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能將那身大紅官袍穿得比他好看。
江燼霜甚至曾一度想著,若是有一天,裴度成婚,那一身大紅袍,應當是要比這身官袍還要耀眼驚豔許多的。
男人邁著步子,朝著江燼霜的方向走來。
江燼霜微微挑眉,視線卻是穿過他,看向了宮門附近。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那羣大臣卻是放緩了腳步,若有若無的視線朝著他們二人看來。
眼神中,帶著意味深長又莫名其妙的曖昧。
——江燼霜不太明白。
直到男人止步,停在了他的面前。
清冽的檀香浮動,侵入江燼霜的鼻子。
似乎又想起了昨天的荒唐。
這身官袍實在合身,勾勒出男人完美的腰線與身形,寬肩窄腰,線條流暢,輪廓分明。
好看。
確實好看。
江燼霜突然想起昨日在牀榻之上,裴度到了那時,小腹的肌肉繃緊,寬鬆的衣袍下,甚至能看到他顯眼的腰窩。
從小腹開始往下,蔓延出幾道明顯的青筋,他的身上沁出汗珠,就連表情都慌亂得不像樣。
嘖,好玩。
——比他現在還要誘人。
意識到自己的思緒走偏,江燼霜微微回神,擡眸看向面前的男人。
裴度的身形很高,身姿筆挺如鬆,高出她一個腦袋還要多。
他垂目看她。
江燼霜歪了歪頭,視線也終於從宮門那邊,落在了他的臉上。
他的嘴角似乎牽動起幾分笑意。
並不明顯,江燼霜甚至以爲可能是自己看錯了。
“微臣見過殿下?!?
他清聲,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只是看她。
江燼霜挑眉,假模假樣地扯了扯嘴角,微微頷首:“裴大人,真巧。”
嗯,她實在不太習慣跟裴度……和平相處。
要麼是她追求他時的熱烈,要麼是她遠離他時的毒舌。
江燼霜與裴度的相處,一直以來只有這兩種形式。
如今她欠了他一份人情,他又這般毫不避諱地走到她面前來,一時之間,江燼霜實在不知道該以什麼姿態跟裴度說話。
裴度似乎並未察覺到江燼霜的不自在。
薄脣抿成了一條線,直到了直線兩端,才稍微往上勾起了幾分弧度。
“殿下是在等……”
“公主殿下!”
話音未落,一道突兀又稚嫩的男聲從遠處傳來。
聲音越來越近。
江燼霜循聲望去,就見正則一襲藍白長袍,大步向她走來。
看到小正則,江燼霜的眼神亮了幾分。
她嘴角上揚,彎了彎眉眼。
“正則小大人。”
正則一路小跑到江燼霜面前。
看到一旁的裴度,他微微躬身抱拳,向兩人行禮:“見過公主殿下,見過首輔大人。”
裴度語氣清冽平靜:“正則大人不必拘禮?!?
正則起身,視線落在江燼霜身上。
——顯然是因爲裴度在這裡,有些話說不出口。
江燼霜會意,勾了勾脣,轉而看向裴度:“裴大人,本宮還有事要跟正則大人說,就先失陪了?!?
說著,江燼霜勾起小正則的肩膀,朝著宮門的方向走去。
只是還不等她走幾步。
身後,裴度的聲音帶著幾分沙?。骸暗钕陆袢?,是去欽天監的?”
江燼霜微微轉頭,神情坦然:“自然,否則本宮爲何來此?”
說完,江燼霜沒再看裴度,帶著小正則往前走。
可還是沒走兩步。
身後,一隻寬厚溫涼的手抓住了江燼霜的手腕。
江燼霜微微蹙眉,轉身看向裴度。
她不太明白裴度的舉動是什麼意思。
“裴大人,還有事?”她神情平靜,語氣淡然地看著他。
嘴角的那點弧度消失不見。
他仍是垂眸看她,只是那雙墨色的眼睛像是被潑了墨汁,翻涌著江燼霜看不懂的情緒。
喉結上下滾動幾下。
“微臣,傷病未愈,似乎還有些不舒服?!?
許久,他卻這樣說,嗓音帶著幾分啞意。
江燼霜輕笑一聲,揚了揚眉骨:“裴大人,這種把戲,再玩第二次,就沒意思了?!?
說完,江燼霜帶著正則,進了宮門。
莫名其妙。
……
走進宮門之後,一旁的正則這才掙脫開江燼霜的手臂,雙手環胸,不太高興地看著她。
江燼霜眨巴眨巴眼,一臉無辜:“幹嘛?正則小大人,本宮又哪裡惹到您了?”
正則哼了一聲:“你昨日沒來?!?
江燼霜啞然失笑,開口解釋:“昨日我回府晚,夜裡才知道你來找我的消息?!?
正則對這個解釋顯然很是不滿,他又哼一聲:“你回來得晚,還不是因爲去找了裴首輔?!?
江燼霜笑道:“我說正則小大人,您對裴大人的敵意,怎麼好像比我還大?”
正則不高興道:“我纔沒有?!?
隨即又嘟囔一句:“是你見色忘友,有壞心思!”
江燼霜一臉無辜:“冤枉啊正則小大人,您瞧我這不是來了嗎?”
正則皺了皺鼻頭,這才道:“我找你來欽天監,是因爲師傅已經閉關多日了,我早上送去門口的飯菜,晚上還是原樣放在門外。”
頓了頓,正則嘆了口氣,眼中終於帶了擔心:“師傅說他要算上一卦,但是這麼多天了,一直都沒出門?!?
江燼霜皺眉,終於也正色道:“幾天沒出門,也沒吃東西?”
正則點了點頭。
江燼霜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他幾日不吃飯,身體怎麼受得了?”
正則:“從前天象異常,師傅也會有幾天不吃不喝的時候,只是這一次的時間實在是有些久了,所以我還是有點擔心的?!?
江燼霜:“既然如此,怎麼不破門查看他的情況?”
正則見江燼霜焦急,忙道:“這個不必擔心,我每日都會去給師傅送茶送膳,師傅每次也都會迴應。”
“我只是有些擔心,師傅在房間裡待那麼久,說是算卦……”正則頓了頓,“我沒見過師傅一支卦,算上幾天的?!?
這纔是正則擔心的點。
若只是不吃不喝倒也還好,師傅早些年便開始辟穀,雖說不像書本中記載的那些仙人一般,可以不吃不喝幾十年甚至幾百年,但幾天不吃東西,還是能做到的。
正則真正擔心的,是師傅卜的那支卦。
不客氣地說,師傅的天資即便是在歷代國師中,也是翹楚中的存在。
哪怕是當初,江燼霜讓趙雲歸卜一卦萬晉的未來,趙雲歸起了卦象,也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便能解出來。
——這世間,有什麼卦象,能夠困住他家師傅好幾天呢?
正則想不明白。
小正則自小跟隨在趙雲歸身邊長大,對道法也算是耳濡目染,他最擔心的……其實是師傅這一卦,會耗盡他的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