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宮宴,已經(jīng)算是萬晉最盛大的宴會之一了。
天家將這個宮宴操辦交給她,也是存了幾分想探查她能力的心思。
下人差遣,官員入場乃至宴席上用到的酒水,都需要江燼霜一道道把關(guān),防止出現(xiàn)問題。
天家親臨宮宴,自然馬虎不得。
江燼霜對於這次的宮宴操辦,確實也沒多上心。
看了幾本書,便付諸行動了。
夠用就行,她又沒想著要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宮宴,名垂青史。
她這個人其實挺懶的,很多事情分出三分心力便能做好的,她絕不會用四分。
所以她也不太在意能不能做到頂頂好,面上過得去便就可以了。
今日的江燼霜穿的是一襲紅衣,人羣之中耀眼奪目,絢爛璀璨。
江燼霜是同裴度一起來的。
才行至宮門前,停了馬車,江燼霜手上還拿著那株花枝。
她喜歡紅尾鳶,不太想就這麼扔掉。
可偏偏宮宴到了時間,她還要前去督促,實在抽不開身再回公主府一趟。
——早知道剛剛就應該把最後一枝紅尾鳶給硯訣的。
現(xiàn)在拿在手上,江燼霜還捨不得扔。
——有點麻煩。
江燼霜想著,索性將花枝別在了腰間,充當起點綴來。
一旁的裴度見狀,也只是看了她一眼,沒再言語。
其實江燼霜來宮宴的時間算早。
宮宴要等晚上纔會舉行,江燼霜之所以來得早些,是爲了查看夜宴流程的。
雖說趙雲(yún)歸掐了掐手指頭,就告訴她今晚的宴席不會有什麼大事,但江燼霜覺得,還是應該自己看著放心一些。
裴度同她一道來,也是有原因的。
——天家讓他來監(jiān)督她,似乎是擔心她惹是生非。
江燼霜:“……”
江華琰也不想一想,即便她真的要鬧事,也不會選在自己操辦的宮宴上。
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來得早,江燼霜便去監(jiān)督宮宴流程去了。
裴度無事,坐在一旁的八仙桌前,身姿筆挺,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
——準確來說,是落在了她腰身的那株紅尾鳶上。
今日的宴席,北槐那位皇子,聞風滄也會參加。
原先的聞風滄在京城可謂是張牙舞爪,耀武揚威,但自上次北槐一敗,北槐軍隊被逼退了百里,聞風滄的境遇也隨之困苦起來。
這幾日聞風滄在長安城中沒傳來什麼消息,想來是安分了許多。
今日的七夕晚宴,他最好也不要給她惹事纔好。
整理著思緒,江燼霜不經(jīng)意擡眸,便看到遠處的八仙桌前,裴度冷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似乎一直都沒有移開。
意識到與她四目相對,男人微微擰眉,卻又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
有病。
江燼霜沒有理會他,繼續(xù)監(jiān)督著宮宴流程。
所幸沒出什麼差池,夜幕緩緩降臨,江燼霜也終於放下了戒備。
官員大臣們開始紛紛入場赴宴了。江燼霜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腰間的紅尾鳶。
紅尾鳶的花開得又豔又漂亮,只不過脫離了白玉京的土地,它的凋謝速度會很快。
只不過是一個多時辰,江燼霜就覺得紅尾鳶的花瓣黯淡了幾分。
“這是什麼?”
一道冷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江燼霜循聲望去,就見聞風滄微揚下巴,目光落在了江燼霜腰間的紅尾鳶上。
一邊說著,聞風滄伸手要去拿。
江燼霜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擡眸看向男人:“大皇子殿下,好久不見吶?!?
聞風滄的長相是那種十分具有攻擊性的美。
融合了異域的神秘與美豔,五官精緻,鼻樑高挺,是很漂亮的骨相。
只不過如今這張漂亮的臉上,像是染了幾分疲憊,眼神也不似從前般銳利張揚。
——可想而知,北槐兵敗,北槐君王應當是將罪責多數(shù)推到了聞風滄的身上。
這對於江燼霜而言,其實是件好事。
只要北槐君王與聞風滄之間的關(guān)係出現(xiàn)裂痕與齟齬,她才能趁機藉著聞風滄的手,殺了北槐君主。
至於之後,誰會成爲北槐的新任君主,江燼霜不太在意就是了。
又看了一眼她腰間的花枝,聞風滄輕笑一聲:“紅尾鳶?”
江燼霜笑得禮貌疏離:“大皇子殿下認識?”
“豈止認識,”聞風滄笑笑,“唯一能在白玉京開出來的花樹,據(jù)說當年睿陽王九死一生,險些遭難時,靠著這紅尾鳶花開的方向,殺出一條血路來。”
提到當年這件事,江燼霜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
“其實孤一直都很奇怪,那位戰(zhàn)無不勝的睿陽王殿下,是否當真有神明護佑,哪怕是多次身處險境,也能逃出生天?!?
寒冬數(shù)九的天氣,大雪封山,當時北槐派遣了十萬精兵,就只爲了取那睿陽王首級。
睿陽王中了埋伏,輾轉(zhuǎn)多處,卻被北槐軍隊合力圍困在了一個山隘之中。
沒有吃食,沒有水源,與睿陽王被困在一處的幾個士兵打著哆嗦,隨時有著失溫的危險。
也是在那次戰(zhàn)役中,睿陽王那柄長劍斷成了七分,待睿陽王終於突出重圍時,他的身邊,已經(jīng)一個士兵都沒有了。
——都死了。
屍身被掩埋在了那場風雪之中。
江燼霜不願去回想當年的事。
她目光定定地看著面前的聞風滄,語氣冷清:“王叔是否有神明庇佑,大皇子殿下若是當真好奇,不如親自下去問問他?”
聞風滄瞇了瞇眼睛,嘴角的笑意冷了下去。
——睿陽王就好似她江燼霜的軟肋,一句不中聽的話也聽不得。
下一秒,聞風滄又重新勾了勾脣,語氣慵懶散漫:“聽聞公主殿下與睿陽王關(guān)係親密,不知殿下可否知道,當年睿陽王初次出征,拿劍的手都是抖的。”
聞風滄笑著:“到底是皇室貴胄出身的親王,第一次見血,若不是戴著那殺神面具,恐怕臉色都是蒼白的?!?
“聞風滄?!苯瓲a霜的語氣冷了下來。
“殿下,風冷添衣?!?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江燼霜身後傳來。
不等她反應,一件狐裘便落在了江燼霜的肩上。
是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