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波軍的這戰法,與馬綽以往所見的全完不同,讓他十分不適應。
尤其是這般把鐵絲當麻神的用法,讓馬綽想罵都無力出聲:沒辦法呀!誰讓人家鐵絲都多的有丟呢?
他正在發愁地想著著對策,卻突然接到撫州急報。
這是完全出乎馬綽的意料的。
對此時的錢鏐軍來說,撫州應該算是腹地,按道理來說,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主要是取決於撫州的地理位置。
撫州北面有饒州和洪州,可以擋住來自楊行密的威脅,而南面,雖然挨著福建的建州,可兩州之間,卻是隔著一座武夷山。
武夷山可不是梅嶺山,梅嶺山不過是一列寬二三十里,長兩三百里的山脈,屬於就算沒路,也能慢慢找路的山。
而武夷山卻是寬兩三百里,長上千裡的一個巨大的山區,貿然陷進去,還能不能出得來,可就難說了。
所以,這片山系,自古就是進出福建的阻隔。
當然,也不是全然沒有路,在撫州和建州之間,便有且只有一條小路。
而這武夷山之中的道路,可是真真切切的一條曲曲折折的小路,比起這梅嶺山南麓,勉強能走車道路來說,那就幾乎是處處險要!
這種道路,大軍幾乎無法通行。
所以,只要在路上,隨便擇幾處關隘之地,佈置上三五百兵,配上足夠的火器,那愣你揚波軍再強悍,也是無法猝然通過。
所以,無論是錢鏐還是馬綽,都覺得,撫州是當下最安全的州。
可偏偏是這最安全的地方,發來了急報。
而急報上大頭的四個字,竟然是:撫州危矣!
再往下看去,原來,揚波軍竟然以重金買通了武夷山山中的兩處關隘,然後派精銳僞裝成這兩處關隘的守關兵士,悄無聲息地,就將武夷山中的五處關隘全數奪了下來。
然後,他們先以騎兵走前面,再以配備了大量馱馬的步兵走後面,全速南下,奇襲奪了饒州下轄的貴溪縣。
到了此時,浙兵才突然察覺到,自家腹地竟然被揚波軍狠狠地掏了一拳。
隨後,揚波軍佔據貴溪後,卻沒有立即北上去取有重兵把守的饒州,而是以貴溪爲中轉站,不斷地聚集重兵,往東西兩個方向擴展。
往東,取了弋陽,進逼上饒;往西,則是直奔撫州而來。
這般打法,可是當真要了錢鏐的老命啊!
因爲,錢鏐現在的勢力範圍分江西和浙江兩部分,這兩部分之間,主要通過上饒、弋陽到貴溪這條路來連接的。
當初,顧全武進江西時,走的便是這條路。
現在被揚波軍奪了,就意味著,錢鏐被一分爲二,首尾不能相顧了!
而弋陽有失,對錢鏐還有另外一個要命的打擊,那就是弋陽有硝洞,錢鏐的火藥坊也設在弋陽!弋陽丟了,錢鏐的火藥,也就斷了來路。
現在打仗,若是沒有了火藥供給,那這仗……尤其是守城的仗,可就沒法打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軍中火藥還有些庫存,能維持得一時。
對馬綽來說,最爲急迫的,確實去攻打撫州的那支揚波軍啊!
撫州若失,他可就成了甕中之鱉了。
那支揚波軍的人數,不下五千。可撫州的守兵呢?不過千餘人。
完了……
焦急之下,馬綽只覺得胸口一陣痛,兩眼一黑就從馬上掉了下來。
還好,兩側的親衛眼疾手快,連忙接住他,然後又是一陣揉胸口,掐人中,捏虎口……一番忙碌之下,才見他又緩緩地醒轉。
看到衆人關切的眼神中,滿滿的都是惶恐,馬綽扶著一旁服侍在側的兒子的手,站了起來。
他看到那封急報,此刻還拽在自己手中,並沒別人去看,便先將急報,收回到懷裡,然後對身旁的衆將嘆息道:“楊行密趁某等南來之機,發動了對洪州和饒州的攻勢!某此次只得退回撫州以應洪州和饒州戰事的不時之需了!”
衆人沒想到,馬綽並沒有說實話,不過,即便是這個不那麼嚴重的消息,也已經很震撼了。
聽了消息後,衆人也不禁緊張起來:楊行密可是錢鏐北面的大敵。
一直以來,因爲有朱溫在楊行密的北面牽制,所以楊行密無力大軍南下。
現在竟然得到楊行密大舉南下的消息,那隻怕局勢要有危險了!
幾個將領齊齊地不說話,等著馬綽的後文。
馬綽略一思索道:“虔化還有某軍的先鋒軍,某不能完全將他丟下不管!某會立即派人去往虔化,讓他們棄城返回。”
說道這裡,他突然對兒子交待道:“馬雲浩聽令!”
馬雲浩不知道老爹怎麼突然單獨將自己拎出來安排事務,連忙躬身道:“孩兒聽令!”
馬綽嚴厲地命令道:“某這就要領大軍北返,著你與俞浩將軍一起押後,徐徐後撤!”
“撤至南豐後,便在南豐接應從虔化撤回來的先鋒軍。然後,駐紮在南豐,時刻警惕,防備此地的揚波軍北侵!”
馬雲浩愣了愣,不知道自己父親是什麼意思,不過軍令在前,他不敢猶豫,連忙高聲應道:“諾!”
接下來,馬綽又讓前去攻寨和攻山的部隊都撤了下來,做出一副要伐木造攻城器械的架勢來。
不過,他軍中可沒準備鋸子,只有一些搭建營帳必須要用到的砍刀和斧頭,這砍樹的速度自然是慢如蝸牛。
當然,他本來就沒打算當真砍多少木頭,只不過是以伐木做爲掩護,做北撤的準備罷了。
果然,他們才砍了一個下午的木頭,到了第二天,便拔了營帳,徑直往北而去。
至於如何去通知馬雲濤在虔化的那支部隊?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是分別派了五路信使,過去給馬雲濤送信,讓他棄了虔化,然後化整爲零,翻過梅嶺山,撤到南豐。
至於信使能不能到得了虔化,就算信使到了虔化,交待了馬雲濤要棄城。那棄城之後的馬雲濤能不能逃得脫,那就不得而知了。
另外,又派了人去找許再思。
許再思的部隊這兩天也完全走到了山裡面去了,要再走出來,也不知道要幾天,便也不等他了,留了軍令讓他從山裡出來後,一併到南豐彙集,聽候下一步的指令。
交待完這些後,他便領著大概六千人,急匆匆地往撫州而去。
只是從這裡到南豐有差不多一百里地,從南豐到撫州又有兩百多裡,他要趕到撫州,至少是要六日以後了。
而六日之後,等他到了撫州的時候,卻又不知道,撫州是姓錢還是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