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繼業的邀請,盧光稠沒了興致,可譚全播聽到新兵們終於配發火槍了,卻對盧光稠道:“揚波軍的武藝,一大半都在這火槍上,刺史,要不還是去看看?”
“有啥好看的!”盧光稠卻被先前幾次大老遠跑過去的失望所深深地打擊,任譚全播嘴上說出花來,也不願再跑。
不過,他想了想,還是對譚全播道:“不去也不好,要不,譚兄弟你替某去走一遭罷!”
譚全播聽言,應諾一聲,帶了幾個長隨,去了新兵營。
他趕了三十里路,才趕到兵營,看到那些新兵們果然都拿上了火槍。
這會,正在排著隊,雙手將火槍端平,直直地指向前方。
他們這就要準備打槍了嗎?
譚全播在泉州的時候,見過李繼業的表演,知道,這是瞄準的意思。
瞄準之後,便是射擊。
他便停下步子,想等等,看這些新兵射擊的結果如何。
可是,他等啊等啊,卻看到那些兵就這麼傻乎乎地端著槍,一直地一直地瞄準,瞄準……
他孃的,這瞄著沒完了是嗎?
就在這時,突然幾聲梆子響,卻見那些兵竟然將火槍往後一收,齊刷刷地將火槍收了回去,豎在身前。
然後,又是一聲梆子聲,見那些兵竟然開始在用一根根細細的毛刷,往槍管裡捅。
緊接著,又隨著梆子的聲響,在一旁的挎包中,掏出一節小手指粗的小竹筒來,在竹筒的前端咬了一下,然後,將竹筒的口子,對著槍管往槍管裡倒。
譚全播知道,這應該是在往裡面裝火藥了。
只是……譚全播看了又看,卻沒看到,那些小竹筒的前端分明什麼都沒有,竹筒裡面乾乾淨淨,啥東西都沒倒出來。
可那些兵,卻裝作似乎當真有火藥一般,倒了又倒,然後再將那竹筒收回去……將那動作做得惟妙惟肖。
假模假樣地裝完火藥後,還抽出一根長棍子,往槍管裡捅……
捅完之後,還得裝鉛彈,
裝完鉛彈之後,再捅一遍。
當然,所謂的裝鉛彈,還是跟裝火藥一般,是虛抓一把,空比劃罷了!
裝完之後,又是瞄準……
很顯然,這瞄準又將是半天不動。
看著這些兵,被這麼傻乎乎地做著無用功,譚全播心裡一陣哂笑,他算是深深地明白了,爲何盧光稠不願再來浪費時間了。
連譚全播自己也覺得,這躺跑,當真是白瞎了!
不過,譚全播卻不似盧光稠那般直接,雖然心中不喜,面上還是要誇讚幾聲軍容整齊劃一的。
他笑著對李繼業道:“李將軍,某看你們這般操訓,全完不同尋常的練法,可是有什麼講究?”
李繼業連忙躬身道:“譚先生!此法乃是招討使根據火槍的戰術特點,而特意制定出來的,這樣做,可以最大可能地發揮這種火槍威力大,而準頭欠佳的特點!”
說著,李繼業笑了笑,又道:“因爲是大家排好隊來射擊,所以,招討使把這種戰法,稱爲排隊槍斃!”
排隊槍斃?聽著這古怪的名字,譚全播心裡只覺得一陣怪異。
不過,見的奇怪的東西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招討使起的這名字,倒是貼切!”譚全播打趣了一聲後,繼續看了看,覺得沒什麼更多的新意,便準備告辭。
不過,就在最後,卻讓譚全播看出了一個不太正常的細節:
這些新兵雖然都拿上了火槍,可那槍的式樣,似乎有點不一樣。
他連忙出聲問道:“這些新兵手上的火槍,似乎沒有槍刺?”
李繼業呵呵地答道:“這些新兵裝填時太過於生疏,如果讓他們裝填有槍刺的槍,只怕是先要傷到自己的手臂了!所以,先將他們的槍刺下了!”
原來是這樣啊……譚全播理解地點了點頭。那槍刺他也近距離看過,是三棱鋒刃的,若是被戳傷了,跟箭傷倒是有幾分相似,確實不太容易康復。
只是,譚全播注意到了這槍刺的區別,卻不知道,其實更大的區別,還在那些槍本身。
李繼業給新兵們用的槍,是景福一型,是燧發滑膛槍。
而他自己領著的五個都的揚波軍,裝備的卻是準擊一型,六棱膛線燧發槍。
這兩種槍的外觀看著差不多,可實際戰場表現,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槍!
少量散兵還裝備有更加精準的準擊二型線鏜槍。
那種槍所用的火藥,跟準擊一型雖然是一樣的,可膛線卻全然不同。
但是,最大的區別,還在於那鉛彈後面有一個小圓坑,圓坑裡塞了一個小木片。
可就是這些區別,卻讓射擊的精準度,有了一個質的飛躍。
對於這些區別與精準度之間的關聯,李繼業也有點不是很明白。
不過,他還是知道,這種槍製造起來非常困難,所以,整個揚波軍中的數量都不多。現在配發下來的用途,也是以遠距離狙殺對方指揮官之用。
這次過來,他一共就帶了五支,每一支都用專門的盒子裝著,輕易不會拿出來。
想來,一旦要在戰場上用起來,取得的戰果,又是準擊一型所無法比擬的了!
當然,這些信息,卻沒必要跟譚全播講得那麼清楚。
而譚全播也不再多待,準備告辭離去。
離開之前,又約定,一個月之後,新兵們把裝填、瞄準都練熟練了,便可以嘗試著用真正的火藥去打靶了!
期待,到時候盧刺史和譚先生親臨指點。
譚全播連聲說道好好好,但是,心裡對這全無營養的訓練,已是跟盧光稠一般,沒有了一點期待。
畢竟,有了先後兩批運來的火器,盧光睦在吉州也有了對抗錢鏐的底氣。
虔州兵和浙兵在新淦到峽江之間的山地間,往來爭奪了一番後,誰也沒奈何了誰。
隨後,雖然錢鏐還在往新淦增兵,可盧光睦也不甘示弱,在贛水上游將用來衝擊船隊的木排、半沉的圓木等等,又準備了一大批。
而出入吉州的馳道周圍,預警的烽火臺、山寨、埋伏更是一層接一層。
得了火器加強的虔州城池,也不怕錢鏐再重施袁州故技。
所以,盧光睦有把握,錢鏐若是敢派大軍仰攻,那結果,定然是一個死傷慘重!
既然吉州不虞有事,那有沒有李繼業練出的精兵,也是無所謂了。
然而,就在譚全播剛剛從新兵營出來,纔回到虔州,卻看到盧光稠急匆匆地派人過來傳信,讓他立即去刺史府,有十萬火急的事情需要商議!
十萬火急?
一個念頭突然出現在譚全播的心頭,暗道一聲壞了,急忙往刺史府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