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定玥是在婆家受了氣,榮少爺在外頭養(yǎng)著別的女人這事情終究是好說不好聽,也不好意思說了自己回孃家,不過在定珣這裡呆了一會子也就走了。
只這一會兒,定玥倒是極喜歡盈盈了,一來是覺著盈盈溫柔且不愛言語,是個極好的傾聽者,二來盈盈和自己境遇相似,雖說自己和定珣纔是一家人,只是畢竟男女有別。
定玥走後,定珣纔回了書房,“我姐和你說什麼了,看著走的時候倒是不像回來時候那樣了?!庇膊活娨庹f,“沒什麼,你別問了。”定珣想她不想說,也就不問了,忽的又想起陳徹的事情,開口道,“你曾說的那位陳翰林有一子一女,那兒子可是叫陳徹?!庇粫r想不起來,畢竟也是經(jīng)年日久,想了一會子,“我倒記不清楚了,彷彿記得表字是子循。怎麼了,突然問這個?!倍ǐ扅c頭,“我前兒參加個宴會,他做東,今兒又來求我辦事情。”盈盈不解,“辦什麼事情?”定珣攤手,“他從國外弄了一批鴉片,要從澗渡口入港,要我批條子。”盈盈冷冷的,“那是了,他們那一羣人,說是讀書人,其實背地裡就是這些勾當(dāng),見不得人?!倍ǐ懓醋∮氖?,“是我不該提?!庇闹幸慌?,想著剛成親時候定珣脾氣喜怒無常,如今二人也算恩愛,如此當(dāng)真極好了。盈盈也握住定珣的手,沉默寂靜,相對無言。
可到底定珣礙著當(dāng)初的師恩,批了條子給陳子循。
盈盈獨自待在書房看賬本,馮明兮未帶隨從也未通傳便進(jìn)來了,“二嫂?!瘪T明兮聲音嬌俏。這是第一次她叫盈盈二嫂,盈盈站起來,“你身懷有孕,若如有什麼事情,只派人叫我就是了?!泵髻馇尚毁猓澳木瓦@麼快,如今一切如常。”盈盈含笑,“你做做,我正看家裡的賬本呢?!泵髻饽樕⑽⒁蛔儯瑓s不敢過於明顯,“我查賬的本事是在德國的時候?qū)W的,我其實不精通的,如果有什麼地方錯了,你可擔(dān)待我?!庇^也不擡,“你可從來沒擔(dān)待過我。”說完這句,又?jǐn)E頭帶了笑意,“哪裡會有什麼錯呢,我可不是找麻煩的人?!泵髻獠恢滥木洳拍墚?dāng)真,一瞬間甚至恍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盈盈看著明兮,“你怎麼就愣了?”明兮這纔回過神,“沒事沒事,我到底是氣血不足,先回去了?!庇泻舻?,“斯如,你送三少奶奶回去?!彼谷鐟?yīng)了聲是,扶著明兮的手下去了。
盈盈合上賬本,覺得渾身疲累,回想著剛纔馮明兮的樣子,不過才幾日,就覺得是略略豐腴了一些。又想到自己,想來確是豐腴些好看一些吧,肚子裡有個孩子,到底是什麼樣子。十月懷胎,生下一個孩子,當(dāng)初自己的母親也是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情,就這樣十個月,然後一聲啼哭,從此經(jīng)歷世間百態(tài),嬉笑怒罵,喜怒哀樂,確實是神奇。
眨眼入冬,到了冬天,整個人也就更加懶怠,吉安城的冬天冷的厲害,盈盈便是整日的呆在屋子裡。馮明兮已是五個月的身子,也是懶得動彈,整個家裡也都沒什麼生氣。軍部那裡,定珣素來怕冷,左右事情都靠著常淵去忙,平日裡也就是和子宜說說話,說幾句也就不愛聽了。倒是陳子循,到了大節(jié)下,更著急進(jìn)一些鴉片,平素就來軍部給定珣送些東西,左不過是些皮子和些人蔘。
一日,定珣靠在暖爐旁取暖,常淵翻看著報紙,門口衛(wèi)兵敲門進(jìn)來通傳,“二爺,陳公子又來了?!倍ǐ懭允桥郑罢堖M(jìn)來?!辈灰粫?,陳徹就手提著一些禮物來了,定珣也不在意,“我這條子就批了幾次,你這送禮送了多少次了,如此我倒不敢承你的情了?!标悘財[手,“二爺玩笑了,今兒來纔是正經(jīng)的,今兒晚上我在居安樓定了宴席,二爺務(wù)必得去。”定珣瞥了一眼他送的禮物,這次不過是一些茶餅,“怎麼?”陳徹道,“今兒是務(wù)必得去的,我父親今兒到吉安城?!倍ǐ懧犃耍挥傻么笙玻袄蠋熃駜旱郊渤牵繋讜r來的,我不曾去接倒是我的不是了?!标悘氐?,“昨兒到的平城,今兒下午才能到吉安城,那就說定了,今天晚上五點?!倍ǐ懸恍Γ澳堑梦易鰱|?!标愖友氖中Φ溃澳强墒呛茫影矘浅隽嗣奈飪r貴,我父親是一向喜歡,不然定不安排在那裡,如今有二爺一句話,那倒是極好?!倍ǐ懧犃诉@話不由得也是笑笑,“你從澗渡口進(jìn)了那麼多東西,如今倒是差這錢了?”陳徹也是一笑,站起身來,“不耽誤二爺辦公了,晚上見?!?
晚間,定珣先到了居安樓,點好了菜,陳徹和陳老爺子纔到。老爺子如今已是白了頭髮,定珣記憶裡面他仍是個文質(zhì)彬彬的長者,如今不想已經(jīng)是這般蒼老了。定珣站起身,叫了一聲老師,老爺子覷著眼看了看定珣,子循道,“是霍二公子,定珣。”老爺子這才點點頭,“定珣,我記得的。你家裡還有個弟弟,我沒教過,叫定瑜。都是好名字?!倍ǐ懽屃俗?,“老師一路舟車勞頓了?!崩蠣斪訑[擺手,“不勞碌,素日也是奔波?!倍ǐ懙?,“老師當(dāng)年攜家出國,倒是辛苦的?!弊友p咳一聲,“當(dāng)初是我小妹的事情,喪女之痛,便搬家了?!倍ǐ懖恢肋@般故事,覺得自己失言至此,忙喝了杯酒,“是我渾說了。”老爺子擺擺手,“多少年的事情了,如今老了,過眼煙雲(yún)了?!倍ǐ憮Q了話題,“老師如今身體如何?”老爺子笑道,“不過如此,想我還有力氣從國外回來,也算是還好了——你如今怎樣?”定珣斟酒,“學(xué)生不成器,文武之上皆無建樹?!崩蠣斪右膊辉谝?,“這是好事,如今這世道,沒建樹是頂好的事情。”子循舉杯,“建樹不建樹的再論,今兒藉著這個機會我敬二爺一杯?!倍ǐ懹袔追直□?,“叫什麼二爺,我虛長你幾歲,你只叫我大哥就是了?!弊友目诘?,“大哥?!倍ǐ憹M飲一杯,心中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