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五月,馮明兮生下一個女兒,名字尚未擇好,只喚作寶兒。盈盈聽聞了,也不過是淡淡的。一家人待寶兒如公主一般,雖只是襁褓裡的嬰兒,也是照顧的無微不至。
興城那邊,定珣自然不知道這件事情,家中從來也沒有電訊之類。只是如今認(rèn)識了鄧瑤音,定珣素日裡倒是好過不少。晚間,定珣不值班,打算早早睡下,張海子推門進(jìn)來,“哎,外頭有人找?!倍ǐ懣粗?,“誰???”海子道,“老鄧家的那個小姐?!倍ǐ戸久?,披了衣服出了去。
鄧小姐穿著西洋的裙子,站在外頭,定珣走過去,“鄧小姐。”鄧瑤音看看他,“跟我走,我給你介紹個人。”定珣挑眉,“何人?”瑤音想了想,“故人?!闭f著走到軍部後面,示意定珣上車,定珣開門上車,坐在副駕駛,心下仍是疑惑萬分,“鄧小姐出入軍部毫無阻攔,當(dāng)真厲害。”瑤音擡眼看看他,“我不厲害,等著別人跟我厲害?”定珣笑笑不語。一路開車到了一家酒樓,定珣下了車,瑤音道,“興城比不上吉安城,最好的也不過就是這樣了。”定珣往裡走,“我倒是好奇是誰。”瑤音引了他往二樓雅間裡去,定珣推開門,見一個女子背對著他坐著,門開風(fēng)動,長髮也微微擺動,定珣心中想著若是盈盈該多好,可到底不是。那女子轉(zhuǎn)過頭,笑的溫柔明媚,“定珣——”定珣也不驚訝,“沈小姐?!贝巳苏巧蚣疑蜃右恕?
鄧瑤音站在門口瞧著他二人,霍定珣站著,沈子宜坐著,夕陽的光格外溫柔,想來人說的郎才女貌一對璧人,正是這樣了。沈子宜站起來,笑意不絕,“你怎麼成了這樣子?”定珣也不惱,“拜你所賜。”沈子宜笑的直不起腰,只是擺手,“我本就是想借你的手運一批軍火,但是我說想和你合作的事情也確確實實是真的?!倍ǐ懣粗?,“你當(dāng)真有趣。”說著轉(zhuǎn)頭看了看鄧瑤音,“我冒昧,想來姑娘派人跟我說的那些家事,都是安排好的吧,你是你父親的外交官纔是?!编嚞幰舻恍?,“霍公子聰明,我父親在外沒有一房,那些事情都是假的,可是我父親確實是不願意再呆在興城,只是你家霍老爺子已經(jīng)有了穩(wěn)固的權(quán)力班子,我父親實在是不能置喙?!倍ǐ懪读艘宦暎澳愀赣H派你來找我,是想扶持我,其實不用,你父親何不就和沈家合作,直接打到吉安城,乾脆就改旗易幟了。”沈子宜忽然開口,“自然本該是這樣,可是我記著咱們的好呢,我非得只跟著你霍定珣?!倍ǐ懸膊焕頃嚞幰?,擡手捏住沈子宜的下巴,俯身就親了下去,只是淺淺的一下,鄧瑤音忙偏過身,沈子宜也連忙推開他,“你瘋魔了?!边@話原是文玉蘭同他講過無數(shù)次的,此時提起,定珣也不由得想起文玉蘭,便也如同當(dāng)時一樣說了一句,“這世道,不瘋魔,不成活?!编嚞幰糨p咳一聲,“話我說到了,人我?guī)У搅耍蚁茸吡??!闭f完轉(zhuǎn)身出去帶了門。
子宜斟了杯酒,“那鄧瑤音是不是喜歡你?”定珣滿飲一杯,“你瞧著誰都喜歡我?!弊右死浜咭宦?,“我瞧著你誰都喜歡。”定珣看她,“我誰都喜歡,這是大實話?!弊右诵?,“你最愛誰?”定珣心裡咯噔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我此時此刻最喜歡你。”子宜起身坐在定珣身上,“此時此刻不夠,我要此生此世。”定珣覺著她確實比盈盈豐腴不少,忽的又想起也當(dāng)真是很久沒見過沒抱過盈盈了,也不知她如今是什麼樣子,身量如何,心思如何。定珣到底忍不住,“你可否爲(wèi)我做一件事情。”子宜環(huán)住他,“什麼事情?”定珣緩緩開口,“我要見著顧盈盈?!弊右耸窒乱粶拔乙遥ヅ扇耍幽闫拮??霍定珣你怎麼想的?”定珣環(huán)住子宜,“她的厲害你不知道,霍家真正的賬,都在她那裡?!弊右藫Q了笑臉,“你怕不怕我殺了她?”說著伏在定珣耳邊輕輕地吹了口氣,定珣側(cè)過頭,伸手在她腰間狠狠地捏了一下,子宜哎呦一聲,“霍定珣,你幹什麼?”“那是她的保命符,你殺了她有什麼用?!?
子宜嗤嗤一笑,“她過來了,你就和她離婚?!倍ǐ懙模拔乙艏业腻X,她來了,給我霍家的錢,她也不必活著了。”子宜哎了一聲,“你好狠的心?!闭f完又想起什麼,“對了,你家三少奶奶生了個女兒?!倍ǐ懶π?,“她不生還好,生了孩子,我以後手上又得多一條人命。”霍定珣大致跟子宜說過他母親的事情,子宜仍是驚訝,有幾分膽怯的道,“何以如此?!倍ǐ戯嬃司疲拔也贿^想想,你怕什麼?”子宜心中想著這個人真是冷漠,口中卻是不作聲色。
晚間,不出所料的,定珣和沈子宜在一起了,肉體交合,纏綿繾綣。定珣聽著沈子宜喘息的聲音,沒有想起顧盈盈,沒有想起她的溫柔她的怯懦她的剛強,他都想不起。沈子宜聲音裡透著誘人的疲倦,“你在想什麼?”定珣不說話,子宜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咬得太狠,幾乎恨不得磕出血來,定珣疼的身子都僵硬了,子宜才鬆開口,定珣緩緩地,“你讓我這樣疼?!鄙蜃右肃袜偷囊恍Γ斑@話該是我說?!?
不論怎樣,沈子宜到底是派三個人去接顧盈盈。說是接人,其實卻和綁架差不多,半夜裡撬了顧盈盈的門,綁了手腳塞到車裡去。從那三個人撬門進(jìn)門的時候,顧盈盈早就已經(jīng)醒了,被綁住手腳,她也毫不掙扎。到了車上,三個人以爲(wèi)顧盈盈是睡的極死,盈盈此時方開了口,“你們是什麼人?”這三個人齊聲哎呦,拍著胸口,“你醒了???”前頭開車的說,顧盈盈淡淡的,“我若鬧起來,你們走的了?”那開車的道,“沈小姐讓我們接你的,去興城?!庇夹娜趱?,心裡卻是明白的,只覺得按捺不住欣喜,整個心都要從胸腔裡頭跳出來,面上卻故作鎮(zhèn)靜,“這麼晚,有火車?”旁邊的道,“開車去平城,從平城走。”盈盈嗯了一聲,也就不再說話,靠著車窗,假裝睡著了。
一路到了平城,上了火車,聽著火車出站的聲音。盈盈不止一次想過,到底能不能和定珣再見,想著如若再見,自己是要穿過怎樣的阻礙,怎樣的艱險重重,卻不想,事到臨頭竟是這樣的容易,盈盈坐在火車上,想起上一次坐火車彷彿還是孩提時候,坐著火車進(jìn)京。那來接盈盈的其中一個人倒了水過來,盈盈含笑接了,“多久能到?”那人想了想,“大概要十多個小時?!庇帕艘宦暎簿筒辉僬f話。
想著定珣初往興城去的時候,坐的也是火車,不知道他那時候是什麼心情。如今看著火車兩旁的景色,如此可愛明媚,想來定珣當(dāng)時必定不是這樣的心思。與他走過一模一樣的路,心境卻是不一樣的。
十多個小時的車程,盈盈只是稍稍吃了點東西,又是覺得胃裡如火中燒,翻江倒海的難受,站起來匆忙往廁所跑,一低頭就往盥洗池裡吐了一口猩紅鮮血。本是極其喜悅的心思,終究涼了半截,擡頭看著鏡子裡頭的自己,憔悴不堪,哪裡有個年輕的樣子,又想起是沈小姐派人來的,想著他二人怕是已兩情相悅,想著不由得滾下淚來。只哭了一陣子,又噁心自己的小女兒情態(tài),真是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