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怡軍被他聽到的消息驚到了,卻不知道,當越州兵潰不可擋的之時,其實是徐武長挾持了李藐,投了降。
徐武長和李藐一降,兵丁們就更沒鬥志了,爭先恐後地將手裡的兵刃丟了一地,縮著腦袋,蹲在地上,任人宰割了。
作爲投降的主將和副將,李藐和徐武長被帶到了王彥章的跟前。
徐武長挾持主將投降的做法,不齒人前。得知了期間細節的王彥章對徐武長,肯定是沒有什麼好感覺。
可在這個年代,這卻又是平常不過的事。
王彥章自動將此節濾過,見到二人過來,連忙快步走過去,將二人身上綁著的繩子親手解開,對身邊的人佯怒道:“是誰居然對二位將軍如此無禮!二位將軍受驚了!”
見這主將這麼客氣,徐武長知道小命應該是保住了,心裡安定不少,他見將旗上寫著的字是一個王字,連忙躬身道:“多謝王將軍!徐某,慚愧!”
受同等待遇的李藐卻不以爲意,這等把戲,還打動不了他的心。
他活動活動手腕,冷冷地說:“敗軍之將!何勞將軍費神,速速將某等殺了,將這首級取了,好去報功罷!”
“哈哈!有膽!那便成全你了!”王彥章哈哈一笑,一揮手,“來人啊!將此人帶下去!”
立刻,上來兩名兵士,就要去抓李藐,李藐雙手一擺,打開兩人的手,大聲喝道:“無須多勞!某自己走去便是!”
說罷,大踏步地向前走去,竟然絲毫不將生死放在心上!
看著李藐一言不合,就被帶出去砍頭,徐武長原本稍微安定的心裡,又是一陣惴惴的,他可不想死!
他連忙說道:“李藐此人,在越州便不分尊卑,不敬尊上,到了現在,居然還嘴硬!確實是死有餘辜!”
“哈哈,徐將軍多慮了!既然他降了某,某是不會殺他的!只是,死罪可免,活罪卻難逃……”王彥章爽朗地大笑著。
又拉著徐武長的手說道,“不過,徐將軍卻不用擔心!徐將軍於某泉州,卻是有功之人。若非將軍做出表率,此地,必將血流成河啊!”
王彥章說得誠懇,徐武長聽著卻是心虛,這投敵之事,無論如何都不算光彩,更別說是挾持主將投降了。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慚愧、慚愧……”
徐武長、李藐二人被分別送往大營後,投降的越州兵也陸陸續續地被抓獲,在刀槍的逼迫下,排成列隊往未知的前方行進。
不多時,戰況的細節便被送到了船上,王延興拿了戰報給孟鹹看,笑道:“卻是沒想到,會贏得這麼輕鬆!這徐武長還當真是幫了大忙了!”
“如此不忠不義之人,指揮使準備如何處置?”孟鹹快速地瀏覽了一遍,問道。
王延興愣了一下,這很難處置嗎?原本就議定此戰的俘虜,都用於海潭山的工程建設,對這個徐武長,自然不會有什麼優待,他答道:“那還能怎麼樣?海潭山正缺勞力,多他一個不多嘛!”
孟鹹對王延興的回答一點都不意外,王延興用人不拘一格,對操守品行看得不是很重,卻很在意量才適用。
徐武長挾持主將的技能,自然無法爲他獲得加分,能得到的待遇,也就跟一般兵士無異,他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某倒是有一個想法,卻要比用他去做苦力作用大些!”
被孟鹹這麼一說,王延興也動起了腦筋,片刻,他也笑著說道:“長求的意思是,把他送回越州去?讓他將失敗的理由推到張武定身上!”
“對!不單是將他送回去,還要讓他攜帶重禮,和示弱的書信!”孟鹹說道。
王延興點了點頭,這個計策不錯!王延興雖然不懼張武定倉促拉起來的千來號人,可也不希望在北面始終留個隱患。
若是這次沒能將張武定擊斃,那也能借董昌的手將他除了:“那便有勞長求準備一封肉麻一點的求交好的文書!”
孟鹹笑了笑,也不推辭,現在揚波軍中,能識字、書寫的人雖然不少,可都是跟王延興學的簡寫字體,從上到下,無論是文案還是告示,盡用些粗鄙的口語白話。像這種正式的書表,除了他孟鹹,還當真是沒有別人了。
這種公文性質的文字,對孟鹹而言,也沒多大難度,沒費多久功夫,一封辭藻華麗,情深意切的書表,就寫成了。
寫完之後,再遞給王延興檢查,可憐的王延興,文言文水平依舊是後世高中水平,大意雖然是看明白了,可字裡行間的文筆和用典,卻是一處也體會不出來。
他看過之後,讚了一聲好文筆,便與自己寫給王彥章的回覆一起用竹筒封好,再叫人給王彥章送去。
這事才一瞭解,又有消息傳來:張武定的船隊已在五十里之外。
哈哈,張武定這做漁翁的,可是來晚了些……王延興和孟鹹相視一笑,下令迎敵。
得益於在桅桿上面的瞭望鬥,揚波軍的船隻能在更遠處便發現敵船。
而對方則對正在進行包抄佔領上風向的揚波軍一無所知。
直到揚波軍的船隊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他們才大驚失色:原本應該在南面的福建水師爲何會在他們的北面出現?
多想已經無益,唯有一戰了!更何況,他們並非全然處於劣勢!張武定同樣準備好了噴火弩!
爲了避免臨時裝填時的手忙腳亂,他在起航出發前,就將火藥、彈丸全都裝好了,發射的時候,只要點火就行!
終究是在海上劫船劫習慣了的悍匪,張武定臉上全無懼色,冷著臉吩咐道:“怕什麼!橫轉陣型,準備迎戰!”
將爲兵膽,張武定沉得住氣,下面的小兵也沒有出現大規模的恐慌,在各個小頭目的呵斥聲下,大小海盜們,一一按照他的指令,轉動帆和舵,頂風迎了上去。
看著越來越近的揚波軍的船隻,刀疤臉湊到張武定跟前,討好地說:“大當家,要不先來一弩?”
張武定橫了他一眼,自己這方先放弩,不就等於告訴王延興自己這邊也有噴火弩了嗎?再說了,這噴火弩的射程也就是五十步上下,現在雙方的船隻最近的也有兩百步以上,放了也是白費火藥:“等等,先做好放弩的準備!讓他們靠近一點,給他們一個驚喜!”
刀疤臉舔了舔嘴脣,嘿嘿地笑了笑,越是緊張的氣氛,就讓他越是興奮,嗜血的衝動,讓他對即將到來的血戰不是慌張,而是有些渴望!
他緊緊地盯著對方的船隻。有些東西,他不太明白,比如,爲什麼他們的船要靠那麼近?再又比如,爲什麼,他們船甲板上似乎看不到幾個人?
可不明白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從來都不是靠這些吃飯的!
對於在大海上相向而行的船隊,兩百步的距離,其實已經很近了!在強勁的東北季風的吹動下,兩百步的距離,也就是幾句閒話的功夫。
刀疤臉將手裡的刀又抓緊了些。
就在他覺得距離還挺遠的時候,對面的船上的噴火弩先發作了,一個黑點,在弩口噴出的火舌後飛出,朝自己這個方向飛了過來。
爲什麼會有一個黑點?這是彈丸嗎?這麼遠,怎麼還能看得到?
刀疤臉還沒搞明白這是爲什麼,那個黑點就已經飛近了,這下看得更清了,這分明是兩個拳頭大的鐵球用一根鐵鏈子栓在一起……
這,他們一弩只打兩個彈丸嗎?自己這邊的噴火弩,一發射,可就是幾十枚的鐵珠子呀!
還用鐵鏈子拴起來?這又是爲什麼呢?
刀疤臉不懂,他只看到鐵球在船隻前面十多丈的空處飛過,什麼都沒挨著,就砸在另一側的海水中,通得一聲,濺起一蓬水花。
他剛想嘲諷兩句,卻看到對面的船上的弩竟然又放了,而且是一弩接一弩,一艘船接一艘船,十數個紅豔豔的火光之後,轟轟轟……的巨響才隨之傳來,
緊隨其後的,都是這種栓在一起的鐵球,打著轉兒飛來。
這次,有兩枚卻是正正地朝這艘船上飛來。突然,船身一顫,這看上去飛得很慢的鐵球,竟然力道是出奇地大,捱到哪裡,哪裡就彈起一蓬木屑,掃在人身上,便是一團血肉模糊。
從甲板上一路掃過去,竟然直接拉出一路的碎屑來,最後,終於力氣耗盡,磕在船尾部的一塊船板上。
刀疤臉瞪圓的了眼睛,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可被那鐵球掃中的倒黴蛋的哭聲明明白白地傳來:這就是事實!
再朝前面的幾艘船看去,還有一艘船倒黴也中彈了,那艘船運氣更差,一根桅桿被打斷了,正在緩緩地倒下。
張武定也被這威力巨大的鐵球驚到了,可終究他梟雄的本質在此刻發揮了作用,他用力地錘著船舷,高聲嘶叫道:“還擊!快還擊!”
聽到首領的命令,立即就有海盜點起火把,去點早就已經架設妥當的噴火弩,然而,意料之中的噴火聲竟然沒有發生……
這……這是爲何?
張武定瞬間就慌張了:“快點火!快換個弩!”
那些水手手忙腳亂地又換了個噴火弩,再點火。
卻依舊是什麼都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