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燼霜回頭看去,卻見不知何時,司寧從岸邊漁夫手中買了些鮮魚,將錢遞給少年,少年並未上船,謝過司寧之後,一個猛子扎進去,重新往岸邊游去。
司寧手中拿著的裝魚和螃蟹的水籠還在滴水,他拿在手上,卻不見半分狼狽。
朝著江燼霜晃了晃手上的籠子:“殿下許久沒吃燒魚了,正好今日讓殿下嚐嚐千堯的手藝吧。”
一旁的林清晏聞言,有些意外:“想不到千堯大人還會燒魚?”
司寧笑得一臉無奈:“從前殿下喜歡吃,便逼著千堯?qū)W,如今也算是爐火純青了。”
說著,司寧叫了一聲千堯。
“公子。”
千堯從下層的船艙中走了出來,來到司寧身邊。
司寧將手上的水籠遞給了千堯:“去準備一下吧,殿下應當也想念你的燒魚了。”
“是。”
千堯接過水籠,歪頭看了一眼籠子裡活蹦亂跳的魚和螃蟹。
有些爲難。
“那個……公子,屬下燒魚沒問題,只不過之前屬下用的都是處理好的魚,這活魚,屬下一個人可能不好處理。”
頓了頓,千堯小心翼翼道:“可能需要旁人幫忙打個下手什麼的……”
江燼霜兩眼一黑。
千堯還需要打下手!?
當初那一條活魚在他手上,他能一口氣將所有的魚刺都剔除出來。
若說旁人是庖丁解牛,他便是千堯解魚。
怎麼可能還需要旁人幫忙打下手?
千堯這話一說出來,三人皆是一靜。
下一秒,林清晏笑著往前一步:“林某曾處理過活魚,不如讓在下來幫千堯大人吧。”
千堯裝模作樣道:“林大人您是客人,怎好讓您親自下手?”
林清晏不在意地笑笑:“既然是殿下想要吃魚,林某能向千堯大人學習一番,也是幸事。”
沒再推脫,千堯帶著林清晏,往下層船艙去了。
一時間,船面上便只剩下江燼霜與司寧二人。
湖面的長風吹過江燼霜的長髮。
也吹過司寧的衣襬。
二人坐在桌案前,都是微微垂頭。
風吹起江燼霜茶盞中的茶水,泛起幾圈不太明顯的漣漪。
江燼霜捏著茶盞,抿了口茶。
是司寧先開的口。
雙腿交疊,司寧似笑非笑地看著江燼霜,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殿下沒什麼想跟在下說的嗎?”
剛喝進嘴裡的那口茶險些噴出來。
放下茶盞,江燼霜扯了扯嘴角,聲音尷尬:“如果本宮說,我是還沒來得及跟司寧先生商量,不知道司寧先生信不信呀?”
司寧沒說話。
只是垂眸,也抿了口茶。
男人身姿筆挺,目光再次落在了江燼霜身上,這纔開口:“殿下想好了?”
江燼霜明白了司寧的意思。
嘴角的笑意收斂幾分,神情也認真起來。
“司寧,你應當也清楚的,林清晏是最好的人選。”
“在下自然清楚,”司寧垂眸,語氣冷了幾分,“只是沒想到,殿下會這麼快作出決定。”
其實司寧早就應當想到的。
江燼霜不是那種瞻前顧後的人,只要是決定了的事情,便會付諸行動。
她肯定早就做好打算,要挑選一個合適的人選結(jié)爲夫妻,既能擺脫天家的監(jiān)視,又能在朝堂之上,對自己有所幫助。
她向來考慮得周全的。
她考慮過朝堂局勢,揣度了天子想法,甚至連林清晏的前程,她也能兼顧。
——唯獨沒有考慮過自己。“殿下……喜歡林清晏嗎?”他這樣問她。
江燼霜聞言,眼中閃過一抹無謂的迷茫:“這很重要嗎?”
春桃這樣問她,司寧也這樣問她。
爲什麼呢?
這很重要嗎?
江燼霜只是覺得不重要。
這似乎對她而言,是最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
林清晏家出寒門,朝中沒有倚仗,天子不會對他起疑心。
她也有能力和信心,將林清晏調(diào)教成不遜於裴度的權(quán)臣貴卿。
藉此還能夠在朝堂上得到助力與裨益。
實在是百利無一害的事情。
——只不過是不喜歡而已。
實在沒什麼要緊。
司寧聞言,看向江燼霜,一雙墨色的眸子晃動著,洶涌著什麼情緒。
有風吹過少女的髮絲,也拂過司寧的墨發(fā)。
許久。
他卻也只是垂眸輕笑,無奈地喚她一聲:“殿下……”
帶著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緒。
重新擡眸,司寧語氣緩緩:“殿下若是不喜歡他,也要和他相處一輩子嗎?”
“一輩子沒有多長的,司寧,”江燼霜認真道,“或許一睜眼便也過去了。”
“再說,像我這種囂張跋扈,刀尖舔血的壞人,說不定報應早早到了,活不了一輩子的。”
“殿下。”
聽到江燼霜這樣說,司寧語氣冷沉地打斷。
他嚴肅地看向江燼霜,語氣略冷:“不許胡說。”
江燼霜聳聳肩:“我就是打個比方嘛。”
司寧嘆了口氣。
他無奈地笑笑,半晌也只道:“罷了,反正殿下如今也只是爲了解燃眉之急,之後等塵埃落定,再和離便是。”
江燼霜聞言,有些哭笑不得:“這還沒成婚呢,怎麼就說上和離的事情了?”
司寧無奈:“只是覺得殿下與這位狀元郎,不太般配。”
“哦?”江燼霜微微挑眉,笑著調(diào)侃道,“那司寧先生覺得,本宮美豔秀麗,萬中無一,與誰比較般配呀?”
司寧看向江燼霜。
半晌。
他笑道:“殿下是天地間最自由的風,是天空中自在翱翔的鳥兒。”
他說:“誰都配不上殿下。”
“殿下乃世間絕色,舉世無雙。”
被司寧這樣一說,江燼霜反倒有些不自在了。
她摸了摸鼻子,語氣低了幾分:“雖然本宮有些厚臉皮,但也沒到這種不要臉的程度吧。”
司寧笑了笑,卻說:“殿下有空與在下耍嘴,不如想想回去之後如何同硯訣說清楚此事纔好。”
“硯訣不如在下好說話,恐怕您要有的哄了。”
說到這個,江燼霜便生起氣來:“你還敢說!?還不是你把這件事泄露給他的?”
司寧無辜地眨眨眼:“在下只是想讓硯訣有個思想準備,以免之後殿下更難解釋。”
江燼霜:“……”
笑意收斂幾分,司寧又開口道:“今日之事,想必已經(jīng)傳到了京城君臣的耳朵裡,殿下當真想好如何應對了?”
江燼霜無所謂地聳聳肩:“本就沒打算隱瞞,過幾日乞巧節(jié),我便會藉此向陛下請婚。”
司寧搖頭笑笑:“在下指的不是官家,而是……問山閣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