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過來告訴我:“月姑娘,我瞧見公主新娘子了!真是漂亮!”
我瞪了他一眼:“你是怎麼進去的?”
他老實交代:“我替公子送轎子入宮的時候,從窗子縫隙裡瞧見的?!?
我忽然不想搭理任何人。傅錦木送我的裙子腰圍略大了些,但我自己又不會修改,也不想差人去弄。我一個人坐在那兒,攥著那條裙子,一坐坐了一個上午。
直到中午的時候,夫人遣人找我吃飯,打趣我說:“七月在府裡大半日不見人影還是件稀奇事。”
我勉強一笑,看到了無動於衷吃著飯的傅錦木,便說:“我本來就笨手笨腳,怕在這樣的日子裡還給太師添亂。”
我胡亂不高興了一個早上,一直想避著這件事,卻仍是避不了。
吃晚飯,我同傅錦木來到了佳音苑,新房佈置得非常漂亮,一路的紅毯,大片的喜色在這寒冷的冬日裡顯得特別溫暖。從窗外就可以看見苑外種著常年暖綠的植物。唔,傅錦木最喜歡的大書桌也被搬了進來。
內室掛滿了用金花點綴的大紅織錦,大牀前的屏風清新淡雅。
傅錦木踱步到牀沿坐下。牀上鋪著大紅的喜被,被面上一雙繡工精緻的鴛鴦活靈活現。可只襯得他越發無措的樣子。
我站到他的跟前,他忽然擡頭朝我看來,篤定地說:“我並沒有覺得我做錯了?!?
他的表情冷然中帶著一絲抑鬱,十分疲倦的樣子。他這樣似乎像是詢問,其實他早已認定心中所想,不會改變。
我岔開話題:“牀頭怎麼有把劍?你又不會使……”
他說:“總有些事要迫於無奈做的,比如我成親,比如我念書,再比如我學劍。我總是希望能更好地活著。絳七月只有一個,她不可能時時使出分身術護住我,我也必須保護好自己,不拖累別人。
我默默將夫人給的那隻花瓶擱在臺上,覺得人生慢慢開始圓滿。
迎親的儀式,繁瑣而喜悅。至於這樣的感覺,我只在那些不知事的人身上瞧得出,我去迎過新娘的轎子,重新回到傅府已是黃昏。傅錦木祭祖也已完畢,正在內室更衣。
我站在來來往往的喜悅中正躑躅著接下去要幹些什麼。恰巧碰見侍茶捧著茶杯匆忙走過,我一把拉住他。他見到我如見救星:“月姑娘,小的今兒給公子送茶,已被公子罵了十幾回了。”
我接過他手裡的茶杯,瞥了眼杯中茶水的顏色,將杯子遞迴給他:“走,去重沏一壺茶。”
我提著整壺茶拐到內室的時候,傅錦木已更衣完畢,大紅喜袍,衣襟上鑲著玄色,襯得他儀表堂堂,而我向來知道,他極討厭厚重的衣服,我將茶遞上去給他,他皺了皺眉,然後小口啜著。
他瞥了一眼我身上的新裙子:“大了麼?怎麼不去改?”
我看著他:“沒有,很好。”
若是去改,恐怕時間太過於倉促來,不及在在他的婚禮上穿了。
打點好一切,他告訴我:“可以了,走吧。”
我忽然產生了一種退避感:“我不去了,我跑得太累了,不想動了?!?
他木訥地看著其他地方,“哦”了一聲。然後轉身離去,我捻著簾子上的流蘇,看著他單薄又厚重的背影消失在一個我措手不及的拐彎角。
我瞧見他手腕上依舊帶戴著我送給他的珠串,我難以忘記求這珠串的不易,但我不需要他承我三跪九叩之情,只希望他會長命百歲,如同我雙手合十在佛祖面前許下的願。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