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曲顥自投羅網,被一員唐將當場拿住。曲顥只當已無幸理,準備康然赴死。
誰知,那唐將卻先說起了曲家抵禦南詔入侵之事。
曲顥正拿不準這唐將意欲何爲之時,那唐將突然話鋒一轉:“曲家既是忠義之家,那你,身爲曲家大公子,卻爲何要與這江匪勾搭在一起?”
“某何曾與江匪勾搭?”曲顥又驚又怒。
那唐將冷笑著說道:“若你與江匪無關,那爲何這江上衆多大小船隻,見了此船,紛紛躲避,而你,卻自報名號,爬了上來?”
曲顥這纔回過神來。
是了,矯公羨是以江匪的名義過來探這唐兵的底,只是,沒想到,一探,探成了這模樣。
自然這船,盡數成了水匪的賊船了。
只是,哪裡的水匪能有此等大船?這唐將可當真會裝傻。
曲顥有苦難言,苦笑一聲,說道:“某便是見這船隻可疑,所以,才領了兵丁上船來查看,卻不想,船上賊人已經被大軍所制。”
當然,這話,說起來太假,也只有瞎子纔會信了。
誰知那唐將一聽,竟然就當真信了:“原來是這樣!那還當真是誤會!”
說著,他又朝曲顥一拱手,“鄙人孟通,忝爲安南招討使,楊波軍麾下,任水師都尉。率了先鋒來此,卻遭到這些水匪的偷襲……”
自我介紹完畢,又對一旁的兵丁吩咐道:“還不快快鬆開曲公子?”
這就把自己放了?曲顥一臉驚詫,心中的怪異,不知該如何描述。
而那孟通還在繼續問道:“那適才落水之人,都是曲公子隨行人員?”
“正是!”曲顥扭了扭痠痛的胳膊,點頭道。
“啊!原來都是曲公子的人,那多有冒犯!還不快放繩索下去,將落水之人救起來?”
立即,又有人手放下繩索,丟給在水中掙扎之人。
只是,繩子雖然丟下去了,可那些人中,有多少願意接這繩子,就不好說了。
孟通也不管,只管對曲顥說道:“既然曲家在交州是大族,又曾對抗外族,對交州當地的情況,應該比較瞭解了,還要請曲公子來指認一下,此人,是否便是著朱鳶江上的水匪頭子?”
說吧,手下的兵丁拖上來一個人。蓬頭散發的模樣,一臉狼狽。
這……竟然是矯公羨?他竟然被生擒了?
看到矯公羨被幾名兵丁,反綁了雙手,灰頭土臉地,被當作水匪頭子拽了過來,曲顥是認也不好,不認也不好。
曲顥還在猶豫掙扎,孟通卻不去勉強他,而是說道:“那大概是不認識吧……”
說著,又讓人將矯公羨壓了下去。
“此人既然是江匪,可否交給靜海軍節度使來處置?”曲顥試探著說道。
“靜海軍節度使?”孟通搖頭道,“此匪既然已經被某擒下,何須送到邕州去?”
“再說,曾袞躲州這麼多年,見安南諸州受苦而不能過來組織抵禦,天子早已不滿,還去提他做什麼?”
曾袞?曲顥一聽,知道孟通的意思了:安南招討使承認的現任靜海軍節度使,是被南詔趕跑後,躲在邕州茍且度日的曾袞,可不是此刻在交州城內的曲承裕。
言外之意,也是明明白白:你曲承裕若是能自己白身出城,去了靜海軍節度使的僞號,便一切好說,此前發生的一切,也既往不咎。
可若是賴在位置上不動,那就不好意思了。
某手裡便有你派人攻擊朝廷大軍的實證,而且是人證物證俱在,動起刀子來,刀子可就不長眼了……
曲顥看著孟通理所當然的表情,心中不禁也起了火氣:當初南詔來的時候,你們漢人都跑了,現在某等將南詔趕跑了,你們卻回來撿現成的,未免太會算計了吧!
胸中有氣,說起話來,也不客氣來:“那交州那麼多義士,辛辛苦苦將南詔趕跑,卻能得什麼好處?”
“抵禦外敵,匹夫之責!但凡是大唐子民,這便是應盡的義務!”孟通大大咧咧地說道。
不過,見曲顥一臉黑,他才又說道:“當然了,廣大交州義民,立下的功勞,招討使也看在眼中,所以,招討使請楊忠宇出任的愛州刺史、吳保國將軍出任驩州刺史……”
“那家父呢?”
“曲翁啊!”孟通呵呵地一笑,“曲翁年事已高,不便擔任一州主官,招討使請曲翁擔任交州長史之職!”
“只是交州長史?”曲顥的臉色並因爲自己的父親得了官職而好轉,反倒更黑了一些。
他臉黑自然是有原因的。大唐官制中,長史作爲刺史的佐官之首,地位崇高。但是,長史跟別駕、司馬一樣,都沒有固定的司職。
所以長史的權柄,完全在於刺史怎麼分配。
如果刺史信任你,那麼長史,可以管所有的事。比如,俆寅在王潮,便深得重用,州中大小事務,都可過問。
可如果刺史無視你,那你便什麼都幹不了,只能領一份俸祿養老。
想想寫長恨歌時候的白居易吧,他當時的官職便是江州司馬。
如果曲承裕接受這份長史的任命,餘生,大概就是聽聽曲子,看看戲了。
對曲顥的不滿,孟通卻猶如未覺:“倒是曲公子,乃是難得的少年英雄,招討使,請你出任交州行軍司馬之職!”
“還是多謝招討使厚愛了……”曲顥寒著臉答道。
其實,曲顥現在的官職,便是交州行軍司馬。這任命相當於沒有變化。
事實上,不但是他的官職不變,全靜海軍下轄的官職,除了他老爹之外,都沒有變。
然而,便是這簡單的不變,代表的,卻是大唐天子的認可。
這被大唐認可了的官職,跟自封的官職,能打動人心的程度,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至少,楊忠宇之流,鐵定會動心。
這招討使,心事何其歹毒啊!
曲顥一肚子的怒氣,無處發泄,正在此時,看到從船尾拉上幾個人,卻是此前跟自己一起坐小船過來的兵士。
看到這些溼漉漉的士兵,曲顥突然反應過來了,此時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哪裡由得自己挑三揀四?
他生生地將悶氣吞回肚中,躬身道:“只是家父還不知招討使來到的喜事,可否容曲顥,此刻便迴轉交州,向家父通報?”
“公子前來巡視江防,與某等偶遇,事發湊巧,不及通知曲翁,也是可以理解的。”孟通讚許地點了點頭,“那就有勞公子,先行一步,去往跟曲翁商量商量!”
說著,讓人從大船上解下一艘小艇,將曲顥連同剛剛被撈起來的幾個兵士一起,放下去,讓他們劃著槳去交州報信。
看著他們劃著小船,晃晃悠悠地往遠處劃去,孟通身後站出來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