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齷齪!
“別亂動”。
江燼霜心思不純地又想起了剛剛的事情。
裴度如同一尊無悲無喜的佛像,就連聲音都是居高臨下地從她頭頂傳來。
“別亂動,會受傷。”
江燼霜微微闔眼,耳尖有些發燙。
——倒不是因爲害羞,只是將那樣不堪的一面展現在曾經愛慕的男人面前,江燼霜覺得彆扭。
就好像自己之前的所有拒絕,都好像變成了欲拒還迎,欲擒故縱。
裴度不知道在心裡怎麼看她呢。
罷了,反正她也沒想著能給裴度留什麼好印象。
就像裴度那時說的——
她只是把他當做不會動的物件兒而已。
思緒飄遠,直到頭頂上司寧的聲音再度傳來:“纏得有些緊了,殿下稍等。”
江燼霜聞言,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司寧雖說溫柔和煦,但富貴人家的公子,也極少做這種事情。
他一邊稍顯笨拙地給江燼霜抽出髮絲,一邊無奈地搖搖頭:“殿下笑什麼?”
“司寧先生,您說得這些話若是讓不知情的人聽了去,該說您齷齪了~”
什麼叫“纏得有些緊”?
司寧替她理頭髮的動作稍稍一頓,隨即縱容地笑笑:“殿下,在下還是覺得,是您比較齷齪。”
江燼霜承認得乾脆,不以爲恥:“本宮的齷齪在整個京城可是出了名的!”
司寧笑意更加無奈,他不經意地擡眸,掠過少女頭頂的步搖,他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某人。
只是一眼,司寧便垂下眸子,繼續手上的動作:“殿下的步搖有些重了。”
“有嗎?”江燼霜不疑有他,“戴久了也還好。”
司寧便笑:“改日我讓人打一頂玉的吧,比金飾要輕便些。”
“反正是司寧先生出錢,本宮自然沒意見。”
有便宜不佔王八蛋。
“嘶——”
司寧扯痛了她的頭髮,江燼霜倒吸一口涼氣,氣笑了:“司寧,你到底行不行啊!”
司寧聞言,笑得無奈:“殿下……”
這說得都是些什麼話呀……
終於將髮絲與步搖墜分離,司寧後退幾步,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可以了。”
江燼霜吃痛地揉了揉自己的頭,還想說些什麼,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見過司寧先生,見過殿下。”
是京墨。
江燼霜皺了皺眉,轉身朝他看去。
“京墨大人有什麼事嗎?”
想起在宮裡發生的事,江燼霜情緒有些差。
京墨將頭埋低,小心翼翼地開口:“啓稟殿下,我家大人……有東西要轉交給您。”
“什麼東西?”
江燼霜看了一眼遠處,裴度不知何時已經出了宮門,此刻已經踩著車凳上了馬車,自始至終都沒有往這邊看一眼。
京墨嚥了口唾沫,一臉爲難道:“大人讓屬下……單獨轉交給您。”
江燼霜看了一旁的司寧一眼,淡淡道:“不必,司寧先生不是外人。”
京墨看了一眼司寧,又看了看江燼霜。
深吸一口氣,他緩緩地將手上的東西呈交過去。
那東西是用布料平整包好的,不太惹眼的青灰色布料包裹著,江燼霜看不到裡頭的東西。
她伸手打開,只是打開了一角,便像是被火燙著一般,飛速蓋上!
一把從京墨手上扯過來,江燼霜憤恨地看了遠處的馬車一眼,又瞪了京墨一眼,轉身上了馬車!
京墨也是一臉無奈尷尬,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司寧大概是猜到了什麼,看了一眼問山閣的馬車,隨即對京墨笑笑:“有勞京墨大人了。”
京墨低著頭:“那屬下就先告辭了。”
“好。”
司寧進來的時候,江燼霜正閉目養神。
“首輔大人送來的,是殿下來時穿的衣服?”
江燼霜緩緩睜開眼,點了點頭。
如果只是外衣也就罷了,裴度那個混蛋,居然連她換下來的小衣也一併送了過來!
她剛剛一打開,雖然只是看到了一角藏在外裙內的白色,也瞬間反應過來!
司寧向來聰明,見她這般態度,便識趣地不再多問。
他發現,這位首輔大人吶,私心甚重。
……
回府的馬車上。
司寧端坐在江燼霜對面的位置,笑著詢問:“殿下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氣氛終於正常了些。
江燼霜深吸一口氣,勾脣笑笑:“太后讓我安分一些。”
“那殿下想怎麼安分?”司寧笑著接話。
“本宮準備……把整個京城翻過來。”
江燼霜原本的計劃,是想借著江別塵之手,拿到查案的資格。
當初睿陽王一案交由大理寺處理,跟當年睿陽王有關的卷宗,如今也全部在大理寺的卷宗閣。
兩年前,陛下將大理寺的掌管權交到了太子江別塵手上。
當時衆目睽睽之下,江燼霜爲了證明太子的“清白”,維護太子的地位,義正言辭地提出要追查此事,江別塵騎虎難下,肯定會給她這個權利。
只不過後來,太后出現,斷了她的謀劃。
既然如此,江燼霜便只能用更加暴力直接的辦法了。
——
是夜。
江燼霜做夢了。
她夢到了裴度。
夢裡的裴度比現在要年少一些,青年才俊,萬衆矚目。
第一次見他,是在長安放榜的幾日後。
京城遊會上,萬晉各處的青年才俊齊聚一堂,坐而論道。
少年獨坐於無數青年才子面前,眉目疏朗,光風霽月。
人羣中,有人高聲:“你這書生好大的口氣!趨利避害,趨吉避兇是人之天性,也是道法自然,你說的是何道理?”
少年聲線平穩無慾:“若人人只想趨利避害,趨吉避兇,那在朝爲官者,也要順流涌之,泯於衆臣嗎?”
又有一人站起來:“天性不可違,即便有人想要逞一時之意,逆流而上,最終也不過被洪流碾成碎片而已!”
有人繼續道:“就如古時妄圖一人戍守邊境的文正將軍,其結果不仍是被敵軍馬蹄踏碎,屍骨無存嗎?”
少年站在那裡,微微拱手,不輕不重地吐字。
他說的那句話,江燼霜一直記到現在。
“爲衆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
那一年,就連金榜上的狀元郎在他面前也黯然失色,成了陪襯。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那般俊美的少年。
只不過,不是每個人都會仰望尊敬天之驕子的。
衣褐懷寶,只會被他人忌憚。
這是江燼霜小時候就明白的道理。
人羣中,自然也有不少豪門貴公子對了對眼神,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他不能留。”
“是啊,若是三年之後他參加了科考,我們豈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找個機會,解決了他……”
第二次見他,江燼霜高坐在轎輦之上。
她揚著下巴,笑著問他:“你叫什麼?”
“草民,裴度。”
江燼霜笑著看他,眉眼張揚肆意:“裴度,跟我走吧。”
她還夢到了那個晚上。
男人眸中全是屈辱與失望。
他死死地盯著她,如同洪水猛獸一般,只是眼神就能將她吞沒。
“殿下想要的,不就是這些嗎?”
“殿下自始至終想在我身上得到的,不就是這些嗎?”
他像是發了狠。
不肯放過她。
那時候江燼霜就在想,原來裴度恨了她整整三年。
……
江燼霜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白日了。
門外傳來春桃的聲音。
“殿下,您醒了嗎?蘇袖公子在正廳等您許久了。”
江燼霜的眼珠轉了轉。
半天,她才反應過來:陸梟怎麼來了?
“我知道了,進來替我更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