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坐在後院的吳朝汝倒了杯清茶。想等他一句多謝的,沒有也就算了,回身進門時卻結結實實撞上穆寬的胸膛。
他連忙問我:“撞疼了麼?”
我揉揉鼻子,小聲道:“沒事沒事。”便鼠竄進了屋內。
三丈外吳朝汝的洪鐘聲音依舊清晰可聞:“傅錦木的這丫頭很特別啊。”
我進屋後朝吳朝汝的方向哼了一聲。然後往傅錦木住下的房間走去,因爲在別人家裡,我也不能就這麼大大咧咧地說:“煩請泡杯茶給我。”
我叩了兩聲,輕輕推開門。是個極小的屋子,陳設也十分簡陋。一張桌案,靠牆有一張牀榻。傅錦木便橫在上面。我小心地就著牀沿坐下。
傅錦木一副亂糟糟的樣子。真是難得看見他這個摸樣,他平時極好乾淨的的。教我學刀的那位師傅見到傅錦木時驚訝了一下:“這樣的容貌,若爲女子,必定傾城。”傅錦木倒是全沒在意,只是太師卻開始討厭那位師傅,可能每個爹爹都希望自己的兒子是男人中的男人,爺們中的爺們。
想到太師我又開始擔心,我知道他們那些書生足不出戶也能曉天下大事,只是不想告訴我罷了。我取出夫人給我的竹筒,捧在掌心裡。太師爲官正直清廉,夫人心地善良,樂善好施,斷不會做什麼謀反之事。
門被輕輕叩了三聲。
我輕聲道:“進來吧。”
穆寬一身玄色長袍,一副剛洗完澡的清爽摸樣:“姑娘看過自己房間了麼?”
我見傅錦木一副沉睡模樣,纔回頭答道:“不曾看過。”
穆寬踏進來,看了眼橫在牀上的傅錦木,問我道:“傅姑娘怎麼稱呼?”
我搖搖頭:“我不姓傅,絳紅色的絳,絳七月。”
穆寬並沒有同某些人一樣問我姓的由來,而是說:“七月啊,蓮生七月,是個特別的好名字。”
說話間我仍觀察傅錦木有無醒來。穆寬似乎瞧出了我的心思。他說:“夫人下的藥挺重,傅公子恐怕這一時半會醒不來。”
這倒令我想起他來的原因了,我問他:“穆公子,爲何趕來相救?”
穆寬微微一笑:“穆寬以粗鄙之人,受到太師的器重,穆氏受到太師的照拂。委實三生有幸。只是這點小事,姑娘不必介懷。”
我得知穆寬是來相助傅錦木的,便道:“你以後也不用姑娘來姑娘去,直接喚我七月便好。
沉默了許久,我怕自己唐突了文質彬彬的穆寬,於是紅著臉擡頭看了眼穆寬。他臉上竟有些微紅。我糾結自己果然唐突了才子。
穆寬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傅公子,也是這般叫你的麼?”
我尷尬一笑:“他鮮少這樣叫我,他習慣叫我丫頭。”
穆寬點點頭。傅錦木叫我什麼我都是高興的,叫我什麼,我也覺得是喜歡的,我總覺得他叫我丫頭,有寵溺的意思在裡頭。南方人都懂這個意思。即便他沒有這樣想,我仍舊高興。
我本是個私生,有這樣的福分,已是莫大恩賜。
穆寬說:“明日還有長路要趕,,七月,你,也早點休息。”
我嗯了一聲,幫傅錦木掖好了被子,和穆寬一起退出。
我回頭看了幾眼傅錦木的房間:“我一直都護在他身邊的,如今他這樣實在讓我不放心。”
穆寬笑笑:“傅公子真是好福氣。有你這麼心心念著他。”
我啞然。
我仍舊放心不下,等到穆寬走後,重新返回傅錦木的住處。
傅錦木房間的燭火多亮了一盞。我看著她躺下的,燭光下卻依舊是她的瘦弱的倩影。她幽幽地望了我一眼,重新將目光定格在傅錦木臉上。
我也挪到她身邊。她面容愁悶。
我打手勢告訴她,傅錦木不過是被下重了藥。
她忽然對著燈流淚了。我起身蹲在她身邊:“怎麼了?”
她淚眼朦朧地瞧著我,我幾乎被她懾到。
她緩慢地打著手勢,問我她還有多少時日。她還能陪在傅錦木身邊多久。她父皇是否要將傅家滅門。
我啞口無言地看著她。原來她什麼都知道。
她打手勢說:“丟下我吧,別讓我成爲藉口和負擔。”
我雙手環住她的手,那雙柔軟的纖纖玉手。她不該是她父皇或是太子追殺傅錦木的一個藉口。也不是我們的負擔,她是傅錦木的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