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潭山急報?幾個字眼一出現,大堂上氣氛突然一冷。
泉州刺史長子以剿匪爲名,突襲海潭山水寨,並以此爲據點前窺福州一事,在場衆人都是知道的,只是,出於各自的小心思,都有意迴避了這一點。
現在這幾個字一出現,誰還不知道,必然是關於福州的?陳旭昂與陳彤相視一眼,心中難以抑制的一個猜測泛上心頭:剛剛還在說,遲則生變,難道福州就真的有變?
王潮也與自己的下屬交換了眼神:以往王延興安排了專門的消息傳遞的人手,先交到劉忠那裡,再轉過來,這次竟然自己跑過來送消息,只怕不是一般的事。
王潮揮了揮手:“讓他進來!”
果然,王延興氣喘吁吁地過來,先給父親、老師和叔父行禮後,便火急火燎地說道:“海潭山急報!”
“何事?”既然是福州有事,那就不妨讓陳旭昂和陳彤也聽聽,他們剛剛從福州過來,有什麼突發事件,或許他們更能清楚前因後果;
當然,如果他們本就帶著欺騙而來,也可以當面對質,便讓王延興直說,“直接說來!”
“福建觀察使陳巖使君,於兩日前病逝。”王延興不知道這兩個人是什麼來路,不過既然王潮讓他說,他便直說了。
消息一出衆人一陣震驚,剛剛還在說要儘快,遲則生變,誰想,不用遲了,變故早就生了。
王潮玩味地看了一眼陳旭昂和陳彤:二陳離開福州的時間和陳巖死的是同一天。
那麼,是陳巖死之前,二陳奉陳巖的命令來的泉州呢,還是陳巖死後,奉範暉的命令來的?
然而,更重大的消息,還在後面。
不等衆人反應稍定,王延興繼續爆料:“都將範暉對外秘而不宣,對內自稱留後!
海潭山水營校尉杜子欣,在閩江出海口,截住其派往長安的信使,並查獲其奏請朝廷任命自己爲福建觀察使的奏疏一份!
據使者交代,範暉另派有使者前往越州,以割讓建州爲條件,請董昌派兵助他平定福建五州,並希望爲陳使君獨子陳延晦向董昌女兒提親……”
“賊子爾敢!”王延興還沒說完,陳彤已經拍案而起,“這範暉狼子野心,竟然敢染指高位!陳彤願爲刺史前驅,請刺史發兵福州,誅殺此獠!”
既然陳巖有子,陳巖屬下一系,自然更傾向於陳延晦繼任;
所以,當陳巖要召王潮過來的時候,大家都有些牴觸,只是不像範暉那樣直接去扣文書就是了;
可現在,範暉自稱留後,陳延晦就沒有了指望。
陳彤這個時候急著表態,也就正常了。
陳旭昂也是憤然起身走到大堂中央,朝王潮拜下:“刺史或許有所不知,賊子範暉本是使君妻弟,使君待其極厚。不想此獠,不思報恩,使君屍骨未寒而篡權多位!可恨!可殺!請刺史發兵征討此賊!旭昂不才,願爲刺史前驅!”
王潮連忙也起身,虛扶道:“二位快快請起!範暉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某定然出動兵馬,將其拿下,到使君位前問罪,少不得要二位多多相助。”
接下來,話鋒一轉,“兵馬調動之事還需時日,二位郎君請先去驛館歇息,待某等商量過後,再向二位請教可好?”
陳彤聽了卻連忙又說道:“陳彤在福州,也有幾名心腹之人,陳彤願回去,聯絡諸人,爲王刺史內應!”
他話才說完,陳旭昂卻拱手道:“某等,便在驛館靜候刺史指派,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說罷,拉了陳彤告辭。
出了泉州刺史府,陳彤一把拉住陳旭昂:“剛纔在大堂之上,是何意?”
“唉,某等方離開福州,使君便離了人世,某等如何自證清白?”
陳彤一愣,知道了陳旭昂所說何意,也不再說話,一起到驛館待著。
而刺史府內,目送二陳離開,王潮才舉起剛剛纔拿到手中的文書:“陳旭昂和和陳彤可信嗎?”
“陳使君既然不假天年,那麼此二人可不可信,都不妨礙刺史直取福州!”徐寅答話道:“至於這文書嗎,刺史說他是真的,自然就是真的!”
王潮點了點頭,朝在場的衆人道:“那某便以此文書所述爲名,兵發福州,征討範暉,以爲如何?”
“某等謹遵刺史軍令!”幾人齊聲答道。
當即,王潮下令道:以王彥章爲都統,王審知爲副,領五千人馬爲先鋒,經由莆田,取萬安、長樂,渡閩江,進取福州!
而王潮坐鎮泉州,進行將駐守在南安、清源等縣的軍力,進行動員、集結,再發後軍。
同時,也著王審邽組織南安、莆田等縣抽調民夫,整修馳道,以爲大軍出征和軍糧運輸之用!
一番佈置妥當後,習慣性地,王潮追問一句:“你等,以爲如何?”
王延興報了信之後,並未離去。陳巖一死,攻打福州便是順理成章的事,他也想摻和一下。
只是,聽完王潮的安排後,卻似乎和揚波軍沒關係。他連忙出列,躬身道:“大人,孩兒有個想法……”
王潮盯了他一眼,不滿地說道:“你說罷!不過,軍情緊急,卻不容你胡說!”
“孩兒是想,爲何不走海路?從泉州登船後,一日可達海潭山,第二日,便可走閩江口,直達福州城外……”
見衆人似乎沒有想明白一般,王延興又解釋道:“揚波軍有大小船隻四十餘艘,再加上聯合航運合作社的可用運力不下五萬石,只需一趟,便可將前鋒軍和軍需輜重運抵福州城外。”
“況且,範暉派人前往越州,試圖以割讓建州來換取董昌來援,某等最好是能在董昌反應過來,便將福州取了……走海路,是最佳路線啊!”
走海路?王潮兄弟才一聽到這個詞,便覺得不行。可聽王延興說到只需兩日,便可將五千兵馬,連同輜重軍需都運抵福州城下時,均是怦然心動。
王彥章當即站了出來,朝王潮拱手道:“大兄!兵貴神速!大哥兒此計妙極!”
徐寅也點了點頭:“還可行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刺史可令莆田即刻開始徵召民夫修整馳道,擺出一副要在莆田出兵的之勢,誘使範暉將軍力佈置在萬安、長樂之間;等福州兵力空虛後,再突襲福州,定然可建奇功!”
王潮一生謹慎,心中對走海路其實頗有些牴觸。只是,考慮董昌軍有可能會南下,卻是不得不冒險試一試這海路,以期儘快攻下福州了。
“那便依你們之策,王延興聽令,著你速去準備船隻,做好準備,以備大軍!”
“喏!”王延興興奮地接了將令。
“審邽,請你速速行文前往莆田,著其即日起徵發民夫,修整馳道:”略一停頓,“要從泉州至萬安之間的馳道,同時開始修建,聲勢要大一些!”
“喏!”王審邽會意地點了點頭。
“彥章!審知!你們二人速去整頓人馬戰械,十五日後,兵發福州!”
“喏!”王彥章和王審知齊聲應道。
爲了能趕在董昌援兵南下之前攻下福州,王潮也是拼了。
只是,他卻不知道,其實早在三個月之前,就是王延興剛剛攻下海潭山島之後,便已經有人攜了範暉的書信前往越州。
那人便是張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