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軍隊正式踏入啓雲(yún)城。
當(dāng)明黃的馬車駛?cè)霑r，啓雲(yún)城通往皇宮的街道，御林軍與先行的八千青衛(wèi)輕騎已經(jīng)率先進行肅清了。現(xiàn)在，道路兩旁，士兵嚴守。後面纔有啓雲(yún)城的百姓，全部伏跪在地，準(zhǔn)備迎接皇上與賢妃娘娘回城。
司徒子洛一身戎裝鎧甲，一匹棕紅色的烈馬騎在胯下，在前頭領(lǐng)路。身後，四匹毛色純黑的高頭大馬，兩兩並駕，馬車上左右各一個驅(qū)車的人，手中皆執(zhí)著金黃色的馬鞭。手下，動作一致。一揮手中金黃的馬鞭，力道控制的相當(dāng)好，馬兒不急不緩的前行。
明黃的馬車所到之處，被圍在街道兩旁的百姓皆是跪下三叩首。給皇上行禮，給賢妃娘娘行禮，最後歌頌皇上與大將軍凱旋而歸。
馬車內(nèi)，裴逸軒聽著臉上表情並無多異樣，許是因爲(wèi)身側(cè)同樣面無表情的若汐。車外傳來的歌功頌德與叩拜聲，若汐只覺得刺耳，乾脆閉目，不再去聽。
隊伍緩緩前行，朝著啓雲(yún)皇宮而去。
足足行駛了有近兩個時辰，明黃的馬車纔在衆(zhòng)人的殷殷期盼中緩緩駛?cè)牖食恰？粗鼽S的馬車駛?cè)耄械挠周娕c隨行的青衛(wèi)軍心下都鬆了口氣，任務(wù)算是圓滿完成。只是，那麼多人中唯有司徒子洛，那個本該最爲(wèi)放鬆的人心下卻在那一刻變的異常沉重。
晚上宮裡設(shè)了晚宴，慶祝裴逸軒與他擊退敵軍，凱旋而歸，他不得缺席。收回注視的視線，手下繮繩一轉(zhuǎn)方向，司徒子洛一夾馬腹，馬兒一聲急嘶，撒蹄離開。身後，衆(zhòng)人跟著一道調(diào)轉(zhuǎn)馬頭，揮鞭駕馬。皇城前，頓時塵土四起，迷亂了身後守衛(wèi)的視野。
硃紅與明黃間隔，偌大的木門敞開，木門之上璜彩琉璃的樓層巍峨聳立，琉璃大屋頂在陽光下顯得金光閃閃。明黃色的馬車緩緩駛?cè)耄瑑膳詳?shù)千御林軍隨行小跑，可謂架勢十足。
當(dāng)馬車緩緩駛停，餘達便上前提醒，“啓稟皇上，到了。”
裡頭裴逸軒一直闔上的雙眸這才緩緩睜開，看了看對面端坐著的若汐，才應(yīng)道，“好。”
話音剛落，馬車外，震天的鼓聲響起。隨而禮樂聲起，一聲一聲，循序漸進。餘達上前掀開車簾，裴逸軒躬身起來，踏著跪在馬車旁的小塗子下了馬車。身後，若汐隨後，躬身出來，裴逸軒已站在馬車旁。看到若汐出來，手自然的伸向若汐，打橫一抱，將若汐抱下了馬車。
馬車外，陽光明媚，今日，天氣極好。
開闊的廣場兩側(cè)列站著數(shù)百位文武官員，中間御道兩側(cè)排列著儀仗與禮樂，此刻正激昂的演繹著。執(zhí)起若汐垂在身側(cè)的手，裴逸軒的嘴角早已彌上笑意。
在禮樂聲中，兩人緩緩踏上御道。廣場兩側(cè)的官員紛紛垂首下跪，叩首高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賢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恭祝皇上凱旋歸來！”
一聲一聲，聲聲不息，在偌大的廣場上空久久迴盪……
走過御道，踏上白玉石階，兩人攜手拾級而上。腳下的白玉石階雕龍刻鳳，雕刻絲毫不馬虎，兩旁石柱上，亦是雕刻著精美的花紋，每一處都讓人眼花繚亂。
龍騰殿殿外白石臺基上，太后領(lǐng)著諸位妃嬪已在等候。今日太后一席湘紅色織錦宮袍，綴琉璃小珠的袍腳軟軟墜地，摩挲有聲。紅袍上繡大朵大朵金紅色牡丹，細細銀線勾出精緻輪廓，雍榮華貴，儀態(tài)大方。身後的衆(zhòng)人除了符夢琪著裝依舊出挑，最顯眼的就莫過於新晉美人江彩兒了。
江彩兒嘴角掛著笑意，淺紫色宮裝著身。裙邊繡著淺粉色的祥雲(yún)圖案，外披一層淡金色薄紗，袖子邊繡著蝴蝶圖案。一雙媚眼始終在裴逸軒身上流連。
若汐脣角的笑意不覺變的冰冷，淡金淺紫，倒是敢穿！
不知不覺中，兩人已步上百層玉階。裴逸軒拉著若汐轉(zhuǎn)身，面向跪在下方的百位官員，朗聲道，“平身。”
“謝皇上。”震天的謝恩聲傳來，讓裴逸軒的嘴角的笑意愈加濃烈。
裴逸軒這才拉著若汐回身給太后親請安
，太后臉上掛著濃濃的笑意，上前相迎，“皇上與賢妃可算是回來了啊！”
“臣妾給太后請安，太后萬福。”若汐盈盈福神，給太后行禮。
太后見罷，趕緊上前相扶，“賢妃快快起身，此去辛苦了。”
裴逸軒在一旁但笑不語，若汐起身後，身後衆(zhòng)位嬪妃這才下跪，行大禮，“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賢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恭祝皇上凱旋而歸。”
“平身。”
依舊淡淡一語，裴逸軒的視線落到太后身後各嬪妃身上。太后好似瞭然，面上笑意愈加濃烈，“淑妃有孕在身，以後就莫要行這麼大禮了。”
身後傳來若憶嬌柔的應(yīng)聲，“多謝太后，臣妾知曉了。”
有孕在身！四個字猶如一顆黑色的炸彈，“轟”一下無聲的在若汐腦中炸響。若汐愕然擡頭，望向身側(cè)的裴逸軒，俊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沒有一絲驚訝，但眸中卻清晰可見一絲欣喜。
他是早就知曉了嗎，若汐只感覺心臟猛然間下沉，好似從雲(yún)霄跌落谷底一般，沉悶的有些透不過氣。被緊緊牽著的手極力想掙脫，卻如何也掙脫不開那禁錮。
“太后所言極是，以後有些禮能免就都免了。”裴逸軒笑著應(yīng)道。
“謝皇上。”若憶嬌羞的聲音隨後響起。
兩人一言一語好不甜蜜，聽的身後衆(zhòng)妃嬪心裡均不是滋味。符夢琪的臉色早就難看了去，江彩兒臉上也沒了方纔的笑意，只因裴逸軒到現(xiàn)在都未曾看過她一眼。唯有歐陽凌蘭與若汐，面上依舊淡淡然，即便兩人心下一樣如針刺般的揪著心。
寒暄了許久，太后看著也差不多了，便提出要讓裴逸軒先行回去休息，晚宴上再說不遲。裴逸軒自然同意，身後衆(zhòng)位妃嬪也都福身行禮。一旁，帝輦與各宮妃嬪的轎子早已等候著了。
裴逸軒依舊牽著若汐前行，直至來到帝輦前，裴逸軒都沒有放手的意思。若汐的步伐頓住，手下還在掙脫，裴逸軒的視線自下而上，望向若汐，“晚些時候，朕去接你。”
若汐看著裴逸軒，沒有迴應(yīng)。兩人沉默片刻，裴逸軒終究還是緩緩放開了手。
收回手，若汐輕盈福身，“臣妾告退。”說完便轉(zhuǎn)身離開，身後裴逸軒的視線久久跟隨，這手好像放開了便是失去了。閉了閉眸，不再多想，裴逸軒彎身鑽進帝輦。
若汐亦是沒有回頭一眼，彎身鑽進輦轎。朝著華錦殿的方向，轎輦一路前行，鑽進轎輦的那一刻起，若汐臉上的笑意不再，轉(zhuǎn)而被冰霜代替。薄紗不時被清風(fēng)吹起，外頭明媚陽光下硃紅的牆壁在若汐看來還是一片灰暗。
孩子，她心中的痛，本以爲(wèi)會隨著時間慢慢淡去，卻不想隨著時間這個沒有癒合的傷口只是腐爛的更加厲害。即便那個懷有身孕的是她的親妹妹，她心裡依舊好像生了根刺一般，錐心的疼。
回想起方纔，若汐向著若憶投去一眼，卻並未觸及若憶的視線，只是看到那稍顯豐腴的身形。小腹並未隆起多少，還看不出太多。出征不過近四個月，這身孕又是何時的事呢！是在自己痛失孩兒之時嗎，裴逸軒，我們要如何繼續(xù)走下去？
緩緩闔上倦極的眸子，若汐不斷的問自己。
後宮，到底不適合她！
在若汐混沌的思緒中，轎輦已經(jīng)駕臨華錦殿。轎簾被掀起，碧彤上前喚若汐時便看到若汐在轎子裡頭若汐正閉目養(yǎng)神。
“娘娘。”碧彤輕聲開口，不想擾了這一分平靜。
若汐聽到碧彤的喚聲，緩緩睜開雙眸，眸中的悲慼一閃而逝，“到了？”
“是。”碧彤垂首，若汐的痛她雖不能感同身受，卻也懂。自己已爲(wèi)人母，寒煙殿一事她也親眼目睹。如今親妹妹懷有龍種，叫她如何不痛。
緩神之後，若汐才由碧彤?dāng)v扶著下了馬車，臉上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
華錦殿門口，小榮子領(lǐng)著衆(zhòng)太監(jiān)、半夢與菱香領(lǐng)著衆(zhòng)宮女在門口行大禮恭迎，“恭迎賢妃娘娘回宮，娘娘千歲千歲千
千歲！”
“起來吧，這麼大禮作甚？”若汐笑著上前虛扶。
衆(zhòng)人受寵若驚，小榮子與半夢示意衆(zhòng)人散了，垂首立在一邊。若汐看了小榮子與半夢有條不紊的模樣，不禁調(diào)笑道，“倒是有掌事公公與掌事宮女的模樣了。”
小榮子與半夢聽了，趕緊行禮惶恐道，“奴婢、奴才不敢。”
若汐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起身，自己則是朝著殿內(nèi)走去。小榮子與半夢臉上帶著掩不去的笑意也跟在後頭一同進殿。
晚上長樂殿設(shè)宴，衆(zhòng)人已經(jīng)得到消息，若汐回了內(nèi)殿後，半夢與菱香便準(zhǔn)備熱水給若汐沐浴了。若汐剛進去沒多久，外殿便傳來聲響，小榮子來稟告說是皇上派人送賞賜來了。
碧彤懸著心與秋煙一道出去，外殿沒看到餘達，倒是看到了寒煙殿的小塗子。小塗子與碧彤客氣了一番，示意身後的人將幾個盒子送上，“皇上派咱家送來的，說是讓賢妃娘娘晚宴時穿著。”
碧彤有些爲(wèi)難著上前，“娘娘現(xiàn)下在沐浴，可是要先等娘娘出來過目？”
“不用了，皇上說晚上娘娘就穿戴這些便好，勞煩與賢妃娘娘說一下。咱家還有事，就先走了。”小塗子說著稍稍躬身示意。
身後衆(zhòng)人將手中的木盒子一個個交給華錦殿的奴才之後，跟著小塗子一道退下了。
“謝皇上恩典。”對著小塗子的背影，華錦殿中宮人行禮。
望向木盒裡大紅色惹眼的宮裝，碧彤不禁與身側(cè)的秋煙對視一眼。在對方眼裡，兩人均是看到了一抹擔(dān)憂。
那大紅，穿著怕是不好吧！
夜幕降臨，若汐在浴桶裡泡夠了，才捨得爬出來。擦著溼漉漉的青絲，坐在牀邊，手裡不時夾上一塊矮幾上的糕點。
碧彤進來時，便看到他們的賢妃娘娘如此不端莊的一面，不禁失笑，“娘娘沐浴沐的都餓壞了吧。”
“碧彤是笑本宮嗎？”若汐不在意的夾了一塊糕點入口。
“娘娘還是洗髮了嗎，不過半個多時辰便要去長樂殿了，奴婢怕娘娘的頭髮不幹呢。”碧彤說著走過去給若汐擦拭青絲。
若汐見碧彤叨叨，不免戲謔道，“不幹那就隨意綁著，配個飄逸些的衣服不一樣好看。”
碧彤搖了搖頭，輕嘆了口氣，“今兒怕是不能隨意綁著去了。”
“爲(wèi)何？”若汐脫口便問，她記得啓雲(yún)國是沒有非要婚後盤髻的規(guī)矩的。不論是何種場合，只要不失禮失態(tài)，一般打扮都無妨，而且她向來隨性慣了。
“因爲(wèi)皇上方纔讓小塗子送來了衣服與飾品，說是讓娘娘今晚一定穿戴著去。”碧彤說完便朝著門口道，“把東西拿進來吧。”
話音落，大門被輕輕推開，數(shù)十個小宮女手裡端著木盒子一一走進內(nèi)殿，垂首站著給若汐福身行禮。
若汐擡眸望去，一抹大紅尤其亮眼，若汐忽然就感覺沒了胃口。將手中的筷子放下，這才起身走過去，碧彤收回手隨侍在側(cè)。
已經(jīng)不再滴水的青絲垂於腦後，額前碎髮貼服，水霧濛濛，一身水綠色紗衣顯得若汐異常水靈。柔荑伸向木盒，輕輕拉起衣服兩角，“唰”一身，大紅色的織錦宮裝散開。金絲繡線，牡丹圖騰，明黃滾邊，一樣一樣耀花了衆(zhòng)人的眼。
視線往旁側(cè)稍移，赤金鳳尾瑪瑙流蘇、 鏤金菱花嵌翡翠粒護甲、 紅翡翠滴珠耳環(huán)……件件價值不菲且奪人眼球，樣樣都隨意碰不得。斂了斂神，若汐感覺倦極，將手中的大紅衣服放回木盤中，擺了擺手對身邊的碧彤道，“撤了吧，備件素些的就好。”
“娘娘……”碧彤吱唔著不敢說話，卻也沒有聽著若汐的話將服飾收起來的意思。
無意再執(zhí)著，若汐轉(zhuǎn)身朝著牀榻而去，“放下出去吧。”
身後碧彤鬆了口氣，擺擺手示意衆(zhòng)人退下。手裡拿著布巾走向若汐，要趕緊將髮絲擦乾才行。牀榻上，若汐也不再抗拒，呆愣著由著碧彤?dāng)[弄，猶如一個失了生氣的娃娃，看著叫人心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