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頂頭上司有安排,柳知安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只是,柳知安卻沒想到,這柳樹心竟然是當真,要按照那安民告示上所說的去執行。
第一步,便是要免稅!
柳知安眨了眨眼睛,想不明白,爲什麼要免稅。
不過,本著爲上司考慮的原則,他還是勸道:“此刻大軍正在作戰,正是需要錢糧之時,可否延遲到明年再免?”
“安民告示上既然清清白白地寫得明白,那自然是今年秋稅開始免!”柳樹心毋庸置疑地說道,“將縣裡的吏員全派出去,去各鎮、各村寨說明!已經收了的,全部退還!”
“是當真要免稅?”柳知安驚道,“那鹽?”
“自然也是真的按丁賣鹽!”柳樹心指了指楊波軍兵士,正在那邊搭的軍營,“售鹽之地,便在營地之外。”
柳知安連忙勸道:“許多丁口所居之地,離縣城很遠,讓他們過來此地買鹽,是否太過於勞民傷財了?”
“那權知可有何良策?”
“可否可以交給諸村寨的鄉紳、宗祠,讓他們去賣?”
“哈哈……權知,可曾想過,某按五十文一斗交給這些鄉紳、宗祠,他們會多少錢一文賣給各家各戶?”柳樹心一口否決道。
說完,見柳知安還有疑慮,柳樹心只得堅決地說道:“此乃招討使,能否平定安南,的關鍵之舉措,不可假手於這些人?”
柳知安才只得應道:“諾!”
而說話間,柳樹心已經將縣裡的丁口冊拿了出來,翻看上面所記錄的丁口名字。
相比中原,交州之地,自然是偏僻之所。
但是,此地水肥、光照條件很好,又有一年兩熟甚至三熟的占城稻。
再加之,又不似中南半島其他地方那般,覆蓋著濃密的熱帶雨林。
綜合這些條件,讓交州成爲一處極其適合丁口的繁衍的地方。
因此,在到達交州之前,便有預期,交州之戶口,可能會與廣州相當,現在看到朱鳶的丁口冊後,越發肯定了這一推測。
單是朱鳶一縣的丁口數,便有四千多戶:這個數字,比起儋州和崖州這兩個州都要高太多了!
交州下轄還有宋平、交趾、太平、武平、龍編、南定等行政區劃,若是每個地方都有這麼多丁口,那交州的丁口,可就要比中原大鎮還要多了。
不過,交州的精華區域也就在州城周圍,以及朱鳶江沿岸的幾個縣,總丁口,應該在一萬上下。
柳樹心心中有數後,便將丁口冊遞給後面的幾個童子:那些童子飛快地將丁口冊拆散了,然後開始謄錄,按照不同的格式進行編寫。
見柳知安一臉目瞪口呆,柳樹心介紹道:“此乃招討使實行的,新的管理制度。”
“考慮到先前的丁口冊過於疏漏,招討使改變了丁口冊的編寫方法,按照每丁一頁的方式進行謄寫。”
“在泉州、儋州、崖州,都是按照此法實施。”
“每丁滿十六歲後,入冊,上面記錄出生、學識、就業、產業、服役等等信息,直到身死,方可註銷。”
柳知安一臉驚詫,他何時想到過,會有這般執政的方法?愣了半天,卻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話來:“那……得多少紙張才能記錄下來?”
“權知問的,該是要多少人手吧!”柳樹心指了指身後的這羣童子,“爲了交州之事,指揮使已經安排了,兩百多這般能寫會算的童子。權知以爲夠還是不夠啊?”
柳知安卻象傻了一般:“夠了!這自然是夠了……”
柳樹心卻神秘地一笑:“日後,權知便無需擔心,會被胥吏矇騙啦!”
“被胥吏矇蔽?”柳知安心頭又是一顫,他當縣令這麼久,自然知道這胥吏欺上瞞下的害處。可是,這些胥吏大多是出身地方豪強,便是知道他們亂來,也拿他們沒辦法。
著柳樹心的打算,是要將這些胥吏,一股腦兒,全部幹掉?
這事,牽扯可就大了,他連忙出聲阻止道:“這般奪了那些吏員的權,他們如何會罷休?”
“這,權知就不用擔心了,這些吏員,自有去處,招討使自有安排!不會讓他們餓肚子的。”聽到柳知安時時刻刻都在維護這些胥吏的利益,柳樹心心裡泛起一陣冷笑。
他也不把話說很透,只強硬地說道,“某等當前之事,是要先將這鹽賣出去!”
“諾!”柳知安只得躬身一禮後,又回了縣城,去佈置免稅的事去了。
柳樹心這邊,在縣城外,靠著江邊,建了營地,準備駐兵賣鹽。一切進展都很順利。
而孟通卻在繼續前往交州城的時候,再次遇到了曲顥。
然而,這次,他來的目的,卻是獻城。
他登上船後,朝孟通一拜,將交州的田畝魚鱗冊、丁口冊等一併獻上:“孟將軍!家父苦盼天兵,今日終於到達,特命某先將交州的田畝魚鱗冊和丁口冊獻上。”
“另外,靜海軍下轄另外十二朝貢州的田畝魚鱗冊和丁口冊,也被封存好,只待將軍前去查驗!”
見曲顥居然,還跑到江上來獻城,孟通心裡一陣失望。暗罵了聲軟骨頭後也只能笑臉相迎。
心裡只得安慰自己,能少打一仗,少死點人,也是少些損失罷……
他掩飾住心裡的失望,將曲顥扶起來:“曲家當真是天下少有的義士之家!招討使定會上書天子,賜下褒獎聖旨。至此一項,曲家便可揚名百世了!”
孟通心裡失望,而曲顥同樣也是滿心的失落,這褒獎聖旨能賣得幾個錢?
不過,他同樣是裝得滿臉的激動,再次拜倒:“當真是天恩浩蕩,曲家之榮耀啊!曲家多謝孟將軍,招討使!”
總之,兩個人互相說了一陣違心的話後,孟通收了魚鱗冊和丁口冊,又安排曲顥在船上先安歇下來,纔派了人,望下游去尋王延興,傳達喜訊。
傳令兵找到王延興時,王延興到達朱鳶還不多久。
而隨王延興抵達的,還有近十艘船的鹽巴和鐵器。
船一到港,便先卸了幾百石鹽到營地中,跟第一批到達的鹽巴,合計達到了八百石:
一百石便是一千鬥,若是按照柳知安的丁口冊,四千戶,每戶兩丁來算,有這麼多鹽,應該是夠了。
當然,事情的實際發展,總會與與其發生偏離,比如,不是每戶都能過來買鹽,由於隱戶的存在,朱鳶或許並不止四千戶等等。
這,便要看柳知安的籌措了!
不過,就當下,營地外,售鹽處井井有條的樣子,看上去,這柳知安還是有些組織能力的。
只是,從柳樹心的彙報看來,這柳知安的心,卻似乎有點問題……
是繼續用他呢?還是繼續用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