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伴興領進來四個人,衆人都是不認識,心裡都是一陣驚訝。
別人不認識,李藐卻是認識,這不是董真、湯臼、董若虎和董義存四人嗎?他們怎麼也投了揚波軍?
原來,董真被湯臼叫了幾個親兵架了,隨潰兵從東門出了越州城,其時,隨在身邊的兵士,已經不過三百多人了。
在越州城外,喘息了幾日,便得到消息,說董王已經被顧全武送往杭州。
董真本想在運河上將董昌劫下來。誰想,他還在策劃呢,董昌就已經投水自盡了。
董昌會投水自盡嗎?別說董真不相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信。那隻可能是錢鏐搞的鬼!
悲憤過後,董真準備潛入杭州,暗殺錢鏐,爲董昌報仇。
按照他的策劃,是讓這三百多人,分批進入杭州。然後再……
可還沒等到然後,在杭州城外,就錢鏐的人被發現了端倪。然後就開始了一路追殺和逃亡。
三百多人,死傷逃散,最後只剩下二十幾個人,逃到了明州。
倒是被正在找船的董義存和董若虎兩人救了。
董真這才知道,董昌被駱團說服,然後投降的細節。
董昌被駱團帶走了,李瑜自然沒能逃過董義存和董若虎的刀子。
這個不辭辛勞地將董昌的王國敗壞的罪魁,終於還是和吳瑤一般,以刀斧加身下場,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真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
隨後,趁顧全武還沒控制越州全城的機會,董義存和董若虎領著心腹之人,衝出了越州城。
只是董真往西去了,而他們卻是往明州方向走。
到了明州,準備去翁山,卻發現,這海邊竟然一艘大船都沒有。只好找了艘漁船,讓人去翁山找人過來接應。
就在等船的時候,發現了被一路追殺的董真。
便順手將追兵殺散,將董真和湯臼二人救了下來。
問明事由,知道董義存和董若虎是要去投翁山的福建兵,董真就有些恨意。
若不是福建人一而再地用火器,越州城怎麼可能會這麼輕易地丟了?
“破越州的,是大王自己啊!”董若虎卻淒冷地說道,“便是沒有福建兵,沒有錢鏐,越州又能自保多久?”
聽言,董真也是一臉黯然。
董若虎卻任嫌不足地說道:“想想黃副使吧……”
一提黃碣,幾人都是覺得心痛。黃碣就是在董昌試圖稱帝時,說了幾句反對的話,竟然就被殺了……
死得,何其冤啊!
就算不說黃碣,就現在還活著的幾人,何嘗又不是每過一天都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董昌剁了?
話說道這份上了,董真悲嘆一聲,也都不再猶豫,一起來了翁山。
聽完幾人的描述,衆人才知道,進來的四人中,那個最是清秀的年輕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董真!
給幾人做過介紹後,王延興也當著大家的面,跟四人說道:“幾位將軍能來某揚波軍中,某十分歡迎。”
他先對董真說道:“某即將往南用兵,所以,需要董真將軍助某參詳軍略,還望董將軍不棄!”
董真猶豫了一下,他爲董昌復仇的心思未熄,肯定是想待在翁山。
不過,董昌在世之時,他在越州的聲望還在李藐之上。
他若在翁山,讓李藐怎麼辦?
不用說,王延興不會讓自己待在翁山給李藐不痛快,自己必須得走。
便躬身道:“董真謹遵指揮使將令!”
見董真這麼配合,王延興大大地高興了一把,再又對湯臼、董若虎和董義存道:“三位將軍!揚波軍的下一個攻略方向是往南。某迫切地需要將軍們這樣的賢能之才相助。”
“但是,翁山也是極爲重要,某也需要一位將軍能留在翁山,擔任翁山尉之職,”
“不知道,幾位將軍有沒有自己的想法?”
董若虎和董義存對望一眼,起了思量。
湯臼卻不假思索地說道:“既然董真將軍去往南方,某也去南方。”
緊接著,董若虎站了出來,拱手道:“若虎願意留在翁山,爲指揮使看守翁山門戶!”
董義存一聽,也拱手道:“某也願意留在翁山!”
“哈哈……也好,吳隊長、李公,你們和二位董將軍商量一下,看如何分配工作吧!”王延興哈哈一笑,朝吳大和李藐道。
吳大和李藐接下來的第一件事,是要收拾張武定留下的爛攤子。
張武定離開翁山時,將能帶走的青壯都擄走了,糧草也米粒不剩,留下幾百老弱婦孺,任其自生自滅。
王延興佔領翁山後,便分別從海灘上和浯洲各運了兩千多人和相應補給過來,準備重建翁山。
海潭山過來的人,主要是那日在隨李藐一起被俘的溫州、臺州兵;
而浯洲過來的,卻是跟隨陳繼科混日子的丁口。
有多達四千人需要管理,自然不缺職位來安置兩個董將軍。
只是,現在這幾千人還只是能幹活的勞力,王延興希望經過選汰和操練後,能再練出至少一千精兵來。
聽到手下的兵丁將高達上千,董若虎和董義存都興奮地躬身道:“定然不負指揮使期待!”
然而,等王延興離開翁山,董若虎和董義存開始以都頭的身份接觸揚波軍體系時,才發現,跟自己想得完全不一樣:
首先,他們必須經過文化學習。
揚波軍的所有軍令都是書面的,如果不認字,怎麼接受和傳遞軍令?
即便是戰時緊急以口頭髮布的軍令,也須在戰後補充書面軍令。
然後,又必須學習各類制度。
就以軍令的傳達爲例,便有簽收制度:
而且,不單接受軍令必須簽字認可,發出軍令也必須簽字確認。
而負責軍令的傳達和簽收的兵,卻又不是戰兵系統的,而是有一個叫政治教頭人的單獨管理。
無論是日常還是戰時的軍令還必須存檔,也是交到他那裡去。
一天的學習結束了,董義存、董若虎兩人腦袋昏昏沉沉地回了營帳,卻見李藐竟然在裡面。
兩人連忙抱拳道:“李公!”
李藐擺了擺手,“你們與某等相識已久,何須如此多禮?”說著,招呼兩人一起坐到坐榻旁坐下,“那文化學習還好嗎?”
董若虎默默地點了點頭,董義存卻使勁搖頭……
“你們一個點頭,一個搖頭,是何意呀?”李藐笑道。
“這揚波軍裡的規矩,未免太多了些吧!”董義存懊惱地說道,“早知道,某就不來了,渾身上下都是約束!”
“規矩不但多,而且,非常細!”李藐卻道,“不過,你若是細想一番,便會感覺到,這些規矩即是約束你,也是在保護你!”
“保護某?某要這些規矩保護作甚?”董義存不屑道。
李藐見他沒明白,便又問道:“且跟某說說,你們今天學的是什麼內容?”
“哦,軍令……就是什麼都簽收,還有要歸檔……”董義存答道,“你說,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嗎?”
李藐輕輕地搖了搖頭:“便舉一個例子吧,若是湯臼在守石城的時候,所有的軍令都有存檔,那麼他失了石城的時候,李瑜如何去指責他作戰不利?”
董義存一愣,湯臼失石城,的確錯不在湯臼,可當李瑜指責他守城不利的時候,他卻如何辯駁?大王的錯嗎?即便是大王的錯,又如何說?
若是當真能將軍令都有獨立的部門歸檔,一條條列下來,雖然不能去指責大王的不是,卻是足夠將李瑜的嘴堵上了。
“就是有些麻煩……”董義存還是嘴硬道,“某不怕上陣廝殺,就怕擺弄這些東西!”
“唉!文臣的一張嘴,比上戰場廝殺還要危險啊!”李藐深有感觸地說道。
“李公此言,若虎銘記在心!”董若虎不似董義存那般魯莽,雖然他此前也有些不解,現在一聽,心裡便明白了,“李公只是舉一個例子,其實,軍令這般明細,也免了將領間的推諉、爭功、陷害……這指揮使年紀不大,謀劃極深啊!”
見董若虎明白了,李藐點了點頭:“指揮使胸中之學識、謀略,豈是某等能看透的?他得仙人受天罡三十六術,地煞七十二術……”
“而數數相生,三十六又可爲三千六,乃至無窮,這治軍之道,不過是其中一二罷了!”
聽到這說法,練董義存都不敢馬虎了,連忙與董若晨一齊道:“若虎/義存多謝李公提醒!”
“謝什麼,某等都曾是董王麾下,到了揚波軍中來,多少也算是外人,互相照應一聲也是應該!二位心裡有數便是!”
“某省的!”二董連聲道。
同時投靠王延興的董昌部將四人,董若虎和董義存得了李藐的提醒,知曉了許多幕後的東西,心裡不再去多想。
可董真和湯臼卻沒人跟他們說了。
那日,二人隨著王延興一行,出了會議室,便匆匆地去了港口,一刻不停地登船,急匆匆地出了翁山,鼓滿了風帆一路南下。
看著他們似乎很著急地要趕回福州,難道福州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