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馬明瞪圓了雙眼,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怒氣。
蘇文合見馬明肝火大動,連忙呵呵地笑道:“總管何須動氣?能否容某慢慢說來?”
“你只需告訴某,是誰?”馬明卻不想聽蘇文合廢話。
可蘇文合卻偏偏不跟他直說,而說道:“總管可曾聽過這樣一句話:不怕神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戰友!”
神一樣的敵人,豬一樣的戰友?這種話,自然是王延興嘴巴里漏出來的。畢竟不是什麼名言理句,便只在王延興身周不多的人之間流傳。
馬明自然是第一次聽到。不過,這話裡,很直白地暗示著一個信息:是自己人泄漏的!
“某的同僚?”馬明奇怪地問道。
果然,蘇文合也說道:“將馬總管的行程告訴蘇某的,的確便是馬總管的同僚!”
“告訴某這個消息的那個人,不單是告訴了蘇某,馬總管改任轉運使的任命,還有即刻要去番禺的指令,也都跟蘇某說得明明白白……”
“甚至,馬總管是如何失去了盧使君的信任的一應細節,也沒有絲毫隱瞞!”
聽蘇文合說到這,馬明知道了,一個名字,從嘴裡脫口而出:“盧宏光?”
蘇文合連忙配合地拱了拱手道:“總管當真智慧無雙!不錯,能知道這麼清楚的,確實只有盧使君新任命的總管,盧宏光!”
“新任總管?”馬明不可置信地看著蘇文合,“盧宏光如何能做得了總管?”
蘇文合聽了卻哈哈一笑:“對馬總管來說,盧宏光當然不合適做總管。不過,蘇某看來,大概是沒誰比他更合適了!”
“這倒是……”馬明失望地低下了頭,說罷,他又昂首道,“蘇掌櫃,你就不怕使君,現在就把你的頭顱砍了?”
“這某倒是不擔心……”蘇文合笑著說道。
“只是,馬總管總是爲盧使君著想,卻爲何不爲自己想想?”蘇文合這纔將自己的真正意圖說了出來,“在安南招討使麾下,可不會有盧宏光這樣的豬一般的同僚哦!”
這卻是直言挖牆腳了!
“哼,蘇掌櫃明知故問!”馬明不屑地答道,“盧使君於某,有如再生父母,想讓某變心,除非是某死了!”
“也是……蘇某冒犯了。”蘇文合聽到馬明這般義正詞嚴,也不再勸說,“那蘇某便不再多說,希望馬總管此去番禺,一切順心如意!”
蘇文合竟然才勸一句就不勸了?哪有這般勸降的?這說客,可有些不太稱職呀!
馬明也是有點納悶,憋在肚裡的話還有許多沒說出口,想象中的脣槍舌戰還沒開始,這蘇文合怎麼就自己不說了?
不過既然蘇文合不再糾纏,馬明也不再停留,抽動馬鞭,打馬繼續南下。
看著馬明一行打馬走了,而蘇文合還在那裡舉目遠望。
王琪昌走上前去:“蘇執事,怎麼這就讓他走了?”
“明知他不會降,那還說那麼多做什麼?”蘇文合笑道。
這下王琪昌更奇怪了:“既然明知他不會降,那還特意在這裡將他攔住說話?總不會當真是來辭行的吧!”
“哈哈……校尉覺得,某跟馬明有這般好的私交?”蘇文合哈哈大笑起來。
“那蘇執事的意思是?”王琪昌知道蘇文合大老遠跑來,肯定是有所圖,只是,他卻當真無法想明白其中的關竅。
“某來跑這一趟,並非想有話想跟馬明說,而是有話想跟盧琚說!”蘇文合這才湊過去,小聲地隊王琪昌道。
“跟盧琚說?”王琪昌腦門子上的疑問號,都能穿成項鍊了,可還是不解,既然是要說給盧琚聽,去盧琚府裡說,豈不更好?
見王琪昌確實沒想到,蘇文合纔有悄悄地在王琪昌耳旁輕語一聲,說是如此如此,王琪昌,這才恍然大悟。
只是見王琪昌聽言後一陣賊笑,也不知道蘇文合到底說了些什麼。
不過,不管蘇文合說的到底是什麼,馬明一時也都是聽不到了。
他打馬到了番禺之後,便開始著手籌集糧草。
在唐代,珠江口比後世要大的多!水面大了,陸地面積就會小。就在江口旁的番禺更是如此。
再加上海潮、颱風、海水倒灌的影響,這並不寬廣的番禺,耕地面積就更小了。
理所當然的,番禺的糧食產量並不算多。
而此前已經被盧琚搜刮過一輪了,此時城中可用的存糧,已經不過五千多石了。
當馬明拿著盧琚的手令過來收糧時,番禺縣一臉哭喪著臉道:“轉運使!你若是將這五千石糧運走了,城裡可就要鬧饑荒了!”
馬明聽言,絲毫不爲所動:“當某是三歲小兒?你城裡城外,那麼多糧戶,怎麼會沒糧?”
“轉運使!城外或許有糧,可那些家族都建了莊子,把糧守得跟寶貝一般,某實在是收不上來啊!”
“你手頭不是有兵嗎?你不會帶兵去取?”馬明怒道。
“……啊……”番禺縣令一聽,連忙擺手道,“民不予,豈可強奪之?兵者災也,民無過,不可加之於身……”
馬明卻沒興致聽番禺縣令慢慢掉書袋,他不耐煩地問道:“某隻問你一句話:城外莊子裡有糧嗎?”
“倒是有糧,可是……”
馬明再次打斷他的話說道:“沒什麼可是的,既是如此,某帶兵去收!”
說罷,馬明不再含糊,當真讓番禺縣拿了一個清單,然後,又讓番禺尉點了一千兵馬。
簡單地操練了一番後,便領兵出城,準備去挨個收糧。
唉……這哪裡是收糧啊!分明就是打家劫舍啊!
番禺縣令不敢去阻擋馬明,只能連忙派人去往廣州,向盧琚彙報馬明在這裡的作爲。
馬明纔不怕他去找盧琚,盧琚是什麼德行,馬明難道還不知道?
若是盧琚親自來籌糧,怕是番禺城中的這點糧都要一併搜走了,纔不會管你死活。
而馬明去莊子裡“收糧”,至少還會給莊戶們留下種子和口糧。
在非常之時,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的事。馬明做起來,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
然而,讓馬明沒想到的是,他出城後的第五天,就在他正陳兵一處莊園外,勒令莊中交糧時。
竟然當真看到幾騎,打著令字旗,自北面飛快地朝這邊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