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浙兵,中了揚波軍的埋伏後,退到一處一側平緩,而另一側是斷崖的丘陵之上。
左右也都都荊棘亂石,無法通行,顯然是沒有了出路。
到了這一節,衆人已經沒了活路,陷入了一陣陣的絕望。
可馬綽竟然說,如果拖延時間,拖到天黑的話,可以用繩子從後面的斷崖上下去……
想想也是,這又不是什麼高山,不過是一處丘陵罷了,就算後面的是斷崖,其高度定然也是有限。天色一黑,用拖了衣服做成繩子吊著,可不就下去了嗎?
只是,揚波軍如何肯讓你拖延?
馬綽一臉冷笑道:“揚波軍最喜歡的事情,莫過於抓俘、勸降了!他們處心積慮地將某等陷在此地,難道不是爲了來勸降某等嗎?”
衆將一聽,心裡有底了:既然揚波軍是爲了勸降而來,自己就有了討價還價的機會,那麼,拖一拖時間,不就有了可能?
現在已經是下午時分,再拖得一個時辰,就要黃昏……到了黃昏的時候,就算答應投降,也沒法投了:畢竟投降也是需要時間的。
只不過,如果揚波軍願意接受降兵,那自己還是不是要從那處斷崖往下逃呢?
似乎揚波軍對降兵一直都很不錯啊!如果能轉投揚波軍的話,那待遇比起浙兵,可是要好了很多哦!
似乎,投降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呀!
那如果揚波軍當真過來勸降,自己是降了呢?還是降了呢?還是降了呢?
這個決定,真心不難做啊……
當然,這心思斷然不能流露出來,因爲,馬綽是斷斷不可能投降的。
如果讓他知道自己想降,那估計是等不到去享受揚波軍的好政策,就要先人頭落地了。
一衆將校,頓時齊齊地不再出聲,當然,他們的心裡到底是如何想的,卻是不太好明說。
看到衆將的反應這般平靜,馬綽卻沒往那個方向去想,他只當是衆人認命了。
他正想再說幾句,給衆人打打氣,卻聽到山坡下面,傳來百十人一陣齊聲的高喊:“山上的浙兵兄弟們!”
“你們已經被包圍了!不要做無謂的抵抗,快快投降吧!”
“你們已經沒有了輜重、沒有了乾糧、沒有了水!你們撐不了多久的!”
“投降纔是你們唯一的出路!”
“揚波軍的戰俘政策,你們是知道的!主動投降的,非但不用幹苦力,還可以拿賞金!”
“若是戰敗被俘了,可就至少要幹五年苦力啊!”
“浙兵兄弟們!不要再被馬綽欺騙了!你們就算逃脫了一時,也沒有立足之地了!撫州武刺史,主動向招討使投效,獻出了梧州城!現在,撫州境內,只有南城和南豐二縣未降了!”
“饒州也是一半爲揚波軍所控制!”
“洪州也指日可取!錢鏐的日子,很快就要到頭了!”
“浙兵兄弟們……快快投降吧!”
那百十來人,唸完之後,又重複了兩遍,短短的百十個字,讓山坡上的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那些當兵的,其實早就或多或少地,接觸了一些揚波軍,是如何對待俘虜的,聽到這些話,只不過是當面確認一次罷了。他們聽了不心動,那自然是假的。如果不是有當官的約束著,只怕一羣一羣地,要招呼著同去同去地下山了。
而馬綽聽了,臉色大變,他立即讓親衛去喊話:“休要聽山下的胡言亂語!他們都只是先以好言哄著你們,讓你不要抵抗,等真的成了俘虜,要殺要剮,可就由不得你們啦!”
可就在此時,聽到山下喊話的聲音突然大變,喊起了新的內容:“山上的馬綽你聽著!”
“你已經無路可逃了,垂死掙扎毫無意義!”
“你不要再拖著無辜的浙兵兄弟給你送死了!”
“錢鏐覆滅在即,你就算爲他送終,也不過再需旬日耳!”
“馬綽!某等命你即刻自縛下山投降,如若不然,火器碾壓之下,定然讓你身如齏粉!”
說著,突然看到四五根撞錘一般粗細的柱子,拖著一兩丈長的火焰,刺啦刺啦地往山坡上衝。
山上的浙兵哪裡見過這東西,紛紛被嚇得急忙往地上趴。
可就算是趴在地上,眼睛也忍不住地死死地盯著那玩意,噴著烈焰,呼嘯而過。
這是啥玩意啊!
其實,別說是這些浙兵沒見過,連揚波軍,也有許多沒見過這種加大、加粗版本的火箭。他們見過的,是一種細長的火箭。
揚波軍此前製造過的那種火箭,因爲用長竹竿當定向桿綁在推進器的後面,準頭極差,打中哪裡,只能靠蒙。
而這種火箭,確是做了自旋噴口的黑爾火箭。
它通過自旋來獲得彈道的穩定。這樣,便具備了一定的準確攻擊的能力。
當然,這種武器的費效比並不怎麼好,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其實火炮會更好用。
但是,武夷山道實在是太難走了,重炮過不來,輕炮都是拆了運過來再組裝的。
所以,當需要重火力的時候,就使用這種火箭作爲代替品。
畢竟,這種火箭搭載的彈頭裡面裝了十多斤火藥,其爆炸的威力,可比幾枚手雷要強多了!
當然,除了這種實在的威力之外,拿來炫耀、威嚇也是不錯的!
果然,當那五枚火箭一直竄到山頂後,才轟然炸開,炸得一片土石紛飛。
同時,也將馬綽心裡的那一點點僥倖炸碎了。
他冷冷地看了一會殺下的揚波軍,又在身旁已經膽氣盡喪的浙兵身上掃過,也是沒有了周旋的信心。
他突然拔出佩劍來,就要往脖子上抹。
一旁的杜長生一直眼盼盼地看著馬綽呢,看到馬綽這動作,嚇得魂都飛了,連忙使勁揮手一撥,打在馬綽的手上,將橫刀打偏了。
反應過來的親衛,連忙一起過來,幾人箍住馬綽,幾人將他的刀奪了下來,齊聲叫道:“馬帥!不可啊!”
橫刀被奪的馬綽自殺不成,他倒沒有怪罪幾人,而是冷冷地說道:“某要是不死,你等如何能投降?”
衆人一聽,心裡都是一陣拔涼拔涼的,是啊,馬綽如果自刎了,大夥不就正好一起降了嗎?
馬綽忠義之名也有了,自己的心願也達成了。
卻是讓這個杜長生給壞了好事。
杜長生卻沒意識到,他跪倒在馬綽跟前:“馬帥不降,杜長生也決計不降,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後,又是條好漢!”
其餘衆將見杜長生這般表態了,那還能怎麼辦?難道說:那好吧,你們兩個去死吧,某等可要降了?
既然不能這麼說,衆人也只好一起跪倒在地:“某等皆不願獨生,願與馬帥共生死!”
看著模樣,一場血戰,當真不可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