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後。
江燼霜撣了撣裙角,揚著眉骨,看著倒在地上哀嚎不斷的殺手。
目光重新落在了聞風滄身上。
聞風滄被江燼霜踹了腹部一腳,臉色蒼白難看。
他捂著小腹,冷冷地擡眸盯著她:“你究竟……是誰?”
江燼霜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一步一步,走到了聞風滄面前。
她的個頭分明沒有聞風滄高。
但她揚著下巴,居高臨下地睨著他,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她習慣了這樣看人。
“大皇子殿下說什麼傻話呢?本宮自然是昭明公主,江燼霜啊。”
聞風滄的額角沁出汗水:“你的武功師承睿陽王?”
江燼霜但笑不語,只是垂眸看他。
聞風滄微微蹙眉,看不懂她的神情。
江燼霜不想在他身上多費工夫與口舌,直接道:“聞風滄,北槐君主的位置,本宮說了給你,便不會落到旁人頭上。”
頓了頓,她笑:“只是你不想讓另一個皇子登基,又想與你父皇維持父慈子孝,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皇位,我給你,但是聞風滄,我要你殺了你父皇,怎麼樣?”
聞風滄眉頭皺得更緊,看向江燼霜的眼神好像在看什麼瘋子:“孤憑什麼因你一人之詞,就與父皇反目相殘!?”
“就憑比起你那四處留情,殘暴不仁的父皇,你更想要的,是那高處的皇位。”
江燼霜似笑非笑,語氣溫柔耐心:“聞風滄,殺了他,本宮將北槐的皇位許給你,並且我可以向你保證,任何人,都不能把你再從皇位上拽下來。”
她循循善誘,眸光清澈幽深:“任何試圖將你從皇位上拉下來的人,我都會替你解決,如何?”
達成個盟約其實很有用。
不過,跟聞風滄打交道,不需要什麼君子之盟。
那種東西,也只對裴度這種約束自身的人有用。
與聞風滄結盟,就要同流合污,讓他親手將把柄送到她手上。
——她可以給他北槐的皇位,也可以不讓另一個皇子現世。
但條件是,他要殺瞭如今的北槐君主,他的父皇。
江燼霜並不常用陰損毒辣的手段,更不會讓其他人自相殘殺。
但北槐君主例外。
——她不可能讓硯訣受委屈。
北槐君主,她也絕不可能讓他活著。
江燼霜其實想過,會不會讓硯訣親手手刃了北槐君主,會更好一些。
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
硯訣生來情感淡漠,即便是對自己的生身母親,也沒太多外露的感情。
但江燼霜心裡清楚,當初將硯訣從死人堆裡挖出來時,他昏迷不醒之際,在夢中哭了好久。
江燼霜相信,如果她讓硯訣動手,殺了北槐君主,硯訣肯定會聽從她的命令,毫不猶豫地這樣做。
但是,不行。
即便那個畜生再狠辣陰毒,到底是硯訣的父親。
她不可能讓硯訣來承受這份殺父的罪責。
——那就讓聞風滄來承受好了。
她又不在意聞風滄。
只要硯訣好好的就行了。
江燼霜想,以後她會好好教硯訣學會人情世故,學會情感表達,硯訣這麼聰明,以後一定可以一個人,無憂無慮,無牽無掛地行走於世間。
她不想讓硯訣揹負殺父的包袱。
所以,這樣陰狠的手段與交易,她來做就好了。
硯訣不需要知道。
江燼霜看著面前眼眸微動的聞風滄。
她知道,聞風滄動心了。
這個條件對他而言,其實並沒有壞處。
他與父皇的感情算不上親厚,而且比起那點兒淡泊的親情,當然是權利更讓人踏實。
聞風滄動了動眼珠,定定地看著她:“所以,你當初讓孤做那些,其實也是爲了讓我與父皇心生嫌隙,你好從中挑撥,對嗎?”
江燼霜嘴角的笑意蔓延開來:“好聰明的小狗。”
聞風滄低著頭,罕見地沒有反駁。
江燼霜後退幾步,漫不經心地笑著:“既然大皇子殿下同意了,那本宮便等你好消息了。”
頓了頓,江燼霜道:“大皇子放心,您有任何刺殺上的困難,都可以來找我,本宮會幫您出謀劃策的。”
說完,江燼霜轉身:“大皇子殿下自便,本宮告辭了。”
說著,江燼霜擡腳欲走。
“等一下。”身後,聞風滄的聲音冷沉。
江燼霜腳步頓住。
她轉身輕笑:“還有什麼事?”
聞風滄擡眸,看向江燼霜的眼神帶著複雜的情緒。
“當年睿陽王出征之時,手中曾有一柄長劍,後來在一場戰役中,那柄長劍在十五名北槐士兵齊力圍攻下,斷裂三分。”
聞風滄停頓片刻,仍是盯著江燼霜:“那柄斷劍,如今在你手上,對嗎?”
江燼霜不置可否,聳了聳肩。
聞風滄深吸一口氣:“能將那柄斷劍送給我嗎?”
江燼霜瞪大眼睛,一臉不解:“你要那個做什麼?”
聞風滄終於擡了擡下巴:“收藏。”
江燼霜擰眉,自然是不相信他這鬼話。
聞風滄:“就當是我們結盟的信物,那柄斷劍,殿下送給我,如何?”
江燼霜不在意地笑笑:“實在不好意思,那柄斷劍,本宮已經送給別人了,大皇子殿下要晚了。”
聞風滄擰眉:“送給誰了?我去找回來。”
江燼霜抿脣:“本宮沒義務告訴你,而且大皇子殿下,那只是一柄斷劍而已。”
聞風滄輕笑一聲,垂下頭去。
“也對,只是一柄斷劍而已……”
說完,聞風滄緩緩起身,轉身離開。
背影看上去,似乎有些落寞。
江燼霜皺了皺眉,並沒太在意,轉身回了公主府。
回到公主府已經是晚上了。
江燼霜用過晚膳,消食時溜達到了硯訣所在的偏院。
果不其然,這個時間了,硯訣還在練劍。
江燼霜也沒打攪,輕車熟路地坐在樹下的石凳上,託著下巴看他練劍。
一套劍法舞畢。
硯訣收了劍,走到江燼霜身邊。
他倒了杯茶,推到江燼霜跟前。
江燼霜看著背在他身後的那柄七分斷劍,瞇了瞇眼,似笑非笑:“硯訣,這柄斷劍還我,我拿去送給旁人好不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