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來人囚在懷中,掙脫不得之時,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小七,是我。”頓時呆立當場,那聲音,是莫洛!多少次夢迴,那個聲音一直在耳邊環(huán)繞,以至於一瞬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我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摸他的手,不對!這不是莫洛!他的手沒有那麼暖。我瞬間清醒過來,冷笑一聲:“莫迦,你裝神弄鬼的本事倒是沒什麼長進。”
身後那人聞言,輕笑一聲,說道:“哥哥如果知道他的愛徒在他死後居然跟仇人合作,不知作何感想?”我一驚,難道今天入宮的事被他知道了?表面卻不動聲色,說道:“那又如何,畢竟親手害死他的人是你,等殺了你我再慢慢跟他們算賬!”
他哈哈一笑,鬆了我的手臂,我退到牆角,防備著他再出手。卻聽到哧的一聲,燭火被點亮,桌邊顯出一張與莫洛酷似的臉,細細看去,兩人氣質又完全不同,眼前這張臉上帶著一股邪氣,配上那妖媚的眉眼,更讓人覺得不安。
莫迦看著我說:“秦煜用別的屍首替代你點了天燈,又將你藏在此處,以爲做的滴水不漏,卻想不到我早猜到他不會殺你。查了兩個月,終於被我找到這。”他逼近幾步,臉上綻出詭異的笑,說道:“羅小七,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我被他逼得無處可退,手中冒出冷汗,嘴上卻逞強道:“你花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將我煉成藥人,捨得殺了我嗎?”心中卻明白,對於他這種心理扭曲之人,根本不能以常人的思維來揣測他的意圖,他此時要殺我,也是易如反掌。
他聽了一笑,陰影中那張臉漸漸顯出恐怖的邪惡之氣:“我的確不捨得殺你,卻不是因爲你是藥人,而是,我要讓你代替莫洛看著我如何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情。”他停了停,似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突然低頭一笑:“說到藥人,你可知無妄國曾有一種酷刑,將人置於佈滿半寸鐵釘?shù)尼敯迳希咳挣r血不斷流出,卻死不了,稍微一動便又是一身釘孔,痛苦不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罷,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我。那雙與莫洛相同的紫瞳,在莫洛臉上時我覺得美麗非凡,可在莫迦臉上,只覺得妖氣十足,仿若無間地獄中的妖魔,令人心驚膽戰(zhàn)。
沒等反應過來他已近在身前,手背輕輕順著我的臉頰滑下,此時我偏偏絲毫不能動彈,只呆呆的站著,看著他的臉漸漸靠過來。當他的脣貼在我脣上時,腦中皆是他剛纔說的話,如魔音一般迴響,而我似乎被這魔音吸引,感受不到其他,任由他的脣在我臉上游走。我能感到一隻手按在頸側,他低下頭靠在我頸窩,張開嘴咬在我頸部脈動處,一陣刺痛傳來,我卻絲毫沒有抗拒,彷彿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這時突然門開了,青青端著飯菜站在門口,看到這恐怖一幕,她嚇得尖叫一聲,連手中托盤都掉落地上。莫迦鬆開我,在我脣上輕輕一吻,低聲說道:“真可惜,被人打擾了,不過你放心,我還會再來的。”說罷幾步躍至窗前,打開窗戶跳了下去。我只記得青青衝過來,然後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等我醒來時,發(fā)現(xiàn)秦煜和陸蕭都在房中,我吃力的想坐起來,卻覺得頸部一陣抽痛,伸手摸去,發(fā)現(xiàn)纏了厚厚的紗布。我對這傷的來歷沒有任何記憶,細細去想,頭又開始痛個不停。
“我發(fā)生了什麼事?”
秦煜看著我,奇怪的問:“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點點頭,說道:“只記得回來時莫迦在我房中,剩下的事記不清了。”
他面色有些難看,說道:“青青來時,莫迦正在吸你的血。幸好她一聲尖叫引來陸蕭,才讓他沒有得逞。”
我努力去回想,只覺得那段記憶模模糊糊。心中有了定論:“他對我施了攝魂術?”
“怕是如此。”
我想了想,問道:“我只是奇怪,他要殺我有千百種方式,爲何偏偏要吸我的血?”
他皺了皺眉,似乎也想不通這點。
“你說當初在你們的計劃裡,將我製成藥人不過是爲了解你的毒,解毒之後,莫迦有沒有說過要如何處置我?”我的心中有一個想法,但是需要證實。
秦煜想了想,說道: “當時他提了一個要求,待我解毒後要將你帶走。”他看著我,問道:“怎麼,你覺得與此事有關?”
我搖搖頭,說:“我現(xiàn)在只是猜測,並不能確定。你在宮中應該有眼線吧,替我找一樣東西。”
“何物?”
“我要看這兩個月國君的起居注。”我見他要細問,接著說道:“等我看過之後才能告訴你,現(xiàn)在一切都言之過早。”
他猜不透我的意圖,想了想,便應下了。回頭囑咐陸蕭加強守衛(wèi),便推門而去。陸蕭臨走前看了我一眼,我擡頭望去時,他已轉身跟著秦煜出了門。
躺回牀上,想起今晚遭遇,心中不由有些後怕。看來攝魂術果然如傳說中的那般殺人於無形,這條命險些喪在他手上。我心知這秘術不可能無一絲破綻,只是已沒有那麼多時間去尋找。爲今之計,只希望能從莫迦自身找到擊敗他的方法。伸出手輕撫頸部傷口,想起莫洛每月取我的血做藥引解毒,莫迦吸我的血又是爲何?
秦煜的效率極快,第三日便將起居注送到我的住處。我此時已無大礙,便坐在桌前細細研究,直看了一個上午,合上兩本厚厚的冊子,心中終於確定了那個猜測。
從旁邊架上取下谷內帶回的醫(yī)書,細細查找,果然在其中找到了線索。我讓青青去找守衛(wèi),說要見秦煜。當晚,他便來到我房中。
“有結果了?”
我點點頭,將起居注拿給他翻開其中一頁,說道:“你應該知道,起居注記錄了每日國君的日程,包括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我研究過這些記錄,兩個月來,莫迦幾乎每天都會前往勤政殿拜見國君,這也是他參與政事的機會。可唯獨有兩天,他並沒有出面。”
他仔細的看了那頁,問道:“有何奇怪之處?”
我指著其中一行說道:“本來,兩個月有兩天不去也屬正常,但奇就奇在這兩天正好相差一個月,都是十五那日,而我們進宮時莫伽也在觀星樓中,那日也是十五。”
他聽了,輕蹙眉頭,看向我,等我說下去。
“每月十五,正是月圓之夜,學醫(yī)之人皆知道,月圓之日乃是人體一個月中最虛弱之時,邪病易入體,但對於身體無恙之人,很少有人顧忌這點。”
“所以你認爲莫伽身體有問題?”他問道。
我點點頭,說道:“我之所以有這個猜測,是因爲他吸我的血。我這個藥人之血雖然久服能延年益壽,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價值,而且,就算他想做此用,大可將我擄回觀星樓,何必在此吸血?只能說明他此時急需我的血壓制什麼。”
秦煜沉吟片刻,問道:“具體是何病癥可有眉目?”
我搖搖頭,說道:“西域奇門異術數(shù)不勝數(shù),我也看不出他究竟是中毒還是練了什麼邪功,只不過,我們卻可以利用這點。”我頓了頓,看著他說道:“每月十五既然是他發(fā)病體弱之時,必然減弱他攝魂術的影響,若能在那時出手,定會事半功倍。”
秦煜嘆口氣:“莫伽現(xiàn)在身爲國師,且不說在宮中動手會惹來麻煩,光是如何應付父君便困難重重。”
我看著他,說道:“現(xiàn)在莫伽已經(jīng)知道你與我合作,下一步怕是要對付你,你若繼續(xù)這麼顧慮下去,我被他抓住大不了吸血,你卻有可能連太子位都保不住了。”
他看向我,似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輕笑一聲:“太子殿下,你當初費盡心機剿滅九幽谷,難道僅僅是爲了太子這個名號嗎?當不上國君,這個太子有什麼意義?”
他眼睛一瞇,現(xiàn)出一絲防備:“你的意思是讓我逼宮?”
“難道你敢說從來沒有過這個想法?不要跟我提什麼三綱五常,爲帝之路本就沒什麼倫理可講。”
秦煜聽完,冷笑一聲,說道:“原來你早就作此打算,做了這麼多,不過是引我一步步按你的計劃替你報殺父之仇罷了。”
我卻不以爲意:“一開始可是你來找我?guī)湍悖F(xiàn)在卻又說我利用你,秦煜,既然你如此不信我,那就不要再聽我說什麼,請回吧。”說完我便走到窗前,趴在上面看風景。
許久,才聽到身後那人低聲說道:“此事事關重大,我需要好好考慮清楚再答覆你。”
我依然看著窗外,淡淡說道:“時不待人,你最好快一點,萬一莫伽佔了先機,我也幫不了你。”
他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
我確信他很快便會回來找我。以秦煜的野心,費盡五年的心機纔得到太子位,眼見離王位只有一步之遙,絕對不會任由莫伽將其奪去,哪怕阻擋他的是親生父親也不行。面對著窗外的夜色,彎了嘴角,這場戲比我想象的還要有趣呢。