裴逸軒朗聲笑道,好一句後宮不得干政?都說了這麼多,如今與他說後宮不得干政?
爽朗的笑聲傳到門外,門口的衆人聽到,不知爲何,心情總是能跟著一起變好。
倒不是他們這麼做奴才的有多關心主子,而是主子心情不好,往往受罪的就是他們這些奴才。
尤其是餘達,在這華錦殿當差的時候,尤其小心。
裡頭,若汐還在承受著那爽朗的嘲笑聲。倒不是她忽然矯情不願意再說,而是她真的不知道她說的那些具體該怎麼樣實施。知道這些也是因爲當年對三峽大壩頗爲好奇,才上網看了一些三峽防洪的資料罷了。順道看了些防洪的資料,能掰的也就之前說的那些了。
忽然,笑聲漸漸停止,裴逸軒迷離的眼神望向若汐,“那汐兒是不是該盡一個做妃子的責任呢?”
“皇上,明日還要早朝呢,這幾日定是累的緊,臣妾叫人伺候您沐浴吧?!闭f著也不待裴逸軒應允,福身便邁步出去了。
裴逸軒望著那個匆匆離去的背影,眸中的失落一覽無餘,司徒若汐,你還要逃避到何時?眼尾掃向桌子上玉杯,裡頭透紅的液體還未飲盡,你自己的心意自己究竟能明白多少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