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越娘帶著那兩個妾侍出去了,王延興纔開始對老太太說到:“孫兒現在走的這條路,實在是有些跟傳統相差太多了,所以,孫兒纔會讓她們先走開……這些東西聽了,對她們也沒什麼好處!”
老太太點了點頭,示意可以理解,然後,開始期待地等著王延興後續的解釋。
王延興這才繼續說到:“治政之道,最關鍵的,還是吏治!”
一個理想的吏治,那自然是令行禁止,上下通達。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還有很多人,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私心。所以,一條命令下去,總會在一次一次的傳達,和一層層的執行中,發生各種不同的變化。
也許有的變化,對整個事務有幫助,但是,更多的,還是會扭曲、弱化的負面的因素。
每多一個負面因素,行政效率就會相應地下降一點。
當這些負面的東西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整個治政體系就會崩潰。就好像大唐的統治體系,在進入晚期後,其基層便已經大部分失去了活力,國家無法從基層汲取到足夠的營養,進而出現了各種困難。至於現在,就大唐而言,整個統治結構,已經徹底失活……
說起來,就是這些負面的東西,不斷地累加的結果。
“那該如何解決這些負面的東西呢?”
其實,想要徹底解決……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將這些負面的影響降低抑制。
而要有效地控制這種東西,首先第一條,要統一思想!
王延興一直都在說,自己有一個宏願,那就是要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便是建立了一個統一的思想。是給其下的各級人員有一個思想正確的標桿,那就是大家一起來努力奮鬥的目標,是要讓天下富庶、公平,哪怕是寒士,也能面有歡顏。
對應的,就要讓各級人員,在思想上,去反思以往的,各自爲了自己獲取利益,爲了各自家族獲取利益的意識,形成一個天下爲公的目標。
然後,纔是提高各級人員的治政能力,改變現在的以家族出生、以詩文取士的入仕標準。
具體來說,就是所有州、縣一級的主官,必須是進修學堂中達到了合格水準的,相應的佐官,條件雖然有所放鬆,但是至少經過速成班的培訓。
爲的,就是要降低行政命令在傳達時候的理解錯誤。
接下來,更重要的,則是監督。
傳統的大唐的監督手段,是通過御史臺來監督百官。但是,御史臺在實際的行政過程中,往往成了黨爭的工具,變成了權臣互相傾軋的手段。這種所謂的監督,其實並不能起到真正的監督作用。
所以,王延興在自己的體系下,除了要求本系統內部的自查外,又設立侍衛司,按照唐律和管理規程和條例來監督各級官員。
不過,這種行政手段難免會出現官官相護、互相勾結的情況。
所以,王延興更看重的,是財務審計!
因爲錢是不會說謊的!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當對某個部門進行系統的財務審計後,貪墨、挪用等等都是明顯可見。
另外,侍衛司內部,還有一個秘密警察部門,作爲第三道監督手段。
不過,就算是這樣了,王延興卻還是沒有足夠的底氣地對老太太說道:“這世界上,沒有完美的制度!就算現在制度設立得再好,總會讓有心人找到空子鑽!”
“所以,治政之事,最關鍵的,還是要應勢而動、應時而動,只有保持與時俱進,纔是真正的吏治之道!”
一通打道理說完,王延興只當老太太肯定聽得要昏昏欲睡了,誰想,老太太竟然是越聽越精神,聽到最後,竟然連連拍著案幾說起好來。
看到老太太這般精神,王延興不覺一陣怪異:以前在泉州的時候,可沒見老太太這般關心政治呀!
感覺到了王延興眼神中的奇怪,老太太笑了笑,對王延興道:“大哥兒,你大人的話,你聽聽就好,別總是想著天子怎麼怎麼樣了……不過,你多抽些時間,去跟徐副使說說話!”
徐副使?徐副使便是福建第一才子,王延興的老師,俆寅!
王潮還在泉州當刺史的時候,俆寅就給他當長史,後來,王潮身任威武軍節度使,俆寅的官職,便應聲而長,成了節度副使。是王潮治理福州和建州的最得力的助手。
不過,他跟王家關係最密切的,還不在於此,而是他是徐小娘的父親!
因爲有這層親戚關係在,所以,王、徐兩家便走動比較頻繁……不過,徐家人丁稀薄,俆寅只有此一女,沒有兒子;而王家,主持家務的,是老太太,所以,老太太跟俆寅反倒是經常來往。
原來,老太太開始關注治政,是受了俆寅的影響。
再看老太太從言談中透露出的政治傾向,不難分析得出,俆寅對天子怕是早就死了心了!也許,非但是對天子死心,而且,對整個大唐現在採取的治政體系,都充滿了失望?
想來,他肯定有強烈的改革的願望吧!此前怎麼就沒多留意呢?這樣的一個人,可是現在自己所非常需要的!
想到這裡,他肯定地點了點頭:“孫兒正好要去拜見岳父呢!”
“嗯,那你現在就去吧!”老太太聽言,又對小娘道,“許久不見令尊,也有些想念了吧!你們這就去吧!”
看到老太太這般急不可耐地要趕自己走,王延興不由得一陣感動。
他朝老太太再拜告辭後,帶著徐小娘和幾個兒女,一起去見俆寅。
去徐家倒是熟門熟路,一行人,坐著馬車,不多時就到了徐府。
徐府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清,王延興領著一大幫子人,走了進去,倒像是闖入寂靜春池的野鴨子一般,攪動得一陣陣的喧鬧。
從正門進去,穿過只有幾個老僕在清理著的前院,纔在後院看到了正在拿著一本書細讀的俆寅。
小娘和王延興都是許久不見俆寅了,自然是要少不得一番禮貌寒暄。不過,禮節之後,王延興不經意地看到他書皮上的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