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眨眼春節就過了，直到正月十五，盈盈也沒參加一次家宴，只是自己窩在屋子裡頭。時不時地文玉蘭過來說說話，也不過說幾句，就算了。馮明兮那邊到了臨產的日子，整個霍家更是唯她馬首是瞻。

正月十五，家裡請了戲班子來唱戲，盈盈坐在屋裡都聽得真切，心下微動，就走了出去，往戲班子後臺去。戲班子老闆不認識盈盈，只當是霍家的哪位太太小姐，盈盈站在一邊，看著戲子描眉畫鬢，開口道，“你這可有一個叫黛銘的？”老闆道，“曾有一個，幾年前就不唱戲了。”盈盈淺淺的一笑，“竟真有這個人。”戲班子老闆不明就裡，只是應道，“是有的，貴人是要找她嗎？”盈盈聽得他叫自己貴人，更是覺得好笑至極，強忍笑意，“沒什麼，只是我與她倒是有幾分舊交，此時見不到，也就罷了。”那老闆點點頭，盈盈也就走了。

在屋子裡頭，聽著戲班子的戲，盈盈斜靠在牀上，模模糊糊也就睡過去了。隱隱約約彷彿看見定珣走過來，要問她什麼，卻不開口，盈盈想說話，卻說不出聲音，心裡又急又氣，只覺得一口血堵在胸口，伸手要拉住他，可卻拉不住他，一時著急，竟驚醒過來，覺得嗓子腥甜，強自下牀取了茶，漱了漱口，發現又是吐了血。心中也是沒有一絲波瀾，想著吐血已是常態了。

盈盈坐在桌邊，取了剪子剪了燭心兒，輕聲叫了斯如進來，斯如見盈盈臉色蒼白，心裡也是有數，“少奶奶又吐血了？”盈盈挑眉看她，“有什麼可驚訝的？”斯如道，“少奶奶該看看醫生的，原是說胃裡的病癥，看到如今卻不見好。”盈盈淡淡的，“我如今倚靠誰？再作出這些事情，只是叫別人沒的議論我。”斯如一時語塞，盈盈站起來，“我確實是餓了，你去給我弄些粥來。”斯如領命退下。

那廂霍府，馮明兮的屋子裡頭，大夫人和馮明兮一塊兒說話，馮明兮不鹹不淡的提到盈盈，“那邊老二家的，呆在府裡，吃穿用度是府裡白養著的。”大夫人點頭，“只是也不知道老二什麼時候回來。”明兮扶著肚子，“我瞧著懸了。”說完看了看大夫人，“不如，趕出去吧。”大夫人心裡一驚，“哪裡能趕出去？”明兮看著大夫人，良久不語，緩了緩才道，“大夫人，我的意思是趕出去，你的意思呢？”大夫人見她如此，不敢言語，明兮嗤的一笑，“我和定瑜，是將您當做親生母親的。”大夫人心裡一緊，心思千迴百轉，“是了，那就趕出去吧。”明兮握住大夫人的手，“好。”

僅隔了一日，明兮就去了盈盈那裡，盈盈見她已近臨盆，只忙讓了座，“這樣的身子，不知是來做什麼？”盈盈開口，明兮挑眉，“我是這樣的意思，霍家也是這樣的意思，是覺得你在霍府，不大好。”盈盈蹙眉，“這是什麼意思？”明兮道，“霍府雖大，可總也不能支撐瑣碎開支不是。你看，如今你這裡是這樣的，二少爺是不在的……”盈盈看了看明兮，深覺著她得寸進尺，心中一默，不多言語，“那我明白了，我只走就是了。”明兮倒是驚訝，不知事情竟如此容易。盈盈淡淡的，“我不在意的。只是我回我本家，不想再回來，需得霍定珣休書一封。”明兮看著盈盈，“你這是什麼意思？”盈盈擡眼看著明兮，“我要和他離婚，如今不是舊時候，我要離婚。”明兮不想她竟這樣說，本是隻想著將她攆出去，如今她說要離婚，就需得先見了霍定珣，這些事情自然是麻煩極了，盈盈仍是看著明兮，“你不提，我也要說，我要離婚。”明兮站起來，負者肚子，“顧盈盈，你厲害。”盈盈冷哼了一口氣，摔門而去，直直便往大夫人房中去。

到了大夫人房門口，也不通報，擡手推門而入，大夫人正摘了環佩，忽聽得盈盈闖入，正嚇了一跳，捂著胸口哎呦一聲，盈盈冷冷的看著大夫人，“我要離婚。”大夫人又是哎呦一聲，拉住盈盈，“你這是說什麼話呢？”盈盈甩開手，“我說了要離婚，少糊弄我。”大夫人忙忙穩住盈盈，盈盈冷冷一笑，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冷淡決絕，“我是晚輩，不好叫來老爺子，只是這事情我是鐵了心的，麻煩夫人將老爺子叫來。”大夫人勸道，“這樣晚，你看，你也素來不是個胡鬧的人。”盈盈擡手掀了大夫人的妝奩，零零碎碎的首飾摔了一地，大夫人這才急了，“你這是做什麼？只當我是給你臉了。”盈盈提高了聲音，“霍家當我給你們臉了？”

屋裡頭正吵著，早已有人去通傳了老爺子，老爺子披了外衣便往大夫人房裡來，也是想不到這樣溫順的兒媳竟有一天如此鬧起來。霍老爺子走進來，見著一地狼藉，“這是做什麼？”盈盈看著老爺子，便是眼前這個人，只一句話，就讓他們夫妻分別，“我嫁給霍家，我是後悔了。”霍老爺子坐下，“你若是想著藉著離婚的事情，把老二調回來，你是想的多了。”盈盈冷哼一聲，“霍老爺子瘋魔了？他霍定珣死活與我何干，我說要離婚，就是離婚而已，他在與不在，只告訴他一聲就是了，不必回來的。”霍老爺子不免驚訝，心中覺得盈盈確實是不想呆在霍家，又想著她平日裡溫柔，不免也軟了語氣，“你究竟是霍家兒媳，如今是受了什麼委屈了？”盈盈不屑，“我得過我自己的日子去了，霍家是這吉安城的皇帝，可總也管不得我的一輩子。”霍老爺子想著先穩住盈盈，“這樣，明兒我給定珣去信，如今自然是新時候了，可是離婚總也得告訴他一聲。”盈盈道，“這話說的，明兒我要是一起來，發現又被軟禁了怎麼辦？現在就打電話。”霍老爺子咳了一聲，盈盈緩緩地說，“老爺子別逼我，我是想著咱們就此撂開手。”老爺子揮揮手，“行，打電話去。”

不消一會兒，電話就打到興城，鄧旅長接了電話，霍老爺子冷冷道，“叫定珣來。”鄧旅長應了聲是，親自往警衛員宿舍去。

此刻已是熄了燈，鄧千明推門而入，定珣下意識的坐起來，鄧千明指了指霍定珣，“你出來。”定珣披了衣服出來，鄧千明道，“吉安城的電話。”定珣皺了皺眉，也就隨著鄧千明去了。

接了電話，定珣哎了一聲，盈盈忽的想起分別時候他的一句，夫人咱們就此別過了，此時心裡萬般感觸，“是我。”盈盈吸了口氣，定珣心中不免幾分驚喜，“你怎麼打電話來了？”盈盈緩緩地，“我們離婚吧。”說完不等定珣開口，“不是徵求你的意見，我是告知你一聲。”那邊定珣不由得一笑，“怎麼了，顧盈盈，你後悔了？”盈盈嗯了一聲，“你沒意見吧？”霍定珣不知盈盈究竟什麼意思，可卻是認定了她不是要和自己離婚，也不由得玩笑起來，“當真是你也知道我不喜歡你了。”盈盈心中也是多了幾分玩笑，“是你配不上我。”定珣道，“你這離開了霍家，是個棄婦了，誰還要你？”盈盈強忍笑意，“我出去了，嫁給販夫走卒，再不過就是一頭撞死，也和你霍家無關。”定珣緩緩地一句，“你活，我死。”盈盈終究笑出聲，“多早晚死在我手上。”

旁邊的人，就連著霍老爺，也不懂他們究竟說的什麼，只是死活之類的話，聽著也是覺得二人到底沒什麼感情。盈盈掛了電話，淡淡的一句，“這事情就這樣了。”說完就走了。

大夫人呆呆的立著，想了想道，“走了也好，今兒老三家的說是想讓老二家的出去，說是到底家裡多養著一個人開支艱難。”霍老爺冷哼一聲，“家大業大的，就多這一個人？我瞧著老三一家，也是著急了些。”大夫人道，“老爺瞧著這事情怎麼辦？”霍老爺冷冷的，“怎麼婚喪嫁娶就這樣容易，我霍家，顧氏想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