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青岐鎮大營就在眼前,哪怕明知此時這大營之中,定然發生了某種難以預料的變化,那斥候隊長,依舊準備入營去見大營統領譚宏廣。
臨行前,他對身後的兩人吩咐道:“某不知道此營中,到底出了什麼鬼!但是,某知道,某這一進去,定然是沒法活著出來了!”
“頭兒……”那兩名斥候聽言,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來,作勢要勸說一番。
那隊長卻伸手一搖:“某身死事小,能不能將此間消息傳回廣州事大!這一趟大營之行,某勢在必行!”
“頭兒!某等此刻迴轉也不行嗎?”
那隊長搖頭道:“某等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下,哪有分毫可能逃脫?小六子和劉老四,是某等能不能將此間異常,傳回去的關鍵!”
這小六子和劉老四,便是前面棄馬步行回牛鼻鎮的,那兩個斥候。
相比現在這三人十死無生的局面,他們無疑多了一線生計。
可多了一線生計,也是九死一生,命懸一線的程度。又能好多少?
不過,斥候本就是刀口上舔血的買賣,能擔當此任的,大抵也看透了生死。
所以,剩下的那兩個斥候聽到這話,面上連一絲波瀾都未起,理所當然地接受了。
見兩個屬下的反應很平靜,那隊長才繼續說道:“某等接下來的所作所爲,只爲一事,那就是爲他們爭取逃脫的時間!”
“所以,某一會要孤身一人入帳,你們在此等候!”
“你們在這裡等的時候,不要坐在馬上傻等,要時刻留意周圍的變化!”
“若是發現有人悄悄接近,便立即跑!”
“不要拼殺,只管逃,爭取多拖延時間!”
“如果被抓了,某許你們投降,但是,不許說出小六子和劉老四棄馬的地點!”
兩人聽完吩咐,無悲無喜地應道:“諾!某等絕不降敵!”
見兩人應答得響亮,那隊長抱拳一拱手:“拜託了!”
說罷,打馬往大營而去。
到了轅門外,依舊是出示銅牌後,順利進入營中。
下馬後,又走了一路才見到譚宏廣,他一見面,先躬身行禮:“見過譚統領!”然後才問道,“張統領等候糧船未到,特派某前來,詢問一聲,是否出了什麼意外?”
譚宏玘端坐主將之位,笑意盈盈地看著這個隊長不慌不忙的情神,答道:“哦,沒什麼意外,只是運糧之船出現了一點小紕漏,所以耽擱了兩天!”
說完,又補充道:“再過兩日,便會連同上次未發的糧船,和這次準備要發的糧船,一起發往牛鼻鎮?!?
聽到譚宏玘這般答覆,那隊長心裡不由得長吁了一口氣,知道,他一時是不準備撕破臉皮。便再次躬身道:“既是如此,屬下這就趕回牛鼻鎮,去和張統領說一說!”
“這麼著急回去做什麼?”譚宏廣微笑著說道,“反正有糧船要去牛鼻鎮,你在這裡歇兩日,再一起回去吧!”
那隊長自然不願,連忙推辭,譚宏廣自然是多方挽留,直到微微發怒道:“哼!你在某營中住幾日,難道害怕某害你不成?”
“啓稟統領,不是某不願留,而是某職責所在!”
譚宏廣還要再說,卻見帳外突然走進來一人,見了那斥候,也不迴避,指著那斥候隊長,直接報告道:“他們本有五人,此刻卻只剩下了三人!另外兩人不知所蹤!”
說到這裡,譚宏廣才明白,自己被耍了,當即不再裝客氣,兇橫地問道:“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聽到這話,那隊長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計劃暴露了。
可他拖延的時間並不長??!
從那兩人分開到現在,纔過去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可跑不了太遠!
也不知道那兩人,到了哪裡。
抱著拖延時間的心裡,那隊長繼續裝傻道:“不知統領是何意,某沒發現什麼??!”
“沒發現?”譚宏廣如何會信,“那另外兩人呢?”
“某讓他們先回去了!”那隊長理所當然地答道。
“走那條路?”
“自然是哪條路快,便走哪條路啊!”
“追!”譚宏廣再也顧不得演戲了,叫了人,將那斥候拿了,然後下令去追。
只是,譚宏廣卻被那斥候誤導了,當真派人,順著去往牛鼻鎮的大路追去。
然而,那兩人本就沒走大路,這如何能追到。
等到追兵發現不對,問過一路旁的遊哨,知道沒有馬過去,再回頭來篩選,才終於在路邊上找到栓在林中的馬匹。
只是,此時,再要去追擊,已經是錯過了時間。
然而,對小六子和劉老四來說,最大的難處,卻不是這追兵,而是被譚宏廣象潑芝麻一般,撒在野外的遊哨。
他們躲過了兩處後,終於還是被發現了,然後,便是逃命和被追殺……
兩人開始還是躲躲逃逃,可發現,越是躲,會招來越多追兵,便乾脆不再可以地躲,開始了亡命般的逃跑。
這般狗追兔子一般的追擊中,距離被追得越來越近。
終於,小六子被追兵的弓箭射中了腳。他見逃脫無望,返身跟追兵展開了自殺式掙扎。
劉老四藉著這一點點耽擱,才又拉開了一點距離。
然而,真正救了他的,還是老天爺。
就在他越發絕望的時候,他突然驚喜地發現,黑暗,終於漸漸降臨了大地。
藉著夜幕的掩護,劉老四才終於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返回了牛鼻鎮。
而牛鼻鎮的張統領聽到劉老四的描述後,手腳刷地就涼了一大截。
他急忙連夜緊急加強防備,防止譚宏廣突襲。
又派出了一個什隊的人,去往廣州報信。
夜裡趕路,自然快不了。
劉隱得到劉老四傳回來的信息,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天色大亮之時了。
等他再次趕到李知柔大帳時,裡面再次吵翻了!
現在,端州兵要回端州的理由更加充分了,便是李知柔也彈壓不住了。
劉隱進了帳後,殺人般的視線掃過帳中陋態百出的衆人,冷笑道:“你們都當盧琚是瞎子嗎?就沒想過,這般拔營跑路,盧琚不會追擊?”
一句話,就像一盆冷水,澆在衆人的頭上。
臨敵退兵,風險極大!
一個不小心,就會由退兵,變成潰退。
若是再有人追殺,那損失,會比陣戰失利還要大得多!
所以,要退兵,最首要的,是斷後!
可是,誰會願意做著斷後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