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月,馮霍兩家聯姻。
霍定瑜和馮明兮的婚禮在吉安城裡一時被人人談論。馮霍兩家宴席大擺,如今政壇上一半的風雲人物都到了席上,定瑜桌桌敬酒,來賓紛紛奉承。
定珣對盈盈輕聲道,“我們倆當初可比不得如此。”盈盈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定珣解釋道,“我說婚禮,當初我們的婚禮不如這樣。你羨慕嗎?”盈盈看了看一身喜服的定瑜,轉頭看著定珣,“我不羨慕也不喜歡這樣,但我知道的,我若想要……”說到這頓了頓,倒不再說下去。定珣皺了皺眉,也不說話。看了一會兒,定珣便撂下盈盈先走了,只說了一句太吵了,便往園子裡去了。
後院雖是能聽見前頭鞭炮聲吵鬧聲,但到底安靜了許多。常淵倒是跟了過來,定珣道,“你說那顧盈盈,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常淵坐在一旁,“書生氣太重。拿腔作勢,實際上也未見得有什麼能耐。”定珣搖搖頭,“我怎麼覺著她是個聰明人。”常淵不解,定珣淡淡的,“你當初說她賢內助,往後怕是應了。”常淵擺擺手,“你怕是太過謹慎敏感了。”定珣搖頭,不再說話。
晚上,外頭宴席未散,定珣回了屋,見盈盈拿著一本西廂記,盈盈擡頭見了定珣,只道一句,“回來了。”定珣看著她,又看看西廂記,“這書哪裡找的?”盈盈道,“你書房,我見沒宋詞,便拿了。”定珣也不在意,又似乎想起什麼,“對了,明兒早晨記得去大夫人那請安。”盈盈點頭,“是了,自來是兒媳管家,如今你家是要交給那個三少奶奶了?”定珣脫了外套,“你也別不願意,這事情都和政局有關,老爺子是坐實了要討好馮家。”盈盈止住,“我不關心政局,你也不必和我說。”定珣冷冷哼了一聲,“早點睡。”
次日一早,定珣起的早,倚在牀上看西廂記,盈盈醒了,看他在看書,一把拿過書,“你識得幾個字,我原是看到哪裡折了書腳的,你如今一看倒亂了。”定珣隨手翻了翻,遞過來,“這一頁——這書讓你看的,自己記不住,還要怪別人。”說著又催促,“你快起了,得去大太太那。”盈盈仍是淡淡的樣子,道一句好,也就起身了。
收拾停當,定珣去了軍中,盈盈便往大太太那裡去了。明兮早已起了,和大太太聊了好一陣子,盈盈到了請了安,明兮道,“二嫂起的真是晚。”盈盈頷首,“不防弟妹起的這樣早,是我失禮。”明兮原本以爲盈盈又要刺她幾句,早已想好了反脣相譏的話,沒想到如今一拳打在棉花上,自己倒有幾分悻悻的。大太太笑了笑,也沒叫盈盈落座,盈盈只站在一側,“我原昨日與老爺商量了,自來是兒媳婦管家,輪著長幼本該是老二家的管家。”說著看看明兮,“只是盈盈沒管過這樣大的家,一時怕是不適應,便先由老三家的管家,往後若是不合適再調配。老二家的,你看怎樣?”盈盈一向是笑的淡淡的,聽了大太太一凡說辭,便是點點頭,“這是周全的。”
明兮也笑了笑,大太太接著道,“霍家雖然家大業大,卻也是好打理。各處份例不必變的。”明兮擡頭看了看盈盈,“這沒二嫂什麼事了,二嫂先走吧。”盈盈也不多言,點點頭,“好。”說完便轉身告退了。
盈盈屋裡伺候的丫頭名斯如的倒是替盈盈鳴不平,“那馮氏也太跋扈了。”盈盈在花園裡攀折了一枝玉蘭花,忽的想起自己同定珣有過一面之緣,想來他必定是忘了,心下倒是幾分失落,聽到斯如抱怨,也只是微微笑了,“這有什麼的,咱們過咱們的。”斯如哼了一聲,也不再說話。
下午時候,明兮去了軍中,定瑜正在翻看軍中各項軍備記錄,見明兮來了,也就收了起來。明兮冷冷的,“我不樂意看,你也不必防著我。”定瑜握了握明兮的手,“你怎麼來了?”明兮白了他一眼,“我怎麼來不了?我是在你家待不下去,你瞧瞧你那嫂子,一臉寡喪,說話又那個樣子。”定瑜聳肩,“我也不瞭解她,但你也不必這般,你想著,這霍家誰敢和你過不去?”明兮哼了一聲,“你可別這麼說,你便是覺得我來了,你便坐實了以後這家就是你的,可我怎麼瞧著你二哥一家不是善類。”定瑜擺手,“你不瞭解我二哥,他最是個紈絝子弟,沒什麼出息。老爺子現在讓他去電訊處,他如今卻連個電文也看不懂。”明兮哦了一聲,彷彿是不信,定瑜笑道,“不騙你的,整個八大胡同,哪個沒承過霍定珣的雨露。當時老爺子是怕他帶壞了我,送我去德國的。”明兮噗嗤一笑,“你這兄長,你若不說,我以爲是個什麼人物呢,空有好皮囊,腹內實草莽。”定瑜也是一笑,“可惜了那顧氏。”明兮揚手打在定瑜背上,“你如今嫌棄起我來了。”定瑜攬過明兮,“你胡說什麼,等我掌權了,咱們要這一切做什麼,我拿夠了錢,咱麼就回德國生活。”明兮輕輕地嘆了口氣,“是啊,這日子,我過不下去了。咱們拿不到錢,也沒辦法回德國,也沒辦法維持生活。如今這一切,確實是太難了。”定瑜手上用了用力,“快了快了。”說著頓了頓,“你說,我爹對我娘,始亂終棄,最後我娘到病死也沒見著我爹一面,她死的時候,是什麼心情。”明兮抱住定瑜,“定瑜,我們的日子不會一直就這樣的,等我們回了德國,一切都好起來了,我們忘了這些不好的日子。”定瑜皺了皺眉,“人生短,恨意長。這日子過得,真是太難了。”
正說著話,電話響了起來,定瑜起身接了,原是三姨太打過來的,“老三吶,那個你媳婦在你那嗎?”定瑜示意明兮,明兮接了電話,“三夫人?怎麼了?”三太太道,“家裡來了個小少爺,說是你本家的侄子。”明兮哎呦一聲,“對了對了,我可給忘了,我那侄子是我五弟弟家的,說著今兒到,我給忘了。”三太太道,“哎呦,這一個十一二歲歲的孩子,就兩個侍衛帶著,你家倒是放心。”明兮一笑,“如今盯著咱家的人太多,哪敢聲張,再說了,他不過是來玩的。哎,不說了不說了,我這就家去。”撂了電話,明兮道,“我五弟家那個小祖宗,叫仲安的,你可知道,我提過的。”定瑜皺皺眉,“記不得了,彷彿是年紀很小,極淘氣的。”明兮點頭,“不小了,如今十二歲了。他素來和我親,這如今我嫁到你家,他便在家裡鬧起來,說要來這邊玩,鬧了半個月,到底是來了。”定瑜把明兮的外套遞過去,“那你家去便是,我今兒怕得晚些了。”明兮道,“今兒不如在外頭吃了,我定了位置給你打電話,你必得來瞧瞧仲安,他素來仰慕你。哪怕吃幾口便走也成。”定瑜想了想,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