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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張韶有些謀 莘公雄傑也

堂中衆(zhòng)將,聞得張韶此言,面色各異。

趙興帳下的大將金素弗、叱奴侯俱在席間。金素弗向有足智多謀之稱,叱奴侯則生性剛猛,他不如金素弗有城府,登時傾身向趙興的食案,說了些什麼。

張韶神情鎮(zhèn)定,一雙眼沒閒著,在不動神色地觀察堂中諸人的反應(yīng),看到了這一幕。

張韶端起酒杯,抿了口,笑視趙興,緩緩說道:“君侯,對此可是有要話要表?”

趙興推開了叱奴侯傾過來的身子,站起身來,答道:“拓跋部與我鐵弗匈奴做了數(shù)十年的鄰居。叱奴侯與末將說,拓跋部的底細(xì),我鐵弗匈奴一清二楚,雖是號稱控弦十萬,然無論甲械,還是戰(zhàn)法,都不如我定西遠(yuǎn)甚,孟朗便是拉攏到了拓跋倍斤,亦不足爲(wèi)慮。”

這話到底是不是叱奴侯的原話?

除了趙興、叱奴侯,沒人知曉。

張韶也不刨根究底,聽了趙興的回答,就當(dāng)是真的,撫須而笑,掉了句文言,文縐縐地說道:“叱奴侯此言,深得吾心。”放開鬍鬚,指向叱奴侯,笑顧高延曹等人,說道,“鐵弗匈奴知兵敢戰(zhàn)的猛將,無過叱奴侯、金素弗、周憲數(shù)人,叱奴侯與我,可謂英雄所見略同也。”吩咐席間的侍卒,“給叱奴侯滿上酒,我與他對飲一杯!”

侍卒提著酒器,把叱奴侯案上的杯中斟滿。張韶端起杯來,示意叱奴侯同飲。胡人的上下尊卑比不上唐人嚴(yán)明,叱奴侯也不謙卑客氣,只站起了身,表示了下尊重,便舉杯就飲。

兩人飲畢。

張韶抹去沾到了鬍鬚上的酒漬,叫趙興、叱奴侯兩人歸坐。

借這麼幾句對談的空,張韶清理好了思路。

他心道:“茍雄率兵萬衆(zhòng),兵馬已多於我部,今孟朗又遣使去見拓跋倍斤,不用說,他一定會許給拓跋倍斤不小的利益,一旦拓跋倍斤動心,背叛和我定西的盟約,同茍雄聯(lián)起手來,兩路圍攻我部,這新才得手的朔方恐怕就要岌岌可危了!

“適才叱奴侯與趙興私語之時,我見他神色驚震,他所說的必然不是趙興回答我的那些。趙興此人,傲上虐下,我觀之是個頗有野心的,他是從秦虜處叛投我定西的,儘管他再投秦虜?shù)目赡懿淮螅黄淠赋鲎酝匕鲜希挠椎芙褚嘣谑罚瑓s是沒準(zhǔn)兒會與拓跋倍斤勾搭起來,以謀重佔朔方。當(dāng)此之際,可不能叫他另生心思,使我用兵不利。我須得安撫這個胡兒一下。”

想定,張韶笑與張龜說道,“千里,前日咱們不是接到了莘公的一封信麼?你給大家說說,莘公在信中寫了什麼?”

莘邇的這封信是隨著封拜張韶的令旨一起到朔方的。

在信中,莘邇對當(dāng)前朔方的局勢做了詳細(xì)地分析,同時,提出了幾條,他根於此局勢而做出的判斷,以及應(yīng)對的辦法。當(dāng)然,信中的這些分析、判斷和應(yīng)對,也不是莘邇一個人的意見,是莘邇在與張僧誠、唐艾、羊髦等經(jīng)過商討之後而得出的,是集體的智慧。

張龜恭謹(jǐn)應(yīng)諾,按住案幾,吃力地拖著瘸腿站起,眇目環(huán)顧了席中諸人一圈,等到包括高延曹在內(nèi)的諸將都完全安靜了下來,這纔開口。

他說道:“莘公在信中主要講了兩件事,一件說的是秦虜必然會有的反攻朔方,另一件,即是與拓跋部有關(guān)。

“秦虜?shù)姆垂ハ炔惶帷jP(guān)於拓跋部,莘公大體講了三點。

“第一點,賀蘭延年不講信用,搶佔了西安陽等縣,是他先違背了拓跋倍斤與我定西的盟約,隨後乃有的咱們屠滅虎澤諸胡,並決定不把西安陽以西的河北草場交給拓跋部此二事,咱們是不得已而爲(wèi)之的,總不能幹受欺負(fù),卻什麼都不做吧?道理在咱們這邊。莘公大爲(wèi)表揚(yáng)張將軍,讚許他做出的這兩件反擊不錯,莘公書道‘以德報怨,君子不取’。

“第二點,道理雖在咱們這邊,可拓跋倍斤對此肯定是會心生不滿的。那麼他若是不滿,他會有什麼舉動呢?莘公在信中說,可能會有兩個舉動。一個是直接與我軍開戰(zhàn);一個是作勢與慕容氏或者蒲氏兩方中的一方結(jié)盟,以此脅迫我軍,逼迫咱們把河北草場給他們。

“這兩個舉動,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小。

“原因有兩個,首先是拓跋倍斤的首要敵人不是我定西,代北北邊的柔然和他急於擺脫的舊主慕容鮮卑,纔是他的大敵,他不太可能會因爲(wèi)河北的草場,投入重兵,來與我鏖戰(zhàn);其次,朔方對代北雖然重要,有了朔方,代北就能伸足關(guān)中、從西邊窺視幷州,從而大大改善代北之戰(zhàn)略環(huán)境,能夠使拓跋倍斤擺脫北爲(wèi)柔然、南與東爲(wèi)慕容鮮卑的合圍困境,但朔方南接關(guān)中,打下來容易,打下來之後呢?就要面對秦虜。代北的實力自是不能與秦虜比的。這也就是說,咱們需要與拓跋倍斤結(jié)盟,以抗秦虜;拓跋倍斤欲想染指朔方,他也得要靠咱們給他壯聲勢,從這個角度言之,拓跋倍斤也不太可能會徹底地與我定西反目,直接與我開戰(zhàn)。

“故此,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就如今來看,莘公料事如神,拓跋倍斤果是與孟朗勾搭了起來!”

高延曹打斷了張龜?shù)脑挘f道:“參軍,你的意思是,孟朗遣使去代北此事,不是孟朗主動的,而是因爲(wèi)拓跋倍斤主動先向秦虜示好了?”

張龜說道:“這個現(xiàn)在咱們還不能斷定,但不管是拓跋倍斤先派人去見了秦虜,還是孟朗在聞知我軍與拓跋倍斤內(nèi)部起了矛盾後,遣使去的代北,此皆不重要,重要的是,結(jié)果與莘公預(yù)料的一般無二!”

說到這裡,張龜停頓了下。

他仰臉?biāo)妓髁松皂暎D(zhuǎn)與張韶說道:“將軍,西海侯言說,是其幼弟孤塗暗遣奴去到河陰,給他報的此訊。將軍,想那孤塗在代北本是人質(zhì),年紀(jì)又小,哪裡會能耳目通達(dá),竟知孟朗遣使與拓跋倍斤相見?又便是他知了此事,又哪裡會有能力、有膽子遣奴偷偷跑來河陰,給其兄報訊?此事,大有可疑。”

張韶說道:“卿如此一說,確有可疑。卿以爲(wèi)真相可能是何?”

張龜說道:“以龜揣測,說不定,這個所謂的‘遣奴報訊’,其實壓根不是趙孤塗做的,背後真正的主使,極有可能是拓跋倍斤!”

張韶沉吟了下,說道:“千里,卿之意是:趙孤塗之所以遣奴報訊,也許是受了拓跋倍斤的指令?”

“正是!”

拓跋倍斤爲(wèi)何這麼做?結(jié)合張龜適才轉(zhuǎn)述的莘邇等人的分析,緣故不言自明。拓跋倍斤這麼做,自就是爲(wèi)了裝出要與蒲秦結(jié)盟的架勢,以威脅定西,由此迫使定西把河北草場給他。

張韶等堂中諸人俱皆深思。

越想,諸人越覺得張龜?shù)倪@個猜測,還是很有可能性的。

高延曹拍著大腿,說道:“必是如參軍所言!嘿嘿,拓跋倍斤這個胡酋,倒是狡詐。”

張韶問趙興、安崇等人,說道:“君等以爲(wèi)呢?”

安崇說道:“拓跋倍斤的確不太可能與我軍開戰(zhàn),那趙孤塗遣奴報訊此事,或許就是他指使的。”

趙興答道:“拓跋倍斤此人,興素知也,確然狡詐,他是能幹出這種事的人。”又說道,“這事兒究竟是不是拓跋倍斤指使的,欲知其端底,並不難也。”建議張韶,說道,“將軍傳令,命興兄對那孤塗所遣之奴嚴(yán)加拷掠即可。”

人家是來報訊的,反而要打人家一頓,給人家用酷刑,說來不夠厚道,然此事關(guān)軍要,卻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何況只是個小奴,就是打死了,也無所謂。

張韶頷首,當(dāng)即下令,說道:“派人馬上趕去河陰,請西海侯詢問真情,限以兩日回報於我。”

堂外值守的軍吏,立刻遵令,遣人連夜前赴河陰。

蘭寶掌聽他們說了這麼半天,已經(jīng)大概瞭解目下拓跋部與張韶軍的關(guān)係了,急著聽莘邇信中接下來的內(nèi)容,說道:“張公,莘公既然對拓跋倍斤的心思,一清二楚,莘公對此一定會有對策的。不知莘公在信中,對我等有何鈞令?”

張龜遂繼續(xù)剛纔的話頭,說道:“莘公在信中說,基於拓跋部不太可能會與我軍直接開戰(zhàn)的分析,即便有他與秦虜或慕容鮮卑接觸的消息傳來,我軍也不必爲(wèi)此慌亂,只管做好兩件事就行。”

蘭寶掌問道:“哪兩件?”

張龜再次用獨目環(huán)顧堂內(nèi)諸人,說道:“一是,遣別部守好河南岸的渡口,把拓跋部的部隊擋在河北岸,拓跋部多騎兵,只要渡口爲(wèi)我據(jù)有,他們就不好過河南下;二是,仍以迎對秦虜反攻朔方之部隊爲(wèi)重。”

就像蘭寶掌說的“鈞令”,這等於是張龜在轉(zhuǎn)達(dá)莘邇的命令了。

高延曹等將齊齊起身,應(yīng)道:“諾!”

原本是給蘭寶掌、曹惠洗塵的宴席,到此時,不知不覺地變成了一個軍事會議。

茍雄氣勢洶洶地渡河而至,說實話,張韶的壓力不小。

他這些天,一直都在思忖迎戰(zhàn)的戰(zhàn)策,經(jīng)過多日的思考,已經(jīng)大概成形,但還沒有正式公佈,於是,他乾脆決定,藉著這個機(jī)會,說與諸將聽聽,也好集思廣益,精益求精。

張韶說道:“方纔長齡給君等傳達(dá)過了莘公對拓跋部的分析,和對我軍該如何應(yīng)對拓跋部的命令,在給我的信中,莘公還提到了秦虜可能會有的反攻。長齡,你把這個也說給大家聽聽。”

張龜答道:“是。”

他說道,“針對秦虜?shù)姆垂ィ愤兛偣仓甘玖宋臆娢妩c。

“第一點是,秦虜現(xiàn)下正與慕容鮮卑、賀渾邪激戰(zhàn)與河北,蒲茂能派來反攻朔方的兵馬不會很多;第二點是,蒲茂最可能會派來反攻朔方的主將,應(yīng)會是前鎮(zhèn)朔方的茍雄,——茍雄現(xiàn)已率部渡河,進(jìn)駐到了沙南、曼柏一線,此事君等早知,莘公對此又是料事如神。

“第三點,茍雄雖有勇名,然非智將,而西海侯、臨戎侯兄弟生長朔方,對本地的情況很熟悉,其家在本地各個胡部中的威望也不低,是敵非智,而我有地利、人和;第四點,因是,縱然茍雄帶來的兵馬多於我軍,這場仗也不難打。

“第五點,無論蒲茂在爭奪河北的戰(zhàn)爭中勝利與否,秦州三郡現(xiàn)爲(wèi)我有,朔方若再被我有,則關(guān)中腹地就時刻處在被我定西三面包夾的危險下,故是,蒲茂決然都不會坐視朔方爲(wèi)我佔有,可以料見到,朔方此郡,勢必會在較長時期內(nèi),成爲(wèi)我定西與秦虜纏鬥之所在。茍雄所部,俱皆爲(wèi)蒲秦的精銳,我軍應(yīng)當(dāng)抓住河北混戰(zhàn)的局面至今還沒有明朗,便是第一點所言之,蒲茂沒辦法再多派援兵來助茍雄的機(jī)會,爭取給茍雄以重創(chuàng)!以揚(yáng)我國威,震懾秦虜,穩(wěn)定朔方民心,並也是消耗秦虜精卒,以在將來與秦虜?shù)睦p鬥中,減輕些我軍的壓力。”

諸將聚精會神地聆聽張龜複述莘邇信中內(nèi)容。

莘邇信中有關(guān)蒲秦反攻的,至此結(jié)束。

張龜扭過身,對張韶說道:“將軍,我轉(zhuǎn)述完了。”

張韶說道:“卿請入座。”等張龜坐下,張韶問諸將,說道,“莘公的意思,君等都聽明白了?”

高延曹、趙興等答道:“聽明白了。”

張韶說道:“莘公令我軍重創(chuàng)茍雄部。我想來想去,要想達(dá)成莘公的此令,我軍與茍雄開戰(zhàn)的地方就不能在他現(xiàn)下屯駐的沙南、曼柏一帶。”

如把戰(zhàn)場選在了沙南、曼柏,一則,茍雄已經(jīng)駐紮此地了,有修好的營壘之固,反過來,張韶部的兵馬本就少於茍雄,又是奔襲而至,無有依仗,如此情形下,打得贏、打不贏且在兩可;二來,沙南、曼柏,位處在黃河幾字形右邊那一豎的西岸,後頭是幷州的雁門等郡,茍雄與蒲秦的上郡太守楊滿,經(jīng)過近月來的進(jìn)戰(zhàn),已把雁門等郡的大部打下,茍雄的後邊有楊滿部,即使楊滿無有充足的兵力支援他,但派些部隊接應(yīng)他過河回去還是有這個能力的,亦即是,便是打贏了茍雄,茍雄也能逃掉,不易把其部重創(chuàng)。

高延曹等多是軍中宿將,不需張韶細(xì)講,對不能選擇沙南、曼柏爲(wèi)戰(zhàn)場的原因就都清楚。

高延曹問道:“沙南、曼柏固不可戰(zhàn),如此,將軍打算選何地爲(wèi)戰(zhàn)場?”

張韶說道:“我軍前日打朔方時,啖高用的是什麼戰(zhàn)策,君等可還記得麼?”

高延曹說道:“那怎麼會忘?啖高所用,乃是誘我深入,設(shè)伏夾擊之策。”

啖高當(dāng)時用溫石蘭的計策,放棄了朔方西部臨戎等縣的防守,放張韶部長驅(qū)直入,直至廣牧縣,然後他在廣牧城中固守,溫石蘭率其所部的柔然騎兵埋伏廣牧南邊的漠中,伺機(jī)進(jìn)軍,以與啖高部兩面夾擊張韶部。只是這個計策雖好,卻壞在了賀蘭延年那裡。

現(xiàn)在回想一下,若是無有賀蘭延年與溫石蘭真正的“英雄所見略同”,也想以迂迴繞後的戰(zhàn)術(shù),來進(jìn)攻朔方的蒲秦守軍,恰好在漠中遭遇到、打敗了溫石蘭部,張韶部攻打廣牧的結(jié)局,還真有可能會由勝變成大敗。說句公道話,定西打下朔方此事,拓跋部、賀蘭延年居功甚偉。

張韶微微一笑,胖臉上露出智慧的光芒,說道:“啖高的此策,我打算原封不動,送給茍雄嚐嚐!”

高延曹怔了下,說道:“將軍的意思是?”

“我打算兵分兩部,一部由我親率,屯守朔方縣,傳檄河陰,叫西海侯、李亮示弱於茍雄,誘茍雄去打,之後棄城而來朔方與我會合;一部繞於茍雄部後,候茍雄率部輕進(jìn),來打朔方的時候,我城中之兵與繞後之兵,兩面共夾擊之!我有堅城爲(wèi)御,又有奇兵後出,攻守兼?zhèn)洌嫦嗪希f重創(chuàng)茍雄,打他個全軍覆沒亦非不能也!”

堂中響起了一聲“啪”。

衆(zhòng)人看去,是高延曹猛力地拍了下案幾。

張韶愕然問道:“怎麼?高將軍有異議麼?”

“沒有異議。”

“那將軍拍案爲(wèi)何?”

高延曹說道:“我所部悉騎也!這繞後之任,想來非我莫屬了!不瞞將軍說,自茍雄渡河入到朔方以來,末將早就想給他個痛擊,不耐在朔方縣中枯坐寂寞了!想到率騎馳騁,繞於茍雄部後,掩殺而出,擒斬此氐胡,盡滅其軍,末將熱血沸騰,因是情不自禁,遂而拍案。”

張韶失笑,說道:“原來如此!”摸了把鬍鬚,說道,“高將軍說的不差,這繞後之任,誠是非將軍不可!不過將軍所部的兵馬不多,我意煩請臨戎侯率其本部,與將軍共負(fù)此重任。”問趙興,“君侯可願?”

趙興是不願意的,茍雄是蒲秦赫赫有名的悍將,其部下又都是蒲秦的精銳,戰(zhàn)力很強(qiáng),這一場仗,繞後的這支部隊,不像屯駐朔方縣的這一支,無有城牆爲(wèi)倚,全然處於野戰(zhàn)的狀態(tài),肯定會損失不小,他出於保存實力的目的,是很想拒絕張韶的,可部下的鐵弗戰(zhàn)士,全是騎兵,他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風(fēng)聞孟朗把他的愛士楊賀之,遣去到了茍雄軍中,給茍雄做個此戰(zhàn)的謀佐,楊賀之與他有殺父之仇,他更是不能拒絕,便利索地說道:“末將遵令。”

一人問道:“將軍,末將請從高將軍繞後!”

說話的是蘭寶掌。

蘭寶掌是莘邇的親信,明知繞後的風(fēng)險比在朔方縣要大,張韶自然是不會同意蘭寶掌的請戰(zhàn),他說道:“蘭校尉可與我共守朔方縣。”卻因了蘭寶掌的請戰(zhàn),想到了曹惠出身太馬營,擅長騎戰(zhàn),便笑與曹惠說道,“曹校尉騎射出衆(zhòng),我定西之驍將也,大名我久聞之,校尉與高將軍同爲(wèi)太馬同僚,彼此相熟,就勞請校尉,亦與高將軍一道繞後,可好?”

曹惠是曹斐的愛將,但曹斐的分量顯然不如莘邇重。

曹惠應(yīng)道:“是。”

高延曹挺身而起,急切地問道:“敢問將軍,預(yù)備何時行此戰(zhàn)策?”

張韶說道:“君等如無異議,明天即可實行。”

趙興等人都無異議。

楊賀之說道:“茍雄自恃勇武,月來在與慕容鮮卑幷州的守兵作戰(zhàn)中,又屢戰(zhàn)獲勝,此勇而驕之將也,且朔方郡,是他前鎮(zhèn)戍之地,他自以爲(wèi)地形熟悉,三者相合,將軍以弱誘之,以下官估料,他十成十的絕對會悍然冒進(jìn)!將軍此策,必能成功。”

因了此策,楊賀之對張韶的看法大爲(wèi)改觀。

這次打朔方,張韶於用兵上中規(guī)中矩,雖無過錯,也沒什麼出色的表現(xiàn),唯一亮眼的是,在籠絡(luò)部下將士、得軍心上,他很有一套,但也僅此而已,卻不意此人亦稱得上有些智謀。——在楊賀之眼裡,張韶的此個誘敵深入之策,也只能算是“有些智謀”。

就定下了明天即行此策。

……

次日,高延曹、趙興、曹惠各領(lǐng)選挑出來的本部精騎,甲騎、輕騎,總計兩千餘,加上甲騎的從騎,三千出頭,以高延曹爲(wèi)主將,悄然出營,往東南邊而去。

這天晚些時候,張韶下給趙染干、李亮的軍令送到了河陰縣,兩人亦開始按計行事。卻那趙孤塗遣到河陰報訊的那小奴,被趙染干嚴(yán)刑拷打過後,吐露實情,印證了張龜?shù)牟聹y,趙孤塗的確是受拓跋倍斤的指使,派了此小奴給趙染干報訊。此且不說。

高延曹等出了朔方縣,往南入到漠中,東行至下午,縱馬於部隊最前的高延曹忽然駐馬。

他一停下來,部隊也就都停下來了。

行在部隊中的趙興、後頭的曹惠不知發(fā)生了何事,連忙趕上來。

越過停頓漠上的高延曹部的數(shù)百太馬甲騎、近千甲騎從騎,趙興、曹惠到了高延曹的近處,擡眼見他坐在高大的白馬上,左手按著腰間的佩劍,右手在撓臉,時而舉目上觀,時而放目遠(yuǎn)眺,一副深思的樣子。

趙興問道:“高將軍,是斥候在前邊發(fā)現(xiàn)了敵情麼?”

高延曹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曹惠說道:“沒有?正行著軍,你怎麼突然停下了?”

高延曹說道:“你倆別說話!”

趙興、曹惠不知道他葫蘆裡在賣什麼藥,只好都閉嘴不吭,陪著他於烈日下的漠中發(fā)呆。

過了好一會兒,高延曹從沉思的狀態(tài)出來,露出滿意的神態(tài)。

曹惠說道:“老高,你搞什麼名堂?”

高延曹說道:“奉令出兵,繞於虜後,行此大漠之上,將起滅虜之戰(zhàn)!我心有所感,故賦詩一首。”

曹惠、趙興面面相覷。

趙興說道:“將軍賦得何詩?在下敢請恭聞。”

高延曹說道:“你倆聽好了!”大聲吟道,“漠上日頭大,紅旗白馬從。斬得茍雄頭,大王賞美酒!”吟罷,得意地看趙興兩人,問道:“此詩如何?‘紅旗白馬從’,我得意之筆也!大漠黃沙,烈日高懸,紅、白色彩相映,何其壯觀!我此詩中的豪情,你倆體會到了麼?”

趙興雖是胡人,頗讀唐人書籍,知道詩賦的好壞,勉強(qiáng)說道:“將軍豪氣干雲(yún),此詩大好。”

高延曹越發(fā)得意,斜眼問曹惠,說道:“你體會到了麼?”

曹惠說道:“詩是好詩,但最妙的不是‘紅旗白馬從’,是另一句。”

“哪句?”

“‘大王賞美酒’,此五字最好。”

“爲(wèi)何?”

曹惠說道:“道出了老高你對大王樸實的忠誠!”

高延曹豈聽不出曹惠話中的嘲諷?怒道:“你嘲笑老子?”

高延曹官比曹惠高,曹惠也打不過他,曹惠還真不敢和他鬧紅臉,軟下了語氣,說道:“我這是肺腑之言,豈敢嘲笑將軍?”

高延曹哼了聲,說道:“罷了,不與你個粗人一般見識。”吩咐從吏取紙筆來,便騎在馬上,親把此詩寫下,仔細(xì)疊好,收入懷中,自語說道,“等斬了茍雄,我把此詩寄呈莘公。莘公雄傑也,且乃雅士,纔是我螭虎的知音!”

高懸的日頭下,無盡的黃漠上,近三千的定西騎兵,重新出發(fā),疾馳奔行。

第三章 莘左感伶仃 肉食一丘貉第三十一章 伐蜀首漢中 懇求太后教第五十六章 公非安西望 徵虜轉(zhuǎn)身走第十一章 羊馥夜報訊 晨曦入朝去第五十九章 良禽擇木棲 亮因駭而安第二十三章 麴向分撫討 阿瓜片言決第二十五章 不可亂正統(tǒng) 遺策滅賀渾第三章 別與正途異 勳官十二等第二十七章 桓蒙有奇骨 反間真雄計第五章 秦營獻(xiàn)秘密 季和出對策第十九章 元光秘事發(fā) 平羅成關(guān)鍵第五十九章 將軍號輔國 力近與麴齊第四十四章 西出玉門關(guān) 龜茲有寶貝第三十二章 龍驤真英雄 徵虜淚滿襟(八)第二十三章 莘邇情仁厚 蒲茂降尊號第十二章 延曹奪槊精 賀蘭威名震(六)第四章 大事不惜身 曹斐意豪然第十四章 修史爲(wèi)今鑑 考功利數(shù)得第二十章 趙興報父仇 元光救獾孫(中)第四十八章 子喬獻(xiàn)遺策 魏主東北遁(三)第二十五章 乞勿牽幼弟 還君一公道第二十三章 機(jī)敏促約成 魏主囑諸子(中)第十八章 道智夢授戒 張龜謀盡職第十五章 鐵弗狡詐徒 拓跋也曾強(qiáng)第四十二章 父子謀仇報 驚聞塢堡破第五十一章 唐艾識孟計 茍雄斬姚國(三)第十六章 連環(huán)虛聲勢 蒲茂意決矣第五十八章 獻(xiàn)俘禮威嚴(yán) 豈可如弄臣第六十六章 朝封建康侯 徐州號單於第九章 延曹奪槊精 賀蘭威名震(三)第三十五章 勃野感君恩 元光生畏懼第五章 武校鄉(xiāng)射禮 蒲英起兵亂第五十三章 檄召成都見 單騎赴營中(上)第十三章 功名急切立 把酒問青天第二十五章 怒命斬平羅 得令點兵出第四十一章 王成策取冀 唐艾議攻冉(上)第二章 七項考武生 廣武王舒望第三十二章 氾賈交書劾 左氏憐張妻第八章 託請謁將軍 孟茍生矛盾第二章 香火亦沒用 子明辛苦了第五十七章 麴球拒秦衆(zhòng) 季和挫爽軍(五)第四十四章 拓跋大點兵 賀渾高力雄(五)第四十七章 夏夷本一脈 相爭在人心第四十三章 痛打落水狗 宋丞中奸計第二章 宋方自取權(quán) 曹斐用詐撫第六十二章 地上有些滑 可斷阿瓜根第三十九章 卿輩哪得談 奇襲成都城(七)第五十四章 麴球拒秦衆(zhòng) 季和挫爽軍(中)第五十四章 擔(dān)責(zé)解仇怨 元光探敵情第三十九章 圍獵神射術(shù) 樗蒲擲萬金第四十二章 唐艾述西域 莘邇箭雙鵰第六十一章 月色萬里同 羣雄各異謀(上)第二章 香火亦沒用 子明辛苦了第二十章 宋方無法殺 王令不可說第五十四章 麴球拒秦衆(zhòng) 季和挫爽軍(中)第四十章 遣使赴江左 姚戎攻關(guān)中(下)第七章 勃野如秀木 令狐真龍身第三十二章 拓跋意不明 河陰城守弛第二十八章 黃榮膽大策 王城起風(fēng)雲(yún)(二)第二十章 千騎捲雲(yún)馳 戰(zhàn)罷效吳起第十八章 冉興國亂頻 令狐稱尊號第四十一章 兵貴以雜利 人馬先相親第一章 元光塊壘積 麴爽奏設(shè)州第二十七章 千里革人官 萬口往朔方第十九章 趙興報父仇 元光救獾孫(上)第二十五章 僧人抗天子 擇官選道智第四十章 遣使赴江左 姚戎攻關(guān)中(下)第五十九章 驅(qū)荔兩相耗 覓策殺姚桃第二十章 趙興報父仇 元光救獾孫(中)第六十章 佳人難再求 長路漫漫險第三十二章 拓跋意不明 河陰城守弛第五十六章 北擄大獲歸 曹斐急信來第二十八章 土寓大有別 君率殘相近第十七章 阿蜍倉皇跳 田舍奴驕狂第五十三章 請做獅子王 羅什願從行第五十四章 三議安西域 朝中爭沙州第五十章 唐艾識孟計 茍雄斬姚國(中)第十九章 入宮知天威 少年漸成人第四十七章 隴西多健將 張韶小特色第七章 延曹奪槊精 賀蘭威名震(上)第六十章 入宮稟五事 朝會上諸策第六十二章 折柳贈諸卿 太后城門迎第四十五章 卿輩哪得談 奇襲成都城(十三)第六章 選使說宴荔 擇將援鐵弗第一章 晉見四時宮 道過都督府第三十五章 卿輩哪得談 奇襲成都城(三)第十三章 功名急切立 把酒問青天第二十七章 黃榮膽大策 王城起風(fēng)雲(yún)(一)第七章 秦營見呂季 安崇獻(xiàn)虛實第四十九章 唐艾識孟計 茍雄斬姚國(上)第五十三章 石焉與玉比 氾丹豈再敗第二十二章 伴君如伴虎 攻敵攻不備第十九章 臣前與令旨 爲(wèi)子削荊棘第二十七章 桓蒙有奇骨 反間真雄計第四十章 遣使赴江左 姚戎攻關(guān)中(下)第三章 禦敵策已備 張韶領(lǐng)兵至(下)第十二章 平羅忠孝愚 元光計高明第二十七章 千里革人官 萬口往朔方第十六章 施法消恐怯 臨機(jī)定對策第十九章 大力耿直人 進(jìn)退定軍令
第三章 莘左感伶仃 肉食一丘貉第三十一章 伐蜀首漢中 懇求太后教第五十六章 公非安西望 徵虜轉(zhuǎn)身走第十一章 羊馥夜報訊 晨曦入朝去第五十九章 良禽擇木棲 亮因駭而安第二十三章 麴向分撫討 阿瓜片言決第二十五章 不可亂正統(tǒng) 遺策滅賀渾第三章 別與正途異 勳官十二等第二十七章 桓蒙有奇骨 反間真雄計第五章 秦營獻(xiàn)秘密 季和出對策第十九章 元光秘事發(fā) 平羅成關(guān)鍵第五十九章 將軍號輔國 力近與麴齊第四十四章 西出玉門關(guān) 龜茲有寶貝第三十二章 龍驤真英雄 徵虜淚滿襟(八)第二十三章 莘邇情仁厚 蒲茂降尊號第十二章 延曹奪槊精 賀蘭威名震(六)第四章 大事不惜身 曹斐意豪然第十四章 修史爲(wèi)今鑑 考功利數(shù)得第二十章 趙興報父仇 元光救獾孫(中)第四十八章 子喬獻(xiàn)遺策 魏主東北遁(三)第二十五章 乞勿牽幼弟 還君一公道第二十三章 機(jī)敏促約成 魏主囑諸子(中)第十八章 道智夢授戒 張龜謀盡職第十五章 鐵弗狡詐徒 拓跋也曾強(qiáng)第四十二章 父子謀仇報 驚聞塢堡破第五十一章 唐艾識孟計 茍雄斬姚國(三)第十六章 連環(huán)虛聲勢 蒲茂意決矣第五十八章 獻(xiàn)俘禮威嚴(yán) 豈可如弄臣第六十六章 朝封建康侯 徐州號單於第九章 延曹奪槊精 賀蘭威名震(三)第三十五章 勃野感君恩 元光生畏懼第五章 武校鄉(xiāng)射禮 蒲英起兵亂第五十三章 檄召成都見 單騎赴營中(上)第十三章 功名急切立 把酒問青天第二十五章 怒命斬平羅 得令點兵出第四十一章 王成策取冀 唐艾議攻冉(上)第二章 七項考武生 廣武王舒望第三十二章 氾賈交書劾 左氏憐張妻第八章 託請謁將軍 孟茍生矛盾第二章 香火亦沒用 子明辛苦了第五十七章 麴球拒秦衆(zhòng) 季和挫爽軍(五)第四十四章 拓跋大點兵 賀渾高力雄(五)第四十七章 夏夷本一脈 相爭在人心第四十三章 痛打落水狗 宋丞中奸計第二章 宋方自取權(quán) 曹斐用詐撫第六十二章 地上有些滑 可斷阿瓜根第三十九章 卿輩哪得談 奇襲成都城(七)第五十四章 麴球拒秦衆(zhòng) 季和挫爽軍(中)第五十四章 擔(dān)責(zé)解仇怨 元光探敵情第三十九章 圍獵神射術(shù) 樗蒲擲萬金第四十二章 唐艾述西域 莘邇箭雙鵰第六十一章 月色萬里同 羣雄各異謀(上)第二章 香火亦沒用 子明辛苦了第二十章 宋方無法殺 王令不可說第五十四章 麴球拒秦衆(zhòng) 季和挫爽軍(中)第四十章 遣使赴江左 姚戎攻關(guān)中(下)第七章 勃野如秀木 令狐真龍身第三十二章 拓跋意不明 河陰城守弛第二十八章 黃榮膽大策 王城起風(fēng)雲(yún)(二)第二十章 千騎捲雲(yún)馳 戰(zhàn)罷效吳起第十八章 冉興國亂頻 令狐稱尊號第四十一章 兵貴以雜利 人馬先相親第一章 元光塊壘積 麴爽奏設(shè)州第二十七章 千里革人官 萬口往朔方第十九章 趙興報父仇 元光救獾孫(上)第二十五章 僧人抗天子 擇官選道智第四十章 遣使赴江左 姚戎攻關(guān)中(下)第五十九章 驅(qū)荔兩相耗 覓策殺姚桃第二十章 趙興報父仇 元光救獾孫(中)第六十章 佳人難再求 長路漫漫險第三十二章 拓跋意不明 河陰城守弛第五十六章 北擄大獲歸 曹斐急信來第二十八章 土寓大有別 君率殘相近第十七章 阿蜍倉皇跳 田舍奴驕狂第五十三章 請做獅子王 羅什願從行第五十四章 三議安西域 朝中爭沙州第五十章 唐艾識孟計 茍雄斬姚國(中)第十九章 入宮知天威 少年漸成人第四十七章 隴西多健將 張韶小特色第七章 延曹奪槊精 賀蘭威名震(上)第六十章 入宮稟五事 朝會上諸策第六十二章 折柳贈諸卿 太后城門迎第四十五章 卿輩哪得談 奇襲成都城(十三)第六章 選使說宴荔 擇將援鐵弗第一章 晉見四時宮 道過都督府第三十五章 卿輩哪得談 奇襲成都城(三)第十三章 功名急切立 把酒問青天第二十七章 黃榮膽大策 王城起風(fēng)雲(yún)(一)第七章 秦營見呂季 安崇獻(xiàn)虛實第四十九章 唐艾識孟計 茍雄斬姚國(上)第五十三章 石焉與玉比 氾丹豈再敗第二十二章 伴君如伴虎 攻敵攻不備第十九章 臣前與令旨 爲(wèi)子削荊棘第二十七章 桓蒙有奇骨 反間真雄計第四十章 遣使赴江左 姚戎攻關(guān)中(下)第三章 禦敵策已備 張韶領(lǐng)兵至(下)第十二章 平羅忠孝愚 元光計高明第二十七章 千里革人官 萬口往朔方第十六章 施法消恐怯 臨機(jī)定對策第十九章 大力耿直人 進(jìn)退定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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