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會生氣。
男人通身華光,眸光清冽地看了她一眼,聲線偏冷:“什麼?”
“就是那個書生爲什麼突然跑了啊?”
又提那個書生。
裴度微微蹙眉,擡腳就走。
江燼霜又急忙追上幾步,笑得諂媚:“裴公子好厲害呀,不戰而屈人之兵,裴公子日後科考,豈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爭得狀元郎?”
裴度聞言,冷笑一聲:“殿下不指望剛剛那人給你爭了?”
“他算什麼狀元郎呀?這世間所有文人,哪有裴公子半分好呀!”
——她其實很會哄裴度的。
裴度總愛生她的氣,江燼霜不氣不惱,總是笑著臉去哄他。
哄的多了,江燼霜對此早已駕輕就熟,爐火純青。
男人的眉宇舒展幾分,只不過仍是淡淡地看著她:“殿下若是喜歡他,不如儘早告訴我,我也好給人騰地方。”
“裴度,你這話說得好像埋怨丈夫納妾的正妻啊。”
裴度聞言,好看的眉頭再次皺起,沒什麼情緒地看了她一眼。
江燼霜乖巧閉嘴。
她只有在犯了錯哄人的時候纔會乖一些,少了平日嬌蠻肆意的性子。
許久。
“爲何幫他?”裴度先開口。
江燼霜低著頭,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那書生被人毆打,低頭垂眉的時候,眉眼間有三分像你。”
江燼霜十分沒出息地因著這三分“相似”,動了惻隱之心。
她的裴度皎若明月,纖塵不染。
哪怕只是相似,她也見不得他渾身髒污,卑微到塵泥之中。
理智如裴度,似乎對江燼霜的這種想法並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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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皺了皺眉,語氣更冷:“那不是我。”
“我知道……”
“那你爲何還——”
“我就是見不得。”
“什麼?”
“我見不得你受委屈。”
“……”
也是後來江燼霜才知道,裴度拿著她的玉佩差人去了禮部,直接調了那書生的科考檔案出來。
他找人來告訴書生,若是還敢糾纏不休,他便將這檔案毀了,他這輩子不僅不能參與科考,更不可能入朝爲官。
“就……這麼簡單?”江燼霜瞪大了眼睛,一臉震驚。
裴度語氣平靜:“是人就會有軟肋和弱點,找到了,就能一擊斃命。”
“他之所以對你糾纏不休,只不過是想謀求高位,你絕了他進府的心思無用,要讓他知道,即便他真的入了公主府,這輩子也求不來他最在意的仕途。”
也是那個時候,江燼霜看著平靜的裴度,第一次感覺到,他其實是帶著利爪和狼牙的。
……
思緒至此終結,江燼霜想起當初初露鋒芒的裴度,又看著眼前等待著她答覆的京墨。
“問山閣沒有臥房?”
“啊?”這問題倒是讓京墨愣住了,“問山閣是當今聖上親賜給大人的府邸,自然是有寢室的。”
江燼霜氣笑了:“那你家大人抓著本宮公主府的偏殿不放?”
京墨低著頭,一句話不敢多說。
江燼霜有些頭疼地捏了捏鼻樑,語氣很差:“本宮知道了,你回去吧。”
“屬下告辭,還請殿下務必要求司寧先生三日內搬離——”
“滾滾滾!本宮說知道了!”
“是。”
京墨離開之後,江燼霜捏著茶杯,一口銀牙咬碎!
裴度這個混蛋!
他說話向來算話,既然敢威脅她,就真的敢這麼做。
江燼霜嘆了口氣,想著明日宴會結束後,跟司寧商量一下換偏殿的事情。
——
問山閣,書房。
京墨跪在地上,低頭不語。
書案前,男人手中捧著書簡,神情淡冷,不見情緒。
房間內燃了檀香。
如果京墨沒記錯的話,這檀香自他入府以來,大人就一直在用了。
檀香細細密密地盤著香霧,書房中瀰漫著淺淡的香氣。
桌案的青白釉梅瓶中插了幾支桃花,是大人親自剪來放進去的。
“她還說別的了嗎?”
“殿下還說……還說大人您有病……”
翻頁的動作沒停,男人應了一聲,看不出什麼情緒。
京墨嚥了口唾沫,想起了明日的宴會,便將請帖放在了男人的書案上。
男人只看了一眼,淡淡開口:“拒了吧。”
京墨瞪大了眼睛,急忙解釋道:“大人,是宮裡遞來的帖子。”
他“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
京墨小心翼翼地開口:“大人……爲何不去宮宴?”
男人放下手上的書簡,不知想到什麼,微微蹙眉:“她會生氣。”
京墨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
觀察了一下自家大人的臉色,京墨輕聲道:“屬下今日問過來遞帖子的公公,公公說,公主府也收到了帖子。”
桌案上的燭臺晃動兩下。
“她接了?”
“接了。”
男人再次拿起書簡。
京墨低著頭,等待著吩咐。
“明日穿那件朱湛鶴紋寬袍吧。”
“是,屬下這就去準備。”
月色如水,清光鋪地。
——
江燼霜第二天一早,是跟著司寧一道去的皇宮。
馬車上,江燼霜看著那浮光錦做的車簾,不覺咂了咂嘴:“奢靡!庸俗!俗不可耐!”
司寧聞言,卻也只是笑笑:“殿下若喜歡,在下改日差人送幾匹給你。”
江燼霜聽了,又看了一眼那浮光錦:“但話又說回來,細細看來,這料子確實不錯。”
對於江燼霜的“變臉”,司寧早就習以爲常。
彎了彎眉眼,他剛牽動一下嘴角,一陣咳意從胸口涌來。
司寧眉頭驟然蹙緊,迅速拿出手帕捂著脣鼻,悶聲咳嗽起來。
江燼霜急忙從袖口拿出藥瓶,倒出兩粒藥丸,讓司寧迅速服下。
劇烈的咳嗽聲纔有了減緩趨勢。
江燼霜擰眉看著臉色蒼白的男子,語氣稍沉:“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
咳嗽壓了下去,司寧收了手帕,笑意依舊:“殿下不必擔心。”
江燼霜正色:“你父親把你交給我,我總要全須全尾地把你還回去,否則你爹會殺了我的。”
司寧又咳嗽兩聲,笑出聲來:“我竟不知道,殿下這般懼怕家父。”
“倒也不是害怕,”江燼霜癟癟嘴,“你父親要不是信我能治好你的心疾,才捨不得你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地來京城呢。”
“那殿下能治好嗎?”
江燼霜嘆了口氣:“當年本宮聽說,睿陽王身邊有一神醫,是當初睿陽王連訪七次,神醫被睿陽王的堅持打動,這才做了隨行軍醫。”
“聽說那神醫醫術冠絕,只要是還有一口氣兒的病人,統統都能治。”
“只要找到他,說不定你的病就有救了。”
說著,江燼霜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有道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大俠既然遇見你,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司寧點點頭,笑著開口:“那就全都仰仗江大俠了。”
——
馬車停在了紫禁城外。
江燼霜和司寧下了馬車,往皇宮中走去。
江南司家來京城的消息,昨日早就傳開了。
這不,司寧剛一下馬車,還沒走幾步路,就被大臣們簇擁起來,紛紛上前問禮交談。
江燼霜的名聲差,她擔心對司寧的聲譽不好,就特意落下幾步,跟司寧拉開距離。
前面圍著司寧的人越來越多,江燼霜正想著要不要先進宮,就聽到人羣中,傳來司寧清潤的嗓音。
“殿下,您若是丟下我的話,在下會迷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