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儀似乎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江燼霜作爲“新娘子”,最近倒是難得清閒下來。
原本應當交由禮部的大小事務,全部落在了那位首輔大人的頭上,連帶著她的那份“職責”,裴度也都一一接過去了。
林清晏那邊似乎也在忙著,她也樂得清閒。
宮裡來了幾個嬤嬤,原是要教習江燼霜如何侍奉夫君駙馬,如何嫁到夫家之後相夫教子立規矩的。
也都被擋回去了。
讓江燼霜還好一陣可惜來著。
——倒不是可惜不能“相夫教子”,而是不能學學那些“房中術”。
宮中嬤嬤教的房中術,說不定跟她在話本子上看到的不一樣呢!
說是清閒下來,其實也只是婚事方面。
關於昌平王江澤意溺死的貼身侍衛周遠,江燼霜跟大理寺聯手,正在暗中調查。
這件事牽扯甚廣,即便是大理寺,也是花費了不少時間。
在婚事操辦期間,北槐大皇子聞風滄也來找過她一次。
江燼霜知道聞風滄想要什麼,但也稱忙沒見。
如今的北槐君王上了年紀,開始追求長生之道,昏庸無能,北槐上下也是怨聲載道,罵聲一片。
江燼霜知道,聞風滄這是忍不住了。
君王無情,他又出自正統,若是此時逼宮,正是順應了民心天時地利,聞風滄想要助力。
——或者說,聞風滄不想讓江燼霜添亂。
如今江燼霜手中有聞風滄的把柄,他即便再有膽量,也不敢真的把江燼霜怎麼樣。
甚至,他還要求著江燼霜。
她如今不見他,聞風滄就會更加著急,舉棋不定。
屆時,她再提些條件,聞風滄答應下來的可能就更大幾分。
總之,這幾日,江燼霜不會見聞風滄了。
宮裡送來了婚服。
江燼霜讓人打開箱子,春桃跟其他幾個丫鬟便一同提著,將那婚服展現在江燼霜面前。
“咦?奇怪。”
視線從那大紅色的婚袍上掃過,落在了婚服中央的那處金紋縫製的圖案上。
春桃愣了愣,順著江燼霜的眼神看了一眼婚服,疑惑道:“殿下,怎麼了?”
江燼霜微微抿脣:“這婚服上的金紋爲什麼是鳳凰與仙鶴紋樣?”
“殿下這是什麼意思?”春桃撓撓頭,“不是鳳凰,還應該是什麼?”
昭明公主是千金之軀,婚服上便應該雕龍畫鳳,有金線縫製的鳳凰,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嗎?
江燼霜搖搖頭:“我是說,這仙鶴有些奇怪。”
萬晉禮法,公主下嫁,婚服上便只能縫繡金線鳳凰。
林清晏只是七品文官,若是與她成婚,她自然是算作下嫁的。
這婚服上,便不應該有其他祥瑞纔是。
江燼霜微微蹙眉,心中升起幾分戒備:“春桃,你去禮部問一問是不是拿錯了,回來再作定奪。”
“是,奴婢這就去。”
不多時,春桃便從宮中回來了。
春桃一臉高興,笑容淺淡:“殿下,奴婢問過禮部侍郎了。”“他怎麼說?”
“侍郎大人說,這婚服是三年前,睿陽王殿下就已經派人給殿下準備好的嫁衣,如今只是改了改款式,更時興一些,身上的金紋並未加工。”
江燼霜愣怔一瞬,眼中閃過茫然:“王叔……爲本宮準備的?”
“是,侍郎大人那邊還給了早些年記錄的卷宗,殿下若是不相信,可親自過目。”
江燼霜勾勾手:“拿來我看看。”
春桃將手上的卷宗遞了上去。
卷宗上記載的時間,已經是三年前了。
三年前,禮部得了消息,爲昭明公主縫製婚服新衣,婚服上的紋樣與款式,甚至連每一道走針,都記得格外妥帖。
翻看一遍,江燼霜闔上了卷宗。
春桃見狀,上前一步,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笑意溫和:“殿下,不論如何,睿陽王殿下是真的關心殿下的。”
你瞧,從三年前便開始準備嫁衣給殿下了,就這卷宗上的記載,也能看出睿陽王殿下確實花費了一番心思。
睿陽王殿下的俸祿雖然不少,但拿出去多半用作黑甲騎的軍費,省吃儉用的那些,便全部攢來給了公主殿下。
江燼霜輕笑一聲,視線也稍稍溫和,嘴巴卻是毒辣得很:“這麼老舊的款式,金線紋路這般浮誇,土死了。”
雖然這樣說,江燼霜的目光卻落在那箱子中,靜靜安放著的婚服上。
眼神溫軟柔和。
——
一連幾天,江燼霜都沒見到硯訣。
去他房間查看,卻只看到他歪歪斜斜地寫了一封信,說是要去白玉京一趟,不日便回。
江燼霜大概能猜到,硯訣應當是去給她準備新婚賀禮去了,但具體是什麼,江燼霜猜不出來。
她這幾天去見過司寧。
因爲賀爲京先生的施針救治,司寧如今的病情已經有了極大的緩解,只要不是過於劇烈的舉止,避免急火攻心,平日便與平常人無異了。
司寧最近似乎也很忙,跟他見面時也是匆匆來去,似乎有不少事等著他處理。
似乎每個人都有事可做。
倒是她江燼霜,一下子清閒下來,居然還有些不習慣。
所以,江燼霜去了一趟睿陽王府。
自睿陽王重入太廟之後,睿陽王府也不再是不能被任何人擅闖的禁地了。
從前江燼霜也去過幾次,只不過那裡許多年沒住人,荒廢得很。
王叔在世時,極少時間能在京城,這睿陽王府,其實也沒多少他的生活痕跡。
江燼霜就是有些……悶得慌了。
重回睿陽王府,王府上下仍舊是荒涼一片。
比起之前,倒是有宮人來這裡灑掃過了,荒草青苔都清除了,遠遠看上去,除了沒人氣,倒也算乾淨。
除了江燼霜,幾乎沒人來睿陽王府。
京城傳言,睿陽王府的戾氣太重了,睿陽王生前殺人無數,死後的王府之中,肯定有無數冤魂厲鬼,等著人來索命呢。
——江燼霜不信這些。
走進睿陽王府,她輕聲開口,語氣清晰,一如平常。
“王叔,我來看您了。”
她走過王府長廊,獨自一人跪在了正堂的主位前。
這裡的陳設沒動過,宮人已經打掃過了,倒是沒什麼灰塵。
江燼霜跪在正堂內,語氣清和:“王叔,霜兒要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