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下午傅錦木獨個人去了永安樓,我上次去的時候被他們認出來了。說不定這次真的不告訴我傅錦木在哪兒呢。我穿了傅錦木前幾年小身量的衣服,雖然仍舊大了……
到了永安樓,這樣扮男人的經歷我還是第一次。小侍們問我:“公子貴姓?”
我一律回:“白。”
我一襲素色衣衫,外面加了件輕薄絲衣,確實一副富貴摸樣,我一說我要找傅錦木傅公子,小侍便歡快引我去了。
換了一個雅間,我朝小侍點點頭,緩緩推開門,找了一個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來。傅錦木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冬日午後的陽光從雕花窗灑進來,打在他身上,金邊勾勒輪廓,說不出的好看,令人不由自主將目光停留,他默默坐在一旁並未看見我,只看著他的琴。
“絳姑娘,”
我被嚇了一跳。
莫柯輕笑道:“果然是絳姑娘啊!”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他卻全沒在意,只遠遠看著傅錦木:“錦木也不知道今天怎麼了,一個人坐在那兒,悶聲不吭的。誒,聽說他要做駙馬了是不是?要娶陛下那個寶貝潯陽公主麼?他是要成家了才這麼不高興?”
我這纔回了句:“你聽誰說的?”
莫柯在我身邊坐下:“永安城的姑娘唄,聽說潯陽公主要嫁了,嫁的人能不是傅錦木麼,永安城裡的姑娘這兩天……嘖嘖…”
我若有所思看了眼傅錦木,不再理會莫柯,閉上眼睛靜靜坐下。
不知靜坐了多久,不知莫柯是不是走了,不清楚天是不是黑了,也不知道傅錦木是不是離開了。
耳邊忽然響起一聲嘆息,接著是熟悉的聲音:“怎麼這樣來了?”
我睜開眼睛,他就坐在我身側。
天微微暗了,傅錦木的側臉依然落寞,他長長的睫毛垂在那兒,有點不像平常的樣子。
“丫頭,都沒人了,我們走吧。”他慢吞吞地站起來。
我鼓起勇氣伸手握住他的衣袖:“你真的要娶潯陽公主嗎?”
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重新坐回原來的位置:“可能吧。”
我感到很頭疼:“那亦姑娘呢?你從小與她訂了親的,你爲什麼要娶潯陽公主呢?”
他默了默,我都覺得我話太多了……
在我都覺得他不會和我說的時候,他說:“如果有個人他很喜歡你,只是她生患重疾,頂多不過一年壽命,你願意將這一年時間留給她,陪她度過麼?”
我聽得有點亂,但很快猜出潯陽就是這個身患重疾的人。忽然開始明白他。他自小心軟善良,寧願自己受些委屈,也要對別人好,我很喜歡他的善良,所以我理解他。
我惴惴不安地想起了亦詩存,料想此刻傅錦木心中也滿滿的都是她吧。
傅錦木的聲音飄飄渺渺地:“真希望她永遠不會知道。”
潯陽對他來說,是個從小就惹人憐愛的小姑娘,經常和太子一起到太師府上唸書,卻從來不擺什麼公主架子,傅錦木學那些奇怪的手勢全是爲了和她“說話”,但他經常辯解說打手勢那是因爲很好玩。可我知道他希望她不會孤獨。
而亦詩存是與他琴瑟相和的知己,他心上是有這個人,雖說不是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但太師和夫人都將她當做兒媳養。他雖然不常去看她,但心上定然是有她的,不然他也不會每年的二月初時便開始做紙鳶,昨日我特意參觀了下,傅錦木做了好幾百個了。我還知道他譜的曲子,爲她而譜。
我不知道如何出聲安慰,他扯著我說:“走吧丫頭,回家吃飯。”
一路上,我仍舊糾結著要不要把亦詩存在傅府的事兒告訴他。傅錦木這個決定那麼倉促,我心中也很躊躇,躊躇中又頗有點哀傷,看著他落寞下樓的背影,我想這便是傅錦木了吧,若換作別人,事情的發展會截然不同。
回到太師府天已經黑透了,傅錦木沒有說要坐車,我也沒提。我跟在他身後,偶爾侃幾句:“今天好多星星啊!”
他回道:“冬夜哪來許多星星….”
守門的人見到傅錦木立即一震,招呼道:公子,夫人和太師在….公子去勸勸,不要弄僵了纔好。
我詫異了。我記得太師和夫人感情極好。
我跟在傅錦木身後伏在門邊聽,只聽得夫人無奈的嘆息聲:“都是冤孽….”
聽得傅錦木怔在那兒沒敢叩門。
“太師,太師,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鑾駕到了。” 門口的傅安跑得氣喘吁吁,見到我和傅錦木站在門外,施了一禮便衝了進去。
我想偷偷溜走,太師和夫人就快出來了總不能擺著一副淡然者的摸樣作光明正大狀偷聽吧,我扯了扯傅錦木表達了我的看法。傅錦木回頭看了我一眼:“無礙。”
門吱呀一聲 看見太師和夫人出來,他只淡然叫:“爹,娘。”
我也伸出半個頭:“太師,夫人。”
我遠遠立在傅錦木身後,看著潯陽公主挽著皇后閒閒走來,傅府頓時顯得異常肅靜。即使皇后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但依然瞧不出年歲,也沒有想象中的珠光寶氣,只是一身的雍容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