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難猜。
因爲江燼霜看到,她這句話問出來後,趙雲歸的瞳孔顫動幾下。
猜對了。
江燼霜笑了笑,歪了歪頭:“只是我不明白,你給我算了什麼,這卦象很不好嗎?”
趙雲歸斂了視線。
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卦象上。
“江燼霜。”
“嗯?”
“我不太喜歡這一卦。”
江燼霜揚了揚眉骨。
趙雲歸從不會說這種話。
這種話對於一國的國師而言,過於任性了些。
趙雲歸在這一點上,一直做得很好。
但如今,趙雲歸卻說,他不喜歡這一卦。
就像沒有得到心儀的撥浪鼓的孩子,對著那副卦象發脾氣,又訴說給她聽。
帶著幾分壞情緒。
江燼霜笑出聲來。
聽到江燼霜的笑聲,趙雲歸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她的身上。
江燼霜伸手,將那三枚銅錢捏在手上,合攏掌心,再打開時,掌心中的三枚銅錢,化作飛灰。
江燼霜覆手,那灰塵從她的手心脫落,迎著夏風,消失不見。
趙雲歸微微怔神,看著那飄散的飛灰,半晌沒有出聲。
江燼霜笑得肆意張揚,嘴角勾起,帶著幾分桀驁不馴。
“現在,你不必不喜歡了。”
許久。
趙雲歸長睫輕眨:“江燼霜,你可知道,這是爲你算的一副卦。”
江燼霜點點頭,不疑有他:“我知道啊。”
“你可知,我爲了解卦,在房中待了四天。”
“我知道啊。”
趙雲歸深吸一口氣:“那你爲何要毀了這副卦象?”
江燼霜眨眨眼,一臉認真地看著他,一雙眸光澄澈分明,纖塵不染:“因爲你說不喜歡啊。”
趙雲歸:“……”
這算是,什麼理由呢?
江燼霜笑著,看向趙雲歸:“趙雲歸,你不喜歡,那便不佔。”
“我的命運,也不可能拘在一副卦象上,”江燼霜笑得張揚,“趙雲歸,這副卦,代表不了我的命運,也不應該左右你的喜惡。”
“趙雲歸,不喜歡的事情,便不必做。”
江燼霜看著趙雲歸,神情認真。
其實她一直覺得,趙雲歸太端正了些。
雖然說端正並不是不好,只是太端正了,他容易吃虧。
泥人還三分火氣呢。
趙雲歸就像是置身事外的仙人一般,似乎從沒有發脾氣的時候。
——今天,這好像也是第一次,趙雲歸說他“不喜歡”。
此前,他從未說過這種話。
一國的國師,便不該有自己的喜惡。
那對萬晉,不公平。
撣了撣裙襬上的灰塵,江燼霜笑得無畏:“趙雲歸,你因爲這樣一副卦困了自己四天,太吃虧了。”
她的命運,她自己都不擔心的。
許久。
趙雲歸輕笑一聲,他坐得也端正妥帖。
跪坐在蒲團之上,雙手平放在大腿上,身姿筆挺,端正挺拔。
“殿下,臣的那幾個銅錢是孤品,挺值錢的。”
江燼霜聞言,瞪大了眼睛,一臉震驚地看著他:“趙雲歸,你不會要讓我賠吧!?”
趙雲歸笑了笑,房門外,小正則端著飯菜,放在了庭院中的石桌上。
“師傅,還有你,飯菜齊了!”
趙雲歸清聲:“就罰殿下,與正則多吃些飯菜吧。”
江燼霜聞言,嘴角彎彎。
她起身,跟著趙雲歸,走出房門,坐在了石凳上。
“正則小大人,我已經好幾天沒吃肉了,勞煩您讓讓我嘛~”
“休想!壞女人,不許跟我搶!”
“正則,守禮。”
“師傅,你看她,她吃飯一點都不守禮!”
“……殿下她……不拘小節。”
“……”
一頓早膳結束。
江燼霜伸了個懶腰,坐在石凳上,擡頭看著樹下漏出來的光點。
似乎許久沒這麼愜意過了。
趙雲歸雖然四天沒吃飯,但看上去也並不算飢餓,反倒是江燼霜和正則,攀比著吃了七成的飯菜。
正則收拾了碗筷,江燼霜哼著小曲,就幸災樂禍地看著小正則收拾。
“殿下不想知道,臣究竟算了什麼嗎?”
趙雲歸開口,清聲問她。
江燼霜眨眨眼,看向趙雲歸:“我這個人吧,耳根子軟,只能聽些好聽的話。”
頓了頓,江燼霜笑笑:“既然卦象不好,你便不必跟我說了,本宮聽了會不高興的。”
趙雲歸看向江燼霜:“殿下應當居安思危些纔好。”
江燼霜笑著擺擺手:“本宮危險的時候多了去了,好不容易安穩幾天,纔不要提心吊膽,居安思危呢。”
趙雲歸聞言,便也沒再說什麼。
又在院子裡坐了一會兒。
江燼霜休整好了,又看向趙雲歸:“不會再閉關了?”
趙雲歸擡眸,平靜糾正:“是解卦。”
不是閉關。
江燼霜纔不聽這些,只是問他:“回答呢?”
趙雲歸搖搖頭:“不會了。”
江燼霜這才放心地點點頭,她從石凳上起身,又伸了個懶腰。
“既然如此,那本宮就先告辭了。”
趙雲歸擡眸:“殿下要去皇宮找陛下嗎?”
江燼霜伸懶腰的動作都停頓一分,這才瞪大了眼睛,錯愕地看向他:“不愧是國師大人,這也能算到。”
趙雲歸抿脣:“不是算到,殿下從獄中出來,一直都沒來皇宮跟陛下交談此事。”
所以,趙雲歸猜,江燼霜今日進宮,應該是想探一探陛下的口風,看看他是否還怪罪她無詔出獄這件事的。
“殿下雖是無詔出獄,但畢竟是首輔大人帶出來的,而今,首輔大人的地位炙手可熱,即便是陛下,也輕易不會駁他的面子。”
頓了頓,趙雲歸繼續道:“所以殿下儘可放心,出獄一事,陛下不會苛責殿下的。”
江燼霜笑了笑,眸光隨著斑駁的光影晃動幾下:“誰說本宮來找他,是爲了求他諒解的?”
趙雲歸微微蹙眉,不解地看她。
江燼霜揚了揚下巴,勾脣笑笑:“本宮是來,質問他的。”
——
皇宮,御書房。
康公公給江華琰端了茶水進來,嘴角帶著幾分笑意。
“陛下,公主殿下求見。”
書桌前,江華琰手上的動作停住,輕笑一聲。
康公公也跟著笑道:“奴才就說,殿下從獄中出來,肯定也是心有餘悸,如今身體剛好些,便來找您請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