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她覺得煩
問山閣。
公主府的馬車停在府門外的時候,問山閣外已經站了不少人。
——都是朝堂上的文官武將,站在問山閣外,議論紛紛。
最高處,京墨朝著一羣大臣抱拳行禮,恭聲回敬:“諸位大人恕罪,我家大人如今纏綿病榻,實在不太方便見人。”
饒是這樣說,還是有官員們憂心忡忡,說是要放下帶來的補品藥材再走。
問山閣自然是不會收這些的,只不過來人到底是朝堂重臣,京墨一個個恭敬回絕,著實累人。
馬車停穩。
江燼霜甚至沒有掀開車簾,只是輕叩車框。
一瞬間,原本還議論紛紛的衆人瞬間噤聲。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公主府的馬車之上。
隔著車簾,江燼霜冷聲:“諸位大人們請回吧,首輔大人今日不見客。”
這話說得無禮。
衆人面面相覷,卻不敢反駁什麼,只是站在原地,沒動。
有那看不慣江燼霜作風的,便低聲嘟囔著:“哼,現在來問山閣裝什麼好心……”
“就是就是,說不準首輔大人如今毒發,就是她手下的人動的手段呢……”
“……”
這話他們也只敢小聲嘟囔。
馬車內,江燼霜輕笑一聲:“大人們還不走,是等著本宮趕人呢?”
說著,跟隨著馬車一同來的護衛亮了刀槍。
威脅之意明顯。
衆大臣見狀,便再不敢說些什麼,朝著問山閣的方向拱拱手,慌張離開。
一時間,原本熱鬧的問山閣瞬間清靜下來。
看到江燼霜來,京墨眼神有些複雜。
猶豫片刻,他還是上前迎了兩步,朝著馬車躬身行禮:“見過殿下。”
江燼霜隨著賀爲京走下馬車。
看到賀爲京,京墨更加恭敬了:“賀先生,您來了!”
賀爲京撣了撣衣襬:“聽說你家大人餘毒未清?”
京墨點點頭,一臉擔憂:“是,今日來診治的太醫說,大人肩膀上的毒險些傷及筋脈,剜肉清毒刻不容緩。”
賀爲京眉目淡淡:“給你的方子給他按時熬了?”
“是,都按時服下了,原本前幾天看著精神好了許多,不知怎的,從昨晚開始,大人的臉就有些病色。”
賀爲京點點頭,徑直進了問山閣。
京墨自然不會攔著,走在最前面,引著賀爲京來到了問山閣的正臥。
“賀先生,我家大人正在房中休息,勞煩先生幫我家大人看看吧!”
京墨一臉擔憂。
雖然太醫說了,剜肉也能治,但京墨實在不想讓自家大人真到那一步。
賀爲京看了江燼霜一眼:“要不要隨我進去?”
江燼霜聞言,擺了擺手:“我在外面等著先生便好。”
賀爲京便也沒再堅持,擡腳進了臥房。
一時間,寢室外只剩下江燼霜和京墨二人。
京墨看上去有些……不安。
江燼霜站在那裡等賀爲京,能夠注意到京墨三番五次投過來的視線。
欲言又止的模樣。
江燼霜垂眸輕笑。
她轉而面向京墨,雙手環胸,歪頭看著京墨:“京墨大人也覺得,是本宮讓人給裴大人下毒的?”
京墨愣了一下,急忙抱拳:“屬下不敢……”
是不敢。
不是不信。
江燼霜揚了揚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京墨,似笑非笑:“也不怪你,畢竟裴大人前幾日病情大好,看上去都已經無礙了。”
“今日卻突發病狀,免不得你這樣想。”
只是江燼霜覺得……不大高興而已。
“若京墨大人不信本宮,何苦讓賀先生再次爲裴大人診治呢?”江燼霜不懂這個問題。
京墨的頭一直低著,他抱拳,斟酌地開口:“屬下以爲……殿下即便真的對大人做了什麼,肯定也知道分寸的。”
哦,明白了。
京墨以爲,是她在作弄裴度,當時不肯將他治癒,一定要讓他吃些苦頭才行。
如今他吃過苦頭,便又要賀爲京重新替他診治了。
呵。
倒是看得起她,當她是什麼懂分寸的好人。
江燼霜的舌尖舔過上膛。
——不太高興。
你瞧,京墨也是這樣想的。
她得不到裴度,便會想方設法懲罰他,讓他也不舒服。
就像得不到心愛之物,便要毀掉的惡人一般。
也是,她名聲臭成那樣,在他們這羣人眼中,能是什麼好人?
只不過是她,是她自作多情,先入爲主地以爲她與京墨也算聊過幾次,京墨或許能更瞭解她一些。
是她想多了。
——她信人的本領一直挺一般的。
其實裴度有句話說得也沒錯。
——江燼霜總會遷怒他。
就如現在。
江燼霜將那份不可名狀的憤怒,再次牽扯到了裴度身上。
她發現,其實她心中的許多煩躁,根源都來自他。
原因也很簡單,因爲她曾猛烈示愛,追求過他。
所以她很輕易地就會將所有因此而生的煩躁,歸咎在他的身上。
——江燼霜覺得,這沒什麼不對,也沒什麼不好。
反正裴度也不會在意這個。
輕笑一聲,江燼霜沒再看向京墨,也沒打算解釋什麼。
解釋什麼呢?
解釋了也不會相信的。
她本來就是那人嫌狗憎的惡人,解不解釋都沒有意義。
臥房。
賀爲京挑了兩根銀針,扎入男人的穴位。
不過一會兒,他又將銀針抽出。
看了一眼泛黑的針尖。
賀爲京微微蹙眉,輕“咦”一聲。
“你之前也中過劇毒?”
這話是對著牀榻上的男人說的。
牀榻之上,裴度眉頭緊皺,額角全是細密的汗珠。
他的臉色泛著蒼白,嘴脣也少了血色,薄脣微抿,雙眸微闔。
被毒折騰成這樣,賀爲京也沒指望他答話。
開了藥箱,賀爲京淡淡開口:“起先我並不知道你體內還殘有其他餘毒,用的藥方猛了些,與你體內多年前的餘毒起了衝突。”
一邊說著,賀爲京從藥瓶中取了藥丸,給他服下。
這才繼續道:“一會兒給你重開個方子,這次是我疏忽了。”
那藥丸服下不久,裴度的眉宇便稍稍舒展開來。
他有些費力擡眸,朝著賀爲京微微點頭:“是裴某沒有說清楚,有勞賀先生費心。”
“不必謝我,”賀爲京語氣淡淡,“你之前體內的毒雖然不傷性命,但每隔一段時間便胸痛難忍,對嗎?”
裴度頷首。
賀爲京點點頭,開始寫藥方:“新給你開的方子可以清陳年餘毒,只不過藥比從前苦很多,你若是嫌苦,便叫人備些果脯糖飴。”
裴度擡眸:“陳年舊毒一事,還請賀先生代裴某隱瞞。”
賀爲京闔了藥箱,垂眸看他。
“裴大人,恕在下直言,比起你,我與殿下的關係應該是更親近一些的。”
“所以,在下應當不會替你爲她隱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