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延興將孟三強行留在自己房中,扯東扯西,孟三就覺得不妥。
突兀而至的喊殺聲,和突如其來的轟鳴聲,讓孟三頃刻就明白了,這分明就是個圈套!
此刻,外面依舊平靜,應該是大勢已定!王延興抄起案幾上的橫刀,招呼身邊的護衛道:“走,去看看如何了!”
孟三比王延興更著急想知道外面的情況,連忙跟上衆人的步伐,出了房間。
剛出去,迎頭又跑來一名戰兵:“稟指揮使:叛亂已經平復,爲首幾人被樹炮轟殺,其餘的也束手就擒!錄事參軍和都尉在倉庫。請您過去處理後續!”
王延興點了點頭,不多問,讓來通訊的戰兵先行,自己跟著就過去了。
這一切,看在孟三眼中,卻是一副獵物入網了,去收網的姿態。。
沒有孟三制約的陳大嘴,已經奮不顧身地跳進了王延興張開的大網!
依照他每次都衝在最前面的習慣,應該就是被轟殺的人之一吧!他死不足惜,連累孟家纔是孟三最不願意看到的。
孟三已經沒有了僥倖的心裡,他只想知道,王延興接下來會如何處置自己這些人。然後,如何攀咬這些人身後的孟家。
倉庫就在指揮使衙後面,距離很近,不多時,更具體的細節也被整理了出來:陳大嘴藉著吃晚飯的時間串聯了二十三個人,約定天黑,營地熄燈之後,一齊衝擊倉庫。
本來他還擔心孟三反對,卻發現孟三沒有來吃晚飯,便乾脆不等孟三,直接發動。
藉著外間微弱的月光,陳大嘴出了宿舍,在倉庫外會和了人員之後,就直接發動。
開始進行得非常順利,人員的集合沒有受到干擾,倉庫的大門也是不費吹飛之力就被撞開,陳大嘴只當馬上就要得手。
可進了倉庫之後,四壁突然刷地亮起明晃晃的火把,而正前方,四門樹炮就擺在地上,一側的炮手正將火把杵向炮尾,開始點炮,他才知道掉入陷阱了。
他第一反應卻是大罵:孟三狗賊……然後,跟他一起搶先衝入倉庫的五人,被當場轟成了篩子。倒飛了出去。
跑在後面的人一聽到炮響,看到這場景,哪裡還敢衝?前面可是還有兩門跑還沒點呢!轉過身就想跑。卻發現四周衝出許多全副披掛的戰兵,明火持刀,包圍了過來,嘴裡大喝著:“蹲下!蹲下!雙手抱著腦袋!”
完全失去了方寸的造反者,根本就沒時間去想,一個個都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就像一地的呆頭鴨子一般,任人宰割。
更多的火把被點了起來,把校場前區照得通亮,所有的受訓新兵都被叫了起來,在校場集合。集合完畢之後,一羣雙手抱著腦袋的人被押著走了過來,站在前排。王延興走上前來,大聲說道:“想必大家都聽到了剛纔的火炮聲,也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那某就來告訴你們!就在剛纔,有二十三名新兵,在同爲新兵的陳大嘴的挑唆下,妄圖奪取火藥和樹炮。守衛倉庫的兵士奮起反抗,將搶先進入倉庫的陳大嘴等五人當場轟殺。”
話音剛落,五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也被拖了過來,往陣前一丟。
“爲首的五人已經伏誅,但是,還有十九人也參與了衝擊倉庫的事情,現在,某就想問問你們,對這十九人,要如何處置!”
王延興說完了,下面的人卻沒有人出來接腔。
過了一會,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先開口了:“一併殺了,以示懲戒!”一羣人循聲看去,原來是朱彤。這傢伙嗓門一向很大,這次估計是想輕聲嘀咕一下,卻不想這寂靜的夜晚下,所有人都聽到了。
見所有人都瞅著自己,這傢伙反倒沒有之前的畏首畏尾了,仰直了脖子嚷嚷道:“衙內!這些人想造反,就得讓他們知道造反的下場,直接砍了是最好!”
一聽這話,那十九個人頓時就跪下去了幾乎一半,哀嚎道:“指揮使饒命??!下次再也不敢了……”哀求的話語響成片。
朱彤說的話不動聽,可道理就是這樣的,造反不成,被殺了,怪誰呢?任憑這些人苦苦哀求,卻沒有人肯出身求情。
張逢喜一直在一側旁觀,到了這一刻,想到有可能十幾個人會馬上人頭不保,狠不下心來,也忍不住開口:“指揮使!這些人雖然行徑惡劣,可終究是被人蠱惑。先下首惡已除,要不,這些人就算了了?!?
算了怎麼可能!王延興朝張逢喜瞪了一眼,這傢伙果然是個老好人,若是造反都能算了,還有什麼事情不能算了?這樣放了這些人顯然也是不可能的!王延興,既不說殺,也不說不殺……現場氣氛就更加緊張了起來。
就在此時,從那十九人種撲出一人來,跪下朝著王延興說道:“指揮使!某等自知罪大,不容赦免,但是我身邊的衆兄弟都是被那陳大嘴蠱惑,一時迷了心竅,卻罪不至死;如果指揮使一定要殺,請殺了我杜二狗子;請饒了其他兄弟吧!”
這杜二狗子操著一口北方口語,說得倒是字正腔圓,火光下,人高馬大的身板,挺直了胸膛,面目剛毅,倒是確實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真情意!真性情!好漢子!”王延興卻不接他的話,他上前一步,雙手向前虛託:“杜壯士請起!杜壯士能犧牲自己之身爲弟兄替死,某甚是感動!”
杜二狗子見狀站起身來,向前一步,雙手伸開,一副任人處置的姿態。站兵們也做好了準備,只待王延興令下,就上前去。王延興卻又說道,“但是!爲兄弟赴死,須是死得有價值,死得有意義!爲這叛逆之事,卻是不值??!”
說完這些話,他再轉向那剩下的十八個人:“你們既然敢反,就得有會死的覺悟!有人替你們求情,有人願意替你們去死,那麼某也不將你們趕盡殺絕,現在,就讓上天來決定,是誰來來承擔這個後果!”
說罷,讓張逢喜拿來十八根蘆葦籤子,當著衆人的面,將其中的三支折斷一截,然後將沒有摺痕的一頭對齊,將另外一頭用布包起來,讓人拿下去,給十八個人當衆抽籤。
由不得那些人猶豫,當場就有三個人抽到短籤,被兇神惡煞的戰兵架了,那三人中還有一人還想掙扎,奈何被反剪了雙手,怎麼也掙不拖。
“某再給你們一個機會!”王延興止住準備將三人拖出去行刑的戰兵,“將這三人與被誅殺的五人一併吊在旗桿上,若是三日後,他們還有一口氣,就饒了他們!”
一衆新兵看著那幾名戰兵們喏了一聲,拖著幾人出了校場。沒一個人敢出來再吱一聲。這事到這裡,算是差不多了。
解散了衆人,讓衆十將、教官管好自己的人,再安排戰兵加強巡邏,吩咐散了。卻將孟三和杜二狗子留下來,跟孟鹹、孟通和張逢喜幾個人一起回到房間內。
王延興才坐下,孟三不等王延興開口,走到大帳中央,單膝跪下:“陳大嘴受不得操練的苦累,叛亂謀逆,罪不可赦!請指揮使準許孟氏將陳大嘴家小押來軍中,交給指揮使處置!”
孟三這般主動,倒是出乎意料了,“哦,三郎的意思是,此事與孟有財無關?”王延興笑笑說道,“某也是這麼想的,只是,參加叛亂的二十多人,都是孟財神推薦的,他現在想把事情就這麼推得一乾二淨,毫不相干,卻也沒這麼簡單!要不,某再將這十幾個人重新抓回來,好好地審一審?”
孟三聽到一個審字,滿頭的大汗就往下滴。這十八個人中,有不少可是得了孟有財的當面提點的,只要有一兩個鬆了嘴,頃刻就能將這造反的禍首推到孟家身上。孟家在泉州,便一天也不要想待了。
就在剛纔,他還在納悶,爲何王延興不下令審問,就直接處置了,原來,是留了個坑在這裡啊。
孟三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孟三願意前往質問家主識人不明之罪!”
“呵呵,三郎此言正合吾意!三郎替我向孟老說三件事:這第一件事,便是三日後,請孟老過來將那已經伏誅的五人和現在掛在旗桿上的三人帶回去,他們終究是孟老送過來的人,某還是還給孟老!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呢,某是相信孟老的,不過,揚波軍衆弟兄,卻是要孟老給一個解釋,爲什麼恰恰是孟老所推薦的人出現了叛逆!這第三件事呢,三郎給孟老再帶一句話:孟老想要的,某能給,某想要的,孟老給不了;而孟老能給的,別人也能給!三郎,明白了嗎?”王延興依舊是笑意盈盈地說著,可在孟三聽著沒一個字都覺得透心地發涼。
他不知道孟有財會有什麼樣的想法,可至少孟三是不想再有謀奪火器的心思了。
這就是個圈套?。哪侨諑е嫌胸斎タ茨腔鹌?,這圈套就已經佈下了!這一切,必然都是孟鹹孟通這兩兄弟的策劃吧!他們是把一切都算計好了吧!孟三恨??!
恨沒有第一時間就想到孟鹹、孟通肯定不懷好意!可現在怎麼辦呢?最好的辦法就是儘早脫身,離這兩個傢伙離得越遠越好吧!
孟三不做分辨,只是應承了一聲喏。這種事情,涉及孟氏的存亡,他沒辦法替孟有財做主張。當下,他唯一能做的是,儘快見到孟有財——而進入小島的船隻都掌握在王延興手中,他不想再多生枝節。轉身就準備離開。
誰知孟三才一轉身,王延興又說了一聲:“慢!某知道你一個人回去有的事情也說不清楚,這位杜壯士有勇有義,便跟你一起去,想必,對你會有所幫助!”
“……”孟三腦袋裡面一轟,這多一個人纔是真的要說不清楚了。單是爲什麼所有人都參加了衝擊倉庫的行動,而唯獨自己沒有參加這一節,就沒辦法說,這讓孟三如何在孟有財前面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