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家大人腦子有問題吧?
江燼霜像是猜到什麼,冷笑一聲:“特意避開我來找你的?”
司寧點了點頭。
“他說什麼了?”
司寧慢條斯理道:“陛下的意思,明日宮中舉辦春日小宴,正好當(dāng)是爲(wèi)我接風(fēng)。”
江燼霜擺弄著象牙筷,漫不經(jīng)心道:“既然避開我,想來是不打算邀我參加了?”
她回京數(shù)日,陛下也不曾設(shè)宴爲(wèi)她接風(fēng),司寧昨日剛到,宮中這麼快便舉辦宴席了。
司寧沒有否定江燼霜的話,還是笑笑:“我跟來傳話的內(nèi)侍說,我如今在公主府做客,沒有客人去赴宴,留主人在家的道理。”
江燼霜挑了挑眉:“內(nèi)侍怎麼說?”
“說是要回去過問陛下的意思。”
江燼霜點點頭,沒什麼情緒。
宮中的宴會規(guī)矩很多,江燼霜之前就不喜歡參加。
只不過如今她回京了,陛下的態(tài)度擺明了是不想見她。
若只是不想見她也就算了,還一而再再而三地來回折騰她。
她可沒什麼耐心。
與其這樣,還不如趁著宴會見他一面。
至少這樣一來,陛下不會再借著問安的由頭,讓她來來回回往宮裡撲空了。
山不就我,我自就山。
司寧的話比她管用,天擦黑,皇宮便重新擬了帖子送進了公主府。
這一次,請?zhí)系馁e客,寫的是他們兩個。
明日便要去參加宮宴了,江燼霜原本想著今晚早些休息,可剛準(zhǔn)備回寢殿,就聽到春桃急匆匆地來稟報。
“殿下,問山閣的京墨大人來了,說是要見您。”
江燼霜皺了皺眉:“他來做什麼?”
“奴婢也不清楚,京墨大人正在正堂等著您呢。”
帶著疑惑,江燼霜往正堂的方向走去。
正堂內(nèi)。
京墨一襲黑衣,看到江燼霜到來,恭恭敬敬地朝她抱拳行禮。
“屬下京墨,見過公主殿下。”
“京墨大人,我們又見面了,”江燼霜沒什麼情緒地笑了笑,“本宮還以爲(wèi),京墨大人不讓本宮去問山閣,也應(yīng)該不願來公主府的。”
一提起這件事,京墨將頭埋低,一臉尷尬。
之前他不懂大人的心思,這才鬧了這麼大的誤會,後來領(lǐng)了罰之後,京墨才後知後覺地回過味兒來。
“上次在問山閣的事情,還請殿下恕罪,殿下要打要罰,屬下絕無怨言!”京墨慚愧地說道。
江燼霜冷笑一聲擺擺手:“罷了,若是真把你打出個好歹來,你家主子豈不是也要參本宮一本了。”
京墨:“……”
“京墨大人這麼晚來公主府,有何貴幹?”江燼霜打了個哈欠,有些乏了。
京墨抱拳,想到來時自家大人的臉色,硬著頭皮開口。
“啓稟殿下,屬下是來給殿下傳話的。”
“傳話?”江燼霜微微挑眉。
“是,我家大人有話要跟殿下……吩咐。”
他說的是“吩咐”,不是“稟報”,也不是“商量”。
江燼霜冷笑一聲:“不知首輔大人有何吩咐?”
“呃,我家大人說,他說……”
“說什麼?”
“要公主三日內(nèi),讓司寧先生搬離偏殿。”
“啊?”
江燼霜以爲(wèi)是自己聽錯了。
“首輔大人的意思,要求司寧先生三日內(nèi)搬離偏殿。”
春夜靜謐,華光如水。
江燼霜輕笑一聲,微微歪頭看向京墨:“你家大人腦子有問題吧?”
京墨似乎也覺得這個要求有點過分了,低著頭罕見的沒有反駁。
江燼霜氣笑了:“本宮竟不知,首輔大人什麼時候這麼愛管閒事了!?”
手都伸到她公主府來了!
京墨也是一臉爲(wèi)難:“望殿下應(yīng)允。”
江燼霜咬牙笑笑:“倘若本宮不應(yīng)呢?”
京墨小心翼翼地吐了口氣,輕聲道:“大人原話是,‘殿下大可以試試’。”
一句話,江燼霜面色微寒,臉上的笑意也隨之消失不見。
——他在威脅她。
——他居然敢威脅她!?
裴度這個混蛋,爲(wèi)了對付她,就連這種手段都用上了!
像他這種正人君子,極少用威脅這樣的手段來達成目的。
江燼霜認(rèn)識他的那三年裡,這種手段,他也只用過一次。
那一次,也讓她見到了不一樣的裴度。
江燼霜至今記得那一回。
當(dāng)時她接濟了一個落魄的窮書生——跟裴度年紀(jì)相仿。
那窮書生當(dāng)時正在討飯,因爲(wèi)弄髒了一個公子哥的華服,被一羣家丁毆打推搡,他抱著腦袋,止不住地顫聲求饒。
她救下他,並沒把他接回公主府,只是在京城給他找了處地方落腳,又差人給他拿了些銀兩,供他考取功名之用,之後便沒再理會過了。
她知道那書生對她有些旁門心思,畢竟外頭都傳言昭明公主朝三暮四,面首成羣,一邊追求著那位裴公子,一邊左擁右抱,尋花問柳。
江燼霜讓下人敲打了他,原本以爲(wèi)絕了他的心思。
沒成想,過了幾日,他竟找上門來了。
江燼霜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暗叫一聲不好,緊趕慢趕回了公主府。
只見公主府外,那書生跪在冷冰冰的石臺上,裴度一襲玄袍,讓人擡了書案放在門前,神態(tài)自若地伏案練字看書。
這等場面尋常人家哪裡見過啊?
不少百姓都聚集在公主府外,裡三層外三層地看著,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怎麼了這是?”
“喲?你們還不知道呢?跪著這位,是那位昭明公主在外頭的情債~”
“情債?”
“是啊,昭明公主在外頭養(yǎng)了這書生,可書生動了真情,偏要上門趕著當(dāng)面首呢!”
“嘖嘖嘖!昭明公主真是厚顏無恥,荒淫至極啊!”
“誰說不是呢,這府中還住著這位裴公子呢,就在外面見異思遷,招蜂引蝶!”
“那這位裴公子怎麼在這兒?”
“哎喲你們不知道,裴公子說了,他願跪就隨他跪著,他就在這守著。”
“嘖嘖嘖,這昭明公主真是沒用,自己惹了情債,難不成還要讓情郎幫忙解決不是?”
“……”
人羣中的議論一聲蓋過一聲,坐在高處的裴度眉目疏淡,低垂著眉眼寫經(jīng),並不受影響。
君子如玉,他寫字的手修長白皙,骨節(jié)分明,手上捏著筆桿的時候,好似畫中人一般。
江燼霜看了這架勢,哪裡還顧得上欣賞“美色”!
急忙上前幾步,走到了裴度身邊。
“怎麼了?今日風(fēng)冷,怎麼出來了?”
她聲音如常,看向裴度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溫和明豔。
寫經(jīng)的動作微頓。
男人長睫輕顫一下,繼續(xù)動筆,並沒理會她。
階下,那書生見江燼霜來了,眼圈一紅,跪著上前:“殿下……”
江燼霜冷冷地睨了那書生一眼:“滾。”
書生聽了,淚水從眼眶滾落下來:“殿下……小生明白您愛慕裴公子,小生不求什麼名分,只想留在公主府,哪怕是當(dāng)下人面首都好,小生想陪著殿下……”
“咔叭”一聲,裴度寫經(jīng)的筆桿被他生生折斷。
有扎眼的血珠順著指尖低落在筆鋒銳利的經(jīng)文之上。
江燼霜見狀,眉頭心疼地皺起,連帶著對那書生一點好脾氣都沒了。
“你是想死,還是滾?”
那書生聞言,倔強地往前跪了跪,挺直脊樑:“小生對殿下的愛慕之心天地可鑑,即便殿下要殺了小生,小生也心甘情願。”
此言一出,在場的百姓皆是連連稱讚,對江燼霜的指責(zé)愈發(fā)刻薄。
“昭明公主果然薄情,這書生爲(wèi)了她甘願去死,她竟然還一副這種表情!”
“就是就是!不如收到府中去,也算是全了書生的心意!”
“哼!我就不信那昭明公主真敢大庭廣衆(zhòng)之下,隨意處死他人!”
“……”
江燼霜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抹冷意。
——她確實不能當(dāng)街殺人,這書生是在逼她。
她當(dāng)然可以把這書生帶回去處置,只是那樣做,對裴度聲譽有損。
——她很在意裴度的名聲。
正在這時,遠處一個平民打扮的男人來到書生身邊,附耳對書生說了句什麼,那書生聞言,瞪大了眼睛,驚慌失措地看向江燼霜和裴度。
下一秒,不等江燼霜反應(yīng),書生連磕幾個響頭,高聲致歉:“草民糊塗!是草民糊塗!”
“殿下千萬不要怪罪草民!草民這就離開,再不糾纏!”
說完,像是生怕她反悔似的,撐起身子跑出了人羣。
一場大戲,就這樣草草落幕。
江燼霜看著那書生離開的方向,轉(zhuǎn)而看向一旁的裴度。
裴度神情平靜,他緩緩起身,讓人收了書案,轉(zhuǎn)身往公主府內(nèi)走去。
江燼霜見狀,也急忙追了上去。
裴度的臉色並不算好。
江燼霜輕咳一聲,討好地笑笑:“裴度,是你做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