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不止三年。
是指腰帶。
江燼霜眼皮跳了跳。
按在她手背的手並沒使什麼力氣,但即使這樣,江燼霜還是感覺到了她按下去的腰窩。
勁瘦孔武的腰身,不帶一分贅肉,線條流暢,輪廓分明,腰線清越。
放在她手背的手也只是按了一下,很快便移開了。
江燼霜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點了點頭:“那我鬆一點。”
這樣說著,江燼霜微微垂頭,將手上兩端拿著的絲絛鬆了鬆:“現在呢?”
“還是有些緊了。”
江燼霜便又鬆了幾分:“現在可以了嗎?”
頭頂上,男人聲線清明:“可以了,有勞殿下。”
江燼霜點點頭,將兩端的絲絛順著他的腰身,繞到了他的身側。
要在這兒挽個結。
“殿下與京墨不同。”
江燼霜垂眸,正想著要給裴度挽一個什麼樣式的帶結時,就聽到頭頂處男人傳來的聲線。
這句話的重音落在了“不同”二字上,像是要證明什麼一般。
江燼霜不懂。
她微微挑眉,擡頭朝他看去。
“京墨與臣相識三載,殿下與臣,不止三年。”
從相識至今,是六年。
不是三年。
江燼霜愣了愣,這才意識到,剛剛她問京墨的問題,他應該是聽到了的。
她剛剛問京墨,跟在裴度身邊幾年了。
隨後又說,她跟他一樣,認識他三年了。
可裴度如今卻對她說:“殿下與臣,不止三年。”
江燼霜明白過來。
她無所謂地笑笑,繼續低頭,給裴度隨意挽了個繩結:“裴大人,日子不是這樣算的。”
她離京的這三年,長居白玉京,從未回過京城,也從未與他見過面,不能算作“認識”。
滿打滿算,她與他也只能算是相識三年而已。
——跟京墨差不多。
裴度似乎並不這樣認爲。
“六年便是六年,山中的桃花開過六次,如今已經是第七年的桃花了。”
這似乎對他不太公平。
好像那段光陰歲月,於她而言,只是在京城的那三年。
可對他而言,歲月被拉長一倍,卻比一倍要難熬得多。
就好像她只是稍稍掰了掰手指頭,白玉京風雪三年,便也彈指而過了。
但他卻要數著那城中的桃花,看著桃花抽穗,萌芽,開花,枯萎,凋謝。
數著一天,一分,一刻,一秒。
裴度心不靜時,會令自己抄送經文。
對她而言彈指而過的三年,他抄錄了三百四十二本佛經,抄送了二百七十一萬字。
做不到彈指一揮間。
其實裴度清楚,他這樣想不好。
——好像帶著幾分責怪她的意味。
但他確實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覺得,江燼霜那樣算,不對。
不止三年。
不該三年。
許久。
久到少女已經從他的懷中撤出,就連冷香也消散。
裴度稍稍晃神,目光卻循著她,並不開口言語。
“一會兒宮宴,裴大人最好少動作,也不知道這傷口會不會再裂開。”
江燼霜受的傷也不少,所以她覺得裴度肩胛骨處的傷勢,實在是有些太嚴重了。
若是宮宴之上,她還是如司寧所說,照料他一二吧。
思量間,馬車外傳來京墨的聲音。
“殿下,大人,咱們到了。”
馬車穩穩停住。
江燼霜掀開車簾,看到了馬車外的紫禁城。
宮道之上,江燼霜與裴度共同走下馬車。
此次宮宴,因爲是要接待遠來使臣,所以來赴宴的官員臣子不在少數。
所以,當衆人看到江燼霜從問山閣的馬車上下來時,瞪大了眼睛,一時間竟以爲是自己看錯了!
“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不清楚啊!這昭明公主怎麼跟裴大人同乘一架馬車了?”
“不會是被昭明公主脅迫了吧?”
“極有可能!想不到昭明公主爲了同裴大人共處一處,竟做到如此地步,簡直荒唐至極!”
“……”
江燼霜耳力好,饒是那羣朝臣站得離他們二人遠了些,她也是聽清楚了。
冷嗤一聲,江燼霜微微轉頭,面向身後的裴度。
眼前的裴度一襲繡綠寬袍,袍上的紅梅點點,十分惹眼。
沒想到她會突然轉身,裴度停步,筆挺著身姿看她:“殿下,怎麼了?”
江燼霜揚了揚下巴,笑著看他:“裴大人,本宮腳程慢,宮宴之後您若是等不得,便自己先坐馬車離開便好,不必等本宮了。”
裴度稍稍愣怔。
微微抿脣,好看的眉頭蹙起,裴度認真道:“微臣自然是要等殿下一同回去。”
頓了頓,裴度思索片刻,又斟酌地開口:“還是……殿下不願?”
江燼霜輕笑一聲,也沒再回答裴度的問題,餘光掃了一眼遠處的朝臣,轉身離開。
那羣朝臣見狀,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震驚。
這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首輔大人還是情願與昭明公主同乘一架馬車不成!?
……
宮宴辦在了麟德殿。
偌大的宮殿筵席分開兩排,因著是接待外臣的宮宴,所以江南司家家主司北桓與司寧的宴席位置排在了後頭。
——畢竟若是按照嚴格的規制來講,司寧與司北桓其實是沒有官職的。
江燼霜與裴度的位置便往前移了移。
再往前坐著的,就是太子江別塵,以及昌平王江澤意。
江燼霜與裴度來到宮宴之上時,江澤意與江別塵也都已經到了。
而那位北槐太子聞風滄的坐席,在江燼霜對面的位置上。
聞風滄一襲異域裝束,白金的綢緞長袍加身,露出半張孔武有力又白皙精瘦的胸口,帶著幾分勾人的野性。
天家還沒到。
聞風滄一隻腿屈起,一隻手臂便搭在膝蓋上。
他仰頭將酒盞中的酒水飲盡,那雙蛇瞳一眨不眨地落在了江燼霜身上。
森冷刺骨。
江燼霜視若無睹,甚至端起手邊的酒杯,優哉遊哉地品了口酒釀。
“公主殿下,好久不見。”
聞風滄朝著江燼霜舉了舉手上的酒杯,笑瞇瞇地看向她。
這話說得詭異,一旁的昌平王輕笑一聲,神情慵懶地開口:“‘好久不見’?北槐皇子難道與我們公主殿下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