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一行人到門口時,慕之洵一行人也已經準備好了,孫寧宸見到慕青璃的時候眼睛一亮,想要上來搭話,被杜氏不著痕跡的拽住了。
慕青璃沒有理會,只是垂下眼睫與衆人上了馬車。
孫氏是誥命夫人,坐的單獨的馬車,張氏和慕青瓔坐在一起,慕青璃則是單獨一輛,也樂得清閒。
因爲是去皇宮,所以每個主子帶著的下人人數受限,如慕青璃這般的世家女子只能帶兩個人進去,考慮到這一天幾乎沒有個休息的時候,怕鄭嬤嬤年紀大了受不了,便讓霜兒和杜鵑陪同著她前往。
馬車上。
“小姐,您說皇宮是什麼樣子?”霜兒眼中露出些許興奮,“奴婢還是第一次去皇宮呢。”
“皇宮也是人造的,就是它該有的樣子罷。”慕青璃隨口說道,拿了一本書看了起來。
皇宮是什麼地方?
那裡是最骯髒最噁心的地方,在錦衣華服之下包裹的都是破敗不堪的心,若是可以她當真不想去那裡,畢竟住在那裡的人實在難以讓她有好印象。
霜兒見她神色頗淡,似乎不願意多說這個話題,便沒有繼續,倒是杜鵑將茶斟好遞給慕青璃,又拿了些糕點過來勸了一句道:“二小姐吃點東西吧,今天從早上去了便是各家閨秀展示才藝的時候,期間一直不能吃東西,直到晚上的皇宴,若是不吃些怕是身體熬不住。”皇宴那麼多人在一起吃,就算再餓也不可能在外人面前丟了風度,壓根吃不飽。
“今日整天不能吃東西?”慕青璃有些驚訝的問了一句,心道爲什麼沒有人和她說過。
“是,這是宮裡的規矩,二小姐之前沒有參加過紫薇明珠宴,怕是不知道此事。”杜鵑恭聲回答道,狀似無意的說道,“今天早上奴婢去廚房的時候看見大小姐身邊的踏雪帶了許多茶點,便也拿了些。”
她說完之後許久沒聽見慕青璃迴應,擡頭望去,就見到一雙漆黑的雙眸似笑非笑的望著她,看的杜鵑心中一顫。
“奴婢越矩了,請姑娘責罰。”杜鵑說著就跪了下來。
慕青璃則是端起她遞過來的茶,不緊不慢的抿了一口。
杜鵑的心七上八下的懸著,直到慕青璃將茶杯放在旁邊的小茶幾上,這才緩緩開口道:“說什麼傻話呢,若不是你提醒我,今天不知道要遭多大的罪呢,你怎麼會有錯?”
張氏應該是故意不說的,就讓自己餓著肚子,精神狀態不佳,這樣一來自然無心才藝比試。
但是杜鵑這丫鬟是什麼意思,爲什麼好端端的要告訴自己這些,是打算投誠,還是另有一個陷阱?
短時間內慕青璃心中閃過這些念頭,臉上的依舊笑意淺淺。
杜鵑愣了下,小心翼翼的擡頭,見慕青璃絲毫沒有怪罪的神色,這才放下心來:“謝小姐。”
慕青璃溫溫一笑,吃了些糕點墊肚子,然後閉上眼睛靠在車壁上小睡了起來。
馬車行駛的很慢,到皇宮至少要走一個多時辰,她也能趁著這個機會補個覺,免得等下大庭廣衆之下打瞌睡。
等到達皇宮時慕青璃也已經神清氣爽的醒來,先是伸了個懶腰,由著霜兒給她整理了一下發髻之後才從車裡走出去。
大楚的皇宮就這樣呈現在了她的面前。
不得不說,皇宮就是皇宮,以這樣一種方式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心中從內到外有的都是滿滿的肅穆感。
通常女眷進宮,除了正式的選秀或者是伴駕,走的都是皇宮的南門朱雀門,男子走的是正北門玄武門,所以慕家的車隊在一早就分開了,只有她們幾個女眷在。而進宮都要等時辰到了纔會開宮門,在此之間除了超品的女眷可進去之外,所有人都要在外面等著。
周圍陸陸續續又到了幾家夫人小姐,張氏熟稔的和衆人打著招呼,不少夫人是第一次見到慕青璃,紛紛好奇的望向她,這樣一看惹的不少人驚歎。
之前她和蘇雲逍的事只有寥寥數人知曉,其他人只以爲慕家的二小姐是因爲身體不好,就去莊子上靜養了半年,如今身子大好了纔回來。是以在她們心中,慕青璃就是個病歪歪的形象,不成想容貌上佳不說,連氣質都是一等一的好。
張氏面對衆女眷對慕青璃的稱讚表現出極爲開心的樣子,慕青璃也配合著做出嬌羞狀,兩人彷彿親生母女一般,讓旁人紛紛稱道。
慕青瓔則是氣白了臉,強忍著沒有發作。
終於等到朱雀門打開,每家人才依仗身份一個接一個的往裡走。
孫氏帶著慕家的衆女子往裡走去,剛走幾步沒成想和迎面走過來的一戶人家碰上了,慕青璃還沒回過神就聽見有人怒氣衝衝的對她來了一句:“怎麼是你?你這個賊偷走了我的琴,怎麼有臉來的這裡?”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望了過來。
慕青璃看著眼前趙家姑娘的一副不共戴天的樣子,差點笑出聲來,不過爲了配合效果,她還是做出了一副困惑的表情,並且不解的問她道:“你是?”半歪著頭,那表情要多真誠有多真誠。
她那天回去之後也找人打聽了事情的始末,還有那位趙姑娘的身份。
文妃的孃家是長樂侯府,文妃還有嫡出的兄長,這位趙姑娘就是如今的長樂侯嫡女趙千雪,她那天要那把琴就是爲了在紫薇明珠宴上獻藝用的,也是文妃暗示她要在紫薇明珠宴上奪得頭籌,爲長樂侯府的名聲更上一層。
趙千雪計劃的好好的,不成想被半路殺出的慕青璃截了胡,不費吹灰之力就拿走了她求而不得的‘冷翠茗碧弦’,再加上慕青璃之前“才名遠播”,誰都知道慕家的二小姐無才無德,輸給這樣的女子怎麼看都是件很屈辱的事。
再說這次的紫薇明珠宴,她很有希望整一個魁首,最大的對手就是慕青瓔,所以這會兒看見姓慕的都不怎麼舒服。
“慕青璃,你根本不配拿這‘冷翠茗碧弦’,古琴你又不會彈,放在你手裡也是暴殄天物,還不如賣給我,價錢你隨便開。”趙千雪下巴微微擡起,做出一副倨傲的樣子讓慕青璃差點笑出聲。
一旁的長樂侯夫人笑而不語,沒有絲毫阻止的意思,慕家人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長樂侯府的趙家本來是皇商出身,被封侯不過二三十年的事情,像是他們這種老牌的世家打心眼裡未必瞧得上他們,哪知道今日還被長樂侯府一個小小的丫頭給譏諷了,怎麼能不生氣。
慕青璃掩脣而笑:“趙姑娘,這‘冷翠茗碧弦’價值連城,我的確是配不上它,不過當初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莫名其妙的讓它認了主。它怎麼這麼傻,非要選擇我這樣的草包,而就不知道要挑對它分外虔誠的你呢。不過話說回來,趙姑娘如此年紀就對買賣之道如此精通,想來也是貴府家教甚好。”
慕青璃話裡話外的意思是在嘲弄她們家商人出身,女孩子別的沒教,這做生意的本事倒是學了不少。
其實她來自現代,自己家在現代就是商人,當然不會對商人有所偏見,這會子只是這麼說來挑釁趙家罷了。
反正看孫氏的意思,也是希望自己能反擊的。
“你……”趙千雪瞪大了眼睛,氣的說不出話來。
慕青璃竟然敢嘲諷她!
兩邊圍攏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都不動聲色的看著慕家和長樂侯府的爭執,引路的太監宮女則如老僧入定一般,沒有任何反應。
慕青璃笑道:“不過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趙姑娘這麼喜歡這‘冷翠茗碧弦’,我割愛一次又有何妨。再說您當日說不在乎琴的價值,只想送給文妃娘娘,我若是不成全你這一片孝心豈非是對娘娘不敬。”她倒是想看看,趙千雪到底是接不接這冷翠茗碧弦。
霜兒得了慕青璃的示意,捧著冷翠茗碧弦往前走到趙姑娘身邊,恭恭敬敬的遞了過去。
“這還差不多。”趙千雪滿意的笑笑,伸手就要去拿琴,卻不妨被自己的母親拉住。
“慕姑娘真是慷慨。”長樂侯夫人眼波轉過,首次開口道,“我家千雪是和你開玩笑的,既然你纔是冷翠茗碧弦選定的人,她又怎麼會奪人所好呢。不過娘娘倒是很想聽聽這琴的聲音,等下姑娘要好好演奏一曲纔是,那時可不能再找藉口推辭了。”這慕家的二姑娘也不是簡單之輩,這會兒將事情鬧大了再說送琴,明顯的就是設了一個套兒,雪兒要是接了下來指不定被人傳成什麼樣。
長樂侯夫人這話說得憑的陰險,誰不知道她慕青璃一無所長,卻張口閉口的說什麼獻藝,好像她倒時候彈不出來就是對文妃娘娘心存怨懟一樣。
“這是自然,那是我家二丫頭的福氣。”慕家老夫人說道,“只是這孩子學藝不精,彼時長樂侯夫人可不能嫌難聽。”
雙方各自一笑,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各自斂容走進了宮裡。
慕老夫人和張氏對望一眼,什麼都沒說,不過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些許深意。
慕家表面上不和任何一個皇子站隊,不過他們本質上還是支持太子的,畢竟太子是正統,其生母是正宮皇后又出身顯貴,不比文妃家裡這樣的“暴發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